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生

宝珠大仇得报，心头一阵畅快，只是几桩大恩却没有机会报答了，心里难免还有些遗憾。

怀着这样跟悔恨交加完全沾不上边儿的情绪，她渐渐失去了意识，只是不知昏沉了多久，头上忽然传来一股锐痛，让宝珠忍不住睁开眼来。

“啊，叶表妹！你怎么了？”

身旁传来一声惊呼，宝珠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容貌清丽颧骨略高的少女正夸张地瞪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咦？这不是小姑秦若芳吗？她又回娘家来了？

宝珠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子厌烦升了上来。

秦若芳每次回娘家，总会在婆婆刁氏和秦之涣耳边说自己的坏话，主题不外乎两个，一个是自己出身低贱貌若无盐，一个就是无出。

然后刁氏就会从这两方面，衍生出无数的指责和谩骂来羞辱宝珠，虽然宝珠对这些污言秽语早已麻木了，但，总不免会有一些烦闷。

而受了妹子耳边风的秦之涣，则会更加冷淡。

不过，也无所谓了，秦之涣如今……不对啊，她毒杀了秦之涣，秦若芳见到她，还能对她这般友善？还有，自己怎么没死？

“呀，叶表妹，你的头上流血了！”秦若芳虽然一脸担忧，眼中却充满了幸灾乐祸，而她身旁另一个少女，则是一脸冷漠。

不对，秦若芳竟然唤自己“叶表妹”！

这个称呼，自从宝珠同秦之涣结亲以后，秦若芳就再未唤过了，怎么回事？

宝珠再看了秦若芳一眼，又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秦若芳穿着浅玫瑰红绣嫩黄折枝海棠的交领缎袄，配月白锦缎百褶裙，打扮的十分清爽，而且，她梳着倾髻，后面垂着辫子，分明是云英未嫁的装束……还有容颜，也比上次见到时显得年轻，不，不止是年轻，简直是娇嫩了，依稀十四五岁的模样。

宝珠心中惊骇，而秦若芳旁边的那个冷面美人——

张莞？！

远嫁云南的承恩公府大小姐，张莞竟然回京都了？

不对，她怎么也是未婚小姐的打扮？

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蜜粉色镶金丝万福苏缎裙，一如既往的高贵清冷，美貌逼人！

张莞被誉为京都贵女圈里的第一美人，的确名不虚传。

可是……为何这般年轻？

宝珠环顾四周，入眼皆是极为熟悉的景致，她立刻就分辨了出来，这是秦府的后花园。

但是，又不太一样。

这一大片红梅，秦府抄家后无人管理，死掉了大半，后来自己嫁了进来，花了大力气整治，才算是恢复了原貌，可，毕竟是不同的。

而现在出现在宝珠眼前的花园景致，却分明是秦府未抄家前的模样。

还有自己，不是因喝下毒酒，穿肠烂肚，早已死了吗？

宝珠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一点也不痛，反倒是额头上传来一阵阵抽痛，她抬手一抹，手指上已染满了鲜红。

这时从宝珠身后爬起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一见宝珠满脸是血，顿时哭着道：“叶表姐，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小心，撞倒了表姐……”

这似曾相识的哭诉，怎么这么耳熟？

宝珠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人。

表妹秦若菲！

若菲表妹，竟然还活着？

不，不，若菲表妹明明已经在承光十九年，承恩公府举办上的桃花宴上溺水而亡了。

所以，自己真的死了，现在是九泉之下？可是周围的人，周围的物，又是这样的鲜活！

宝珠有点分不清楚身在何处了。

“三妹妹，叫你小心些你总不听，成日里跟个没笼头的野马似的，莽莽撞撞，这下闯祸了吧，看你把叶表妹撞的……哼，等我回了祖母，看祖母怎么罚你！”秦若芳给秦若菲定了罪，又是一通责骂。

呃，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很像是八九年前自己还没及笄的时候，受邀来秦府，拜见完秦老太爷和秦老太太之后，同秦府三姐妹以及张莞在花园赏梅花时发生的事。

当时不知怎么回事，自己被若菲表妹撞了一下，额角正磕在山石上，流血不止，导致左额角上还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一直都未消去。

秦若芳一直讥讽自己貌丑，就是由此而来。

“大姐姐，叶表妹还流着血，先叫了大夫给她看看吧。”一个柔弱的声音娇怯怯地响起，宝珠一怔，便看到了一身素服的秦府二姑娘秦若薇，也是她嫁进秦家后唯一善待她的秦家人。

大概是同病相怜，宝珠不为刁氏所喜，秦若薇和弟弟也被刁氏视为累赘，二人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后来秦若薇的未婚夫一病而殁，克夫的名号传出去，再也没人敢与她说亲了，时间一长，每每被刁氏指桑骂槐，嫌秦若薇命硬克夫还在秦府白吃白住，秦若薇受不住，便搬离了秦府，落了头发在白塔庵清修。

秦之涣要尚公主后，宝珠一怒之下闹到了御前，结果差点丢了性命，自那之后宝珠一病不起，秦若薇还来看了她好几回，每每耐心劝解，见她实在心灰意冷，还提出要带她一起出家……可宝珠以萌死志，又怎会苟且偷生，便没有应了秦若薇。

但秦若薇这一番真心实意的关切，她却永不会忘。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去叫大夫！”秦若芳恼恨秦若薇的多事，对她打断了自己欣赏叶宝珠的狼狈更是不满，便对着一旁的丫鬟仆妇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该你们的事你们不上心，不该你们的事你们倒跑得快，还不快把叶表妹扶起来！”

秦若芳说完理也不理秦若薇，便朝着宝珠走过去，又柔声细语地道：“叶表妹，你别怕，三妹撞了你，等我回禀了祖母，一定叫祖母罚三妹，为你讨回公道。”

不知是失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宝珠有些头晕，她看着秦若芳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一股怒气升腾，想也不想便道：“用不着你管！”

秦若芳被宝珠恶狠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就没接上话来，一旁的张莞却皱着眉头道：“叶表姐，芳表姐为你讨回公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讨回公道？

哦，宝珠想起来了，十三岁那次，秦若芳也是用这样的理由，借着自己的手让若菲表妹挨了罚。

记得后来若菲表妹曾辩解过，说她也是被人推了一下没站稳才扑倒了自己，只是那时自己气怒交加，根本不听，还叫秦老太太重重地罚了秦若菲。

如果这事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那么糊涂，秦若芳分明居心不良，她顺了秦若芳的意，岂不是为虎作伥？

“若真的要讨回公道……”宝珠挥开丫鬟婆子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若菲表妹也是被人推的，才会扑在我身上，要罚就该罚那个推了若菲表妹的人。”

秦若芳闻言一脸惊愕，还隐有一些心虚，宝珠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推了若菲表妹的人，同秦若芳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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