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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花田


最终得了赵传去向,可谓九死一生。

当时朱怀古冷汗夹背,都有被赵传父母一顿好打且被扫帚猛赶的心理准备,未曾想最后峰回路转,二老对她是池千望身边侍从的这个身份有所忌惮,不但没动成手,还告知了她想要的答案。

官不与王争,民不与官斗,大概也是无奈至极。

京郊外有一处花田,每年到了春天,都是百花齐放,那情景足以与皇宫的后花园相媲美。

赵传就是一大早来到这个地方。

远远地,朱怀古便看到赵传站在花田的最高处,逆阳站着,瘦瘦弱弱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十分修长昂然,他整张脸隐在阳光之下的暗影中,难以窥得他一丝神情。

这会儿已近午时,待走得近了,神情什么的她尚未看清,只窥得他一脸的汗与苍白。

朱怀古上前,站在他身侧,与他同站在最高处逆阳暴晒,没什么话说,也是不知从何说起,她同他一般,沉默着,半晌未吭一声。

许久,像是终于发现身侧多了一个人,赵传慢慢转过脸,干涸的嘴唇微动:

“朱侍从,你怎么来了?”

朱怀古答非所问:“七月的金乌或许晒不死人,但一旦脱水晕倒于此地,要是没人及时发现救治,也难保不会一命呜呼。”

她侧过脸,认真地与他四目相对:

“赵传,你是不想活了么?”

倘若可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但不可以。

赵传摇头:“不是……”

“听赵大叔赵大婶说,昨日里你们到过大理寺,被我家少爷问过话了?”朱怀古问他,问完见他转回脸去不再看她,也没想答上一二的意思,她只好再问:“那你们的供词,是不是与在顺天府衙被洪大人问话时所答一样?”

赵传父母的意思是俱都一样,但赵传呢?

赵传似是终于感受到了身上无一处不是在暴晒,他慢慢走下至高点,到高处下的花架里坐下。

等到朱怀古也跟着走下,在他身旁坐下,他方道:

“一样。”

朱怀古道:“那能请你口述一遍么?”

赵传看她:“朱侍从是不是怀疑我什么?”

他脑子转得还挺快,她这么一句话,便让他察觉她有在怀疑他。

朱怀古也坦然:“案子未破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赵传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凶手不就是陈桥方么!”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她也任他这样凶狠地盯着,像是一头饿极的头狼终于发现眼前的草不是草,而是一顿美味的肉食一般。

朱怀古没有起身,也不仰头与他相视,她随手拔弄着花架下杂生的小草:

“赵传,你觉得陈桥方就是凶手,只因为是宋胡亲口指认的么?”

赵传觉得她这话有别的意思,他有点儿不懂: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怀古向他招手:“你坐下,花架底下挺阴凉的,你人高,一站起身,就有一半身子在晒着。”

经她一提前,赵传也才惊觉自已脚下竟是有些虚浮,身体晃了一晃竟险些栽下跟头,他扶着头慢慢重新坐下:

“宋伯父亲眼所见,是陈桥方杀了阿娇,这绝对没有错!陈桥方就是人面兽心的凶手!”

凶手二字,他几近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来,可见他真是恨极了陈桥方,只因宋胡亲口指认陈桥方就是凶手。

朱怀古叹气:“可这还不够。”

宋胡是宋怀娇的父亲,陈桥方却是毅亲王力保的毅亲王府护卫,即便真是亲眼所见,陈桥方真是杀人凶手,宋胡做为死者父亲,有了血脉这一层,其供词就显得力量不足,难排私愤之嫌。

可为旁证,却不能成为主证。

赵传一听,险些又要激动地跳起来,幸在朱怀古及时按住他:

“听赵大婶说,你一早没用早膳便出了城,到这郊外花田又在金乌下站了许久,头晕吧?你要再不控制信自已的情绪,准得倒在这花田地里!我可先说明,我这小身板的,可背不动你。”

本是一腔愤慨激动,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地摆在明面上说出来,赵传即时反而有种为了她也不能晕倒的啼笑皆非:

“我、我不会晕倒的!”

再瞧她这身子板,个头比他矮,肉比他还少,背人这种力气活,还真是指望不上她!

说得差不多,他也果真口述了一遍她早就看过的关于他的供词,朱怀古很快进入她此行的正题:

“赵传,你说你在案发前从未到过河边老槐树下,是不是?”

这问题她早问过,他也早答过,赵传疑惑地点了点头:

“是……”

复又直言:“朱侍从,我知道你是真心在为阿娇的案子奔走,你有什么话要问,尽管直言便是。”

“那好。”朱怀古也觉得拐弯抹角地实在太费时间,“案发前,你说你未曾到过河边,但却有人见过你在案发前去往小河的方向,你怎么说?”

赵传愣住,继而摇头,大声辨解:

“没有!我真没去过!朱侍从,你信我,我真没去过!是谁见到我去过的?我可与那人对峙!”

“是案发前在河边同宋怀娇一同洗衣的一位大姐,当日除宋怀娇外,还有六人在朝食后到河边洗衣,那位大姐是最后一个离开河边归家的,当时宋怀娇还好好地在河边洗衣,这点大姐很是确定。”朱怀古顿了顿,“洗衣后归家,大姐因持念家中小儿,故走得快些,险险与你相撞,大姐说当时你还抬眼瞧她一下,她也看你一下认出是你。对此,你有何说法?”

赵传比先前更懵了,她口中的那位大姐他认得,是同住在漂儿胡同的一位大姐,那位大姐年纪仅比他与宋怀娇大上几岁,是个在漂儿胡同风评甚佳且很是实诚的妇道人家。

她说她见过他,且险些撞到他,应当是实话。

可问题是,他在案发前根本就没去过河边,何来与她相撞?

朱怀古在一旁瞧着他,见他神色确实非是说谎,他确未曾在案发前到过河边,到河边也是在案发后闻宋怀娇被杀死讯才到的河边。

然那位大姐又言之凿凿。

这其中到底是谁说了谎?或者其中还有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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