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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剑镇天门!


  靠着海量神仙钱硬堆,几乎耗空所有积蓄,左凌泉用两天时间把气海恢复到了八成。

  梅近水施展法咒,可以用太阴神力转化灵气,但速度对于两人的境界来说太过缓慢,想完全恢复恐怕得个把月时间,因此在拥有一战之力后,两人就停下了功法。

  炼气室内,左凌泉睁开双眼,把惊堂剑和玄冥剑挂在腰间,检查可能各种可能需要用上的应急物资。

  梅近水气色恢复了许多,抬手一挥间,换上了崭新的白裙,顺便把左凌泉稍显残破的袍子换成了新的。

  左凌泉面色很凝重,毕竟对修行中人来说,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未知’,梅近水此时心里同样忐忑。

  但作为长者,梅近水还是拿出了仙君该有的气度,露出一抹微笑,上前帮忙理了下左凌泉的衣领:

  “别紧张,即便真是天魔降世,下界的地方在永夜之地,战场很难波及到九洲本土,只要打赢了,损害不会太大。上古时期,天魔多数直接落在华钧洲,那才叫真浩劫。”

  微微仰头,认真整理衣领的动作,配上柔艳知性的容颜,看起来颇像是送丈夫上战场的贤妻良母。

  左凌泉整理玲珑阁物资的动作一顿,看着近在咫尺的邪道妖女,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梅仙君,这是媳妇干的事情。”

  梅近水拍了拍左凌泉的衣领:“老娘也会这样嘱咐儿子,看你心里怎么想了。”

  ?

  左凌泉很想用剑柄在没大没小的梅近水屁股上抽一下,但两人关系还没近到这一步,想想也就作罢了。

  整理好行头后,两人走出了临时洞府,梅近水把洞府收入袖中,取出了叶子法宝,落在上面,并肩朝大陆深处疾驰而去。

  无尽长夜席卷大地,路上偶尔便能看到上次大战留下的痕迹,越往北走,星月光辉便越是暗淡,直至进入了遮天蔽日的暴雨。

  霹雳——

  电光如乱蟒,撕扯着暗无天日的云海,下方的群山好似起起伏伏的巨浪。

  左凌泉站在叶子法宝上,手未曾有一刻时间离开佩剑,和梅近水站在一起,便像是两个陷入无尽黑海的水手,顶着滔天巨浪,驾驭着一叶扁舟,驶向暴风眼的最深处。

  越来越强的天威,让位居九洲数千年的梅近水,心中都生出了几分紧张。

  感觉就和当年走出大小姐的闺阁,独自踏上修行道一样——不知道这一去有多远,也不知将看到多大的世界,面临何等风险。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当年她孤身一人走出家门,而现在身边却多了一個人。

  虽然这个人有点好色的小缺点,但抛开这些事实不谈,还算个文武双全的谦谦君子,如果此行一去不回,也不是不能接受……

  左凌泉穿过暴风雨,认真感知着内陆深处的情况,忽然发现,旁边的梅近水在看着他。

  左凌泉转过头来:“怎么了?”

  梅近水收回目光,望向了前方:

  “你正儿八经的模样,还真挺好看,可惜,皮囊之下藏着个色中饿鬼的本性,可能这就是人无完人吧。”

  ?

  左凌泉也算是躺平了,都懒得辩解,只是反击道:

  “你正儿八经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圣洁,谁能想到心里面住着个疯批,和正经姑娘沾边的事儿,你是一件都不干。”

  “用你堂哥的话来说,咱俩简直是‘一丘之貉’,对吧?”

  “……”

  左凌泉都不值如何评价这话,也就没有回答。

  梅近水带着笑意,闲聊两句,被天地气氛影响的情绪也平稳下来,闲来无事,正想掏出手绘版小本子,逗逗左凌泉,让他也放松一下。

  但叶子穿过一片雨幕后,天地骤然平静下来,就好似进入了台风眼,风雨与云层消失的无影无踪,天空恢复了月朗星稀。

  视野尽头的极远处,出现了一点金色流光,遥遥看去,就好似天破了个窟窿,往下倾泻着洪流。

  两人脸色微变,同时收敛气息,落在了大地上,朝那道金光迅速摸近。

  过来的路上,两人猜想过可能遇见的任何情况——九洲叛逃的某位仙君、不可名状的异世天魔、又或者虚惊一场,单纯只是镇魔塔出现了损坏。

  但真正接近镇魔塔,看到的场景,还是让两人同时顿住了脚步。

  带着向阳城徽记的九层高塔,依旧矗立在焦黑大地之上,但高塔顶端出现了一个缺口,金色洪流如银河倒灌,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涌入高塔之内。

  而高塔的外面,悬浮着四道身影。

  四道人影身上皆覆盖着黑色鳞片,双目呈猩红魔瞳之色,一人手里提着两把黑色长锏;一人拿着佩剑;一人赤手空拳,但气势骇人;还有一道,则是早已经死透了的萧青冥!

  四道人影尚未完全成型,金光自塔身涌入四道人影体内,气势肉眼可见的节节攀升,体表的鳞片,也涌现出金属般的光泽。

  左凌泉在远处急急止步,瞧见那道持剑魔影,虽然面貌捏的很随意,甚至有些扭曲可怖,但从悬浮的姿态来看,明显以他为模板打造,其他两尊魔影亦是如此,只有萧青冥面容最为精致,和本人几乎无二。

  梅近水眼神错愕,第一时间甚至以为进入了幻境,但仔细感知,四道似曾相识的人影,又切切实实存在于天地之间。

  但上次永夜之地有五个人,这里为什么只有四个人?

  两人环视周边,想寻找以崔莹莹为蓝本打造的魔像,却发现高塔附近根本没有第五道身影。

  难不成是莹莹太弱鸡,天魔都懒得复刻?

  左凌泉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梅近水哪怕位列九洲仙君,对大千世界来说也是井中之蛙,真没见过这种奇特场面。她沉声道:

  “史书上没记载过这种情况,这几尊傀儡,必然以我等为模板打造,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和我们本人一模一样……”

  “那是自然。”

  梅近水刚刚开口,极远处的镇魔塔前,就传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回应。

  左凌泉抬眼看去,却见四道人影中的萧青冥,已经‘活了’过来,身形往前飘出,双瞳猩红,脸色却露出如见老友的表情:

  “这四尊‘魔将’,由天魔残肢生长而成,体魄较之尔等蝼蚁,只强不弱。”

  梅近水见被发现,不再躲藏,和左凌泉一起御风凌空,脸色冰冷:

  “萧青冥,你还没死?”

  萧青冥悬浮于镇魔塔前,神情可谓意气风发:

  “严格来说是死了,不过命魂未曾遁入轮回,被天魔前辈保了下来,以无上神通重塑金身与三魂七魄,成了魔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和天魔前辈有过约定,我放它出镇魔塔,它带我去天外看一眼。要我看来,天魔比人族讲道义,你们只要臣服于天魔前辈,助其打开天地封印,未来必然能有一番无上大道,天魔前辈没兴趣骗你们这些下界的小肉虫。”

  左凌泉提剑冷声问道:“谁在帮你?外面是什么东西?”

  萧青冥看向苍穹之上的裂口:“天魔前辈的‘道友’,仙帝之上的存在,打通这片天地易如反掌。你们已经在劫难逃,本尊不想浪费精力和你们缠斗,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梅近水观察此方天地的情况,以心声道:

  “别听他瞎扯,天地上限不可撼动,最高只能是九垓。我没法破境成仙帝,外面的天魔进来了,也和我一样是顶流仙君。天魔隔空给予力量,打造这四尊傀儡,必然是想从内部打开封印,以仙帝之姿降临世间。必须铲除这四尊傀儡,把裂口堵上。”

  左凌泉见此,也没有再听一个沦为天魔鹰犬的败类聒噪,提剑飞身而上。

  萧青冥只想尽快打造四个仙君级别的傀儡,打开长生道出去,根本不想和左凌泉等人打架,所以好言相待。

  但如今再次被左凌泉找上门,计划遭到威胁,萧青冥身上的无边戾气就展现了出来,冷声说了句:

  “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话落,塑造最为完整的萧青冥,并没有第一个上,而是退回了镇魔塔前,以免好不容易获得的体魄再被打碎,而手持双锏的魔像,则飞身而出,真扑左凌泉。

  左凌泉知道这尊魔像,是以玉堂为模板打造,虽然看起来气势骇人,但半点不相信其能和玉堂一样恐怖。

  事实也确实如此,天魔残魂用残肢捏出来的魔将,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实打实的仙君本体抗衡。

  但可惜的是,仙君本体不在这里,面对复刻版女武神的是左凌泉。

  魔将根本不需要上官玉堂原本的战力,五成就足够左凌泉喝一壶了。

  左凌泉提剑飞身而上,想要一剑斩杀魔像,却不曾魔将迎面而来的同时,手中双锏拖出了两道黑白尾迹,起手便是一式神屠!

  轰隆——

  不过眨眼之间,镇魔塔前的焦黑大地再次崩裂,出现了一条长约数里的凹槽。

  左凌泉也是正面应对堂堂的神屠,才明白这一招冲击力有多可怕,哪怕魔将最多拥有玉堂四五成的战力,这一下也让他差点躲闪不急,还是被梅近水拉了一把,才堪堪避开这一记重击。

  魔将似乎在被塔内的天魔操控,双瞳没有丝毫神志情绪,也没有任何畏惧,一击落空,便再次冲向左凌泉。

  与此同时,察觉梅近水帮忙,高塔前的另一尊魔影也活了过来,手持佩剑冲向梅近水,当空抛一把黑色长剑插在地上,以沙哑人声开口:

  “镇!”

  嗡——

  天地震荡,排山倒海般的下压力袭来,把悬浮于空的梅近水直接拉回了地面。

  持剑魔像直接跻身而上,抬手刺出了两条墨龙,用的竟然是左凌泉的‘剑二分之一’。

  以武修打剑修,以剑修打术士,余下两尊魔像尚未动身,左凌泉已经感觉到了压迫力。

  但左凌泉不是藤笙,魔像也没左凌泉本体的悟性,梅近水更不需要再护着背后之人。

  眼见持剑魔像大大咧咧冲脸,梅近水放开手脚,展现了何为‘法神’,不过抬手一挥间,就拆解了封魔剑阵,继而御空而起,双手轻抬,大地之上便涌现出一个方圆数里青色法阵,无数锁链从法阵中涌出,锁住了逼过来的两尊魔像。

  “震!”

  一声娇喝,天幕之上风起云涌,霎时间下起了雷霆暴雨。

  轰轰轰——

  不下千根雷矛,同时从天空砸下,直击两尊魔像头颅。

  这一击毫无保留,以梅近水的道行,两尊魔像硬接,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论起对天道法则的理解,身处‘井底’的凡人,再怎么也不可能高过天外下界的魔神。

  在梅近水动手之时,悬浮在魔塔外的最后一尊魔像,也产生的反应,抬手掐诀发出一声晦涩低吟,天空砸下的雷矛,就集体失去方向,垂直而下,彻底化为了一场雷暴。

  轰轰轰——

  大地霎时间千疮百孔。

  原本束缚住两尊魔像的大阵,也在下一刻被拆解。

  两尊魔像挨了几下雷矛,但损伤不大,也没有丝毫痛觉,恢复自由后,硬冲过雷池,对着两人发起攻击。

  梅近水瞧见此景,迅速沉声指挥:

  “先杀术士,天魔术法造诣不在我之下,别给它出手机会。”

  左凌泉正面硬刚复刻女武神,基本上等同于硬啃披甲龙龟,能打赢也会被后方的术法魔像疯狂输出,他当即改变策略,以骇人的速度,绕过了双锏魔像的冲击,杀向天地中央的镇魔塔。

  萧青冥不想动手,但为了大局考虑,这时候还是只能担任魔像的盾牌,飞身迎上,对这冲来的左凌泉就是一拳递出。

  双锏魔像似乎收到了指令,没有追击左凌泉,而是继续冲向了且战且退的梅近水,与剑修魔像一起,展开了合击。

  四打二的局面,哪怕四尊魔像尚未完全成型,战力远比不上本体,但仗着各自路数的天生优势,和毫无知觉的悍不畏死,依旧发挥出了恐怖的效果。

  武修顶在前面干扰格挡,专注爆发的剑修负责突刺,打一个毫无依仗的术士,哪怕低一境,正常局势都是十零开。

  而左凌泉一个剑修,被萧青冥拉扯住身位,放任术士在后面倾泻火力,和站着挨打区别不大。

  轰轰——

  双方交手不过几息时间,梅近水就在魔像悍不畏死的冲击下被逼退十余里,此地没法召唤青龙幻象,实力受限,不得不掏出八卦镜,采取守势。

  而左凌泉则被压在原地,招架萧青冥的同时,竭尽全力规避着各种防不胜防的奇门术法。

  萧青冥察觉到左凌泉入了忘机,重塑的体魄没有仙君的战力,应对稍显吃力,就开口道:

  “你打赢了又能如何?天魔前辈已经到了门外,不想蛮力破门毁坏资源罢了,负隅顽抗是自寻死路,现在臣服尚能有一线生机……”

  “去你妈的。”

  左凌泉根本就没把萧青冥当个东西,只是被后方的术士搞得焦头烂额,眼见不可能近身,也不再顾忌借用太阴神力的后果,抬手便是一剑,指向了萧青冥以及背后的术法傀儡。

  飒——

  萧青冥阅历还停留在上次交手之时,根本不知道左凌泉这些时间学了什么,也没法了解妖王藤笙的上限。

  剑锋出手,萧青冥以为是左凌泉常用的‘剑二分之一’,想要侧闪规避。

  但下一瞬,萧青冥就愕然发现,自己的胸口平齐断开,往后方滑开,能看到脊柱的断口,但身体却还有双脚的知觉。

  而从左凌泉的视角看去,正前方的两尊魔像被剑锋穿成一线,上半身往后横移,瞬间断成两截,连同后方的镇魔塔,都被从中斩断。

  轰隆——

  不过刹那时间,横移的空间恢复,镇魔塔的塔顶从半空砸下。

  两尊断为两截的魔像,同时往地面跌落。

  萧青冥错愕望着鲜血与内脏散落喷涌的胸腔断口,眼神难以理解:

  “这……”

  左凌泉没半句废话,抓住机会补上一剑,刺入萧青冥头颅,把这条死而未僵的魔神走狗炸了个粉碎,继而一剑指向身后。

  唰——

  疯狂进攻梅境水的两尊魔像,在队友被瞬秒后,受到天魔残魂操控,同时折身冲向左凌泉。

  但一剑之下,两尊魔像毫不例外被穿了糖葫芦,断成两截从半空跌落,藤笙这巅峰一剑的可怕之处,也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左凌泉出剑太快,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出手,险象环生一边倒的战场,在剑光过后戛然而止。

  梅近水被打退出去数里,正全力拉扯之时,忽然发现四个对手被瞬秒,稍微愣了下,继而便错愕道:

  “你不会早这么打?害得本尊提心吊胆半天!”

  “我怎么知道这一剑顶用?”

  左凌泉两剑瞬秒四个对手,心惊胆战之余,心里只想赶快回去给藤笙交一笔学费。

  但此时此刻,显然没这个机会。

  左凌泉斩断魔像,就发现断裂的魔像躯体,在迅速靠拢愈合。

  梅近水也顾不得这些,飞身冲向天际:

  “我堵上天地裂口,你把魔像挫骨扬灰,当心塔里的天魔残魂。”

  说话间,梅近水冲到了金色洪流之中,张开双臂,硬顶着金色洪流往天幕飞去,犹如倒推回九天直坠的瀑布。

  力量的传输受到阻挠,天幕之上瞬间传来了回应:

  “嘎——”

  一声无法描述的低沉咆哮,似乎从遥远的深空传来,带着凡人难以承受的可怕威压。

  左凌泉持剑粉碎地上的魔像残骸,被威压波及,神魂震荡,恐惧油然而生,甚至产生了弃剑跌坐在地的冲动。

  好在左凌泉心智过硬,硬抗住了神魂冲击,以雷霆般的速度迅速粉碎了几尊魔像,以剑阵锁死残骸和镇魔塔。

  而苍穹之上。

  梅近水直面天外魔神,感受到的神魂冲击比左凌泉强出百倍,柔艳的脸庞瞬间扭曲,双眸充满血丝,紧咬银牙发出了一身低吟:

  “呀——”

  继而速度不减反增,顶着无穷无尽的庞大力量,迅速接近天幕之上那道裂口。

  昏暗而荒芜的大地上,一道白裙身影缓缓升空,在金色洪流和浩瀚威压的衬托下,渺小如蝼蚁。

  但人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冲击,硬生生顶到了天幕之前。

  哪怕眼角淌出血珠,依旧用一双龙眸,死死盯着金光万丈的裂口,浑身青色流光倾泻,如同女娲补天般,一点点补上出现缺口的天幕。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天幕倾泻的金色洪流在逐渐减小。

  左凌泉死死压着魔像残骸,注意着尚未封闭的镇魔塔,未曾瞧见天魔残魂冲出来,反而听见几声低沉咆哮,从镇魔塔内传来:

  “嘎嘎——”

  声音听不明白意思,但能听懂是笑声,嘲讽而蔑视的笑声。

  就好似一个成年人,站在蚂蚁的巢穴外,低头看着两只小工蚁,在以一种近乎愚蠢和可笑的方式,加固着蚁穴入口,试图阻挡他手里的铲子。

  这股笑声让人心生绝望,面对完全不是一个位面的力量,无论做出什么反应,等待的都只有自不量力和无可奈何。

  左凌泉通过这笑声,意识到他们和小蚂蚁没什么区别,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

  但他们又能如何?

  哪怕对手再嘲讽蔑视,也只能以自己的理解,竭尽全力修补好巢穴的缺口,期望以此抵御强敌,一旦心智撑不住,就直接是门户大开,连徒劳的机会都没有。

  轰隆隆——

  天空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左凌泉咬牙控制住地面的一切,在等了不知多久后,天空忽然暗了下来,照亮一切的金光消失了,大地恢复了死寂。

  左凌泉抬眼看去,天空月明星稀,再无破损的迹象。

  而那道身穿白裙的身影,却如同随风飘摇的柳叶,倒着从半空坠落,身上青色流光尚未消散,拖出了一条尾迹。

  左凌泉咬了咬牙,把惊堂剑插在镇魔塔的顶端,飞身而起,在半空接住了梅近水。

  梅近水已经擦去了眼角的血泪,但擦不掉以一人之力斩断天地联系后的精疲力尽,脸颊煞白没有半点血色,似乎被掏空了体内的一切。

  她被抱在怀里,取出了一个手镯,塞到左凌泉手里:

  “迅速修好镇魔塔,我教你……”

  左凌泉在这天涯海角,没有任何依仗,哪怕看出梅近水身若风中残烛,这时候依旧只能先封住天魔残骸。

  左凌泉落在镇魔塔前,把梅近水放在地上,从玲珑阁里取出阵石,按照梅近水的指挥,迅速修复镇魔塔。

  天魔残魂尚在深井之中,对此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没尝试挣扎,只是安静处在深渊内,看着镇魔塔被一点点封上。

  这种违反常识的平静,背后潜藏的是能让人发狂的不屑。

  左凌泉拼尽全力努力封印天魔残魂,面对这种无声的沉默,只觉得自己的行为滑稽而可笑,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梅近水躺在石台上,望着全力构建镇魔塔的白衣男子,想了想,露出了一抹熟悉的笑容:

  “天魔也就这点道行,只是喜欢攻心罢了。天已经补上,只有把镇魔塔修好,就没事了。魔神在外面蹲着,我们肯定不敢再打开长生道,等回去后,我就和玉堂道歉,回梅山住着……”

  左凌泉没有说话,只是一点点构建着镇魔塔,用练剑时的绝对执着,压下心中一切杂念,免得手里的动作,因为心智的动摇而停下。

  但最后,镇魔塔尚未修好,左凌泉的动作还是停下了。

  咔咔——

  几声玻璃碎裂的轻响,从天幕之上传来。

  梅近水长长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惆怅,转眼望向天幕。

  苍穹之上,几道裂纹再次浮现,继而金色流光涌出,撑开了补好的缺口,在半空汇聚。

  地面散碎的魔像肉沫,受到感召漂浮而起,飘到了半空之上,被金光笼罩,开始疯狂生长。

  一个、两个、三个……

  魔像被斩碎为多少块肉沫,天空就出现了多少个正在生长成型的金色光球,一眼看去,就如同漫天金色的繁星。

  左凌泉提着惊堂剑,站在镇魔塔顶端,凝望星空,气势锋芒毕露,却难掩背影流露出了那一抹绝望。

  梅近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柔声道:

  “你走吧,现在回去报信,还来得及。我是青龙神使,没那么容易死,帮你拖延一会儿。”

  左凌泉没有回答这话。

  毕竟他一个人跑不出去,最多找个地方隐匿声息藏起来,提心吊胆等着不知何时到来的驰援。

  刚刚踏上修行道,被王锐舍命掩护的时候,左凌泉都没有逃离苟且偷生。

  在这种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左凌泉手中有剑,又怎么可能抛下战友,当个晚死一步的懦夫!

  “嘎——”

  天空再次传来浩瀚威压,以及天幕之后毫无感情的蔑视。

  最先凝聚的光球,化为一只只不可名状的魔物,张开翅膀与獠牙,从半空直坠而下,冲向了镇魔塔前的两人,密集如蝗虫过境!

  左凌泉单人一剑站在塔顶,仰望着百万魔物,就如同一只小蚂蚁举着钳子,对着人类挖下来的铁铲,做出最后的示威。

  背后便是梅近水,背后便是九洲天地,背后便是他所在乎的一切……

  此时此刻,明知不可战胜,又能如何?

  左凌泉收敛了一切情绪,眼神古井无波,浑身只剩下神挡杀神的剑意。

  他拔出惊堂剑,轻轻吸了口气:

  “有我一剑在前,神魔也休想僭越雷池半步,你躺着看好了!”

  话落,左凌泉飞身而起,如鹰击长空!

  飒飒飒——

  蛮横天地之间,一道孤寂而决然的雪亮剑光,在天幕之下交错。

  剑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编制成了一张天网,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永远不会精疲力竭。

  无数魔物残肢当空落下,变成了一场血雨,

  但可惜的是,血雨很快被金光召回去,重新变成了无穷无尽的魔物,冲向了不可能无穷无尽的剑光!

  梅近水澄澈的双眸,倒映着男子的身影,在绝望和无力过后,又沉静下来,变成了一抹淡淡的凄美笑意。

  扑通——

  梅近水倒在了石台上,张开双臂平躺着,看向漫天繁星与血雨,若有若无的说了声:

  “你这模样,比小淫贼顺眼多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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