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周日艳阳高照，社区门外全是老人，乔诺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三十几人。他们有说有笑，拉着家常。但其中也不乏身体状况一看就很不好的老人。
乔诺刚走到马路一半，石大爷就发现了她：“小诺，这边这边！”
“早啊大爷。”乔诺走了过去。
“你来得真准时。”
“他们的车什么时候到？”
“来了来了！”
乔诺望向马路，只见一辆大巴车由远及近驶来，不多时便停在了所有人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满脸堆笑的西服男走下车：“叔叔阿姨们，大侄子想死你们啦！咱们赶紧上车吧！”
“大侄子？”乔诺问道。
“这小伙子人可好了，真跟亲侄子似的！”石大爷说着，便带乔诺往车门走。
老人们陆续上车，乔诺和石大爷也很快来到车门前。可这时那位西服男却拦住了乔诺：“您是……”
石大爷遂介绍道：“她是我亲戚，想替她爹妈物色几款产品。”
“一回生两回熟嘛，大侄子。”乔诺说着便径直走上大巴，西服男有所警惕地望着乔诺的背影。
车窗外早已不见了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农田。而在车里，老人们就像是去郊游，彼此热络地聊着天，分享着自己亲手烹制的食物。
几个老太太把“大侄子”围在中央，左一口右一口地喂他吃的。西服男应接不暇：“好吃！好吃！好吃！这个也好吃！”
乔诺冷眼望着，这时石大爷将一根老玉米伸了过来：“来尝尝大爷煮的玉米。”
“我不饿，您来吧。”
“中午才能到呢，现在不吃待会儿就饿了。”
“那好吧，谢谢您。”乔诺接过，咬了一口，“好嫩！”
“不赖吧！”
“健康讲座为什么会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
“不知道。”
“市里那么大，就找不到一个场馆？”
“郊外安静吧。”
“……”
就在这时，电台里突然传出一首魔音穿耳的神曲，一个大妈兴起，顿时来到过道：“来，大家跳起来嘿！”
说着便扭了起来！其他老人一看，也都纷纷起身跟着跳起！车里顿时群魔乱舞！
乔诺于是把头埋到椅子后面，饶了我吧……
一个半小时后，大巴车终于缓缓驶进郊区某个体育馆的广场里。
“总算到了！”乔诺像充了气的气球坐起来。可当她望向窗外，却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因为就在这个广场，还停着好几辆这样的大巴车，众多老年人陆续从车里下来，放眼望去蔚为壮观！
来到车下，“大侄子”就像是旅行团的导游，举着小旗将自己车里的老人引向体育馆的台阶下。
乔诺看到台阶下已聚集了好几列的老人，每列前面都有一位“大侄子”或“大侄女”。
抬头望向台阶，只见上面站了不少统一服装的年轻男女，想必也是“泰德丰”的工作人员。不过他们就不如“大侄子”看得那么亲和了——几乎没有表情，全都冷眼瞧着下面的老人。
这时一个站在正中央、手拿扩音器、身形有些胖的男人看到了乔诺，便招呼那个“大侄子”过去。
乔诺见他俩耳语一番，并不时望向自己，遂回避了视线。
没多久，“大侄子”归位，扩音器男遂朝着老人们发话道：“现在我们入场，请叔叔阿姨们遵守纪律，按序入场！”
第一列便开始步上台阶，进入体育馆。
视线从第一列入内的人群中移开，乔诺又望向扩音器男——此时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在乔诺脸上。
这个体育馆相当之大，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折椅，在这些椅子的正前方是一个大台子，不知情的人肯定认为这里要开什么演唱会。
乔诺跟石大爷来到他们的位子前坐下：“终于到了。”
待所有老人尽数落座，场馆里的灯忽然灭了！老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随之渐渐消弭。少顷，就听“砰”的一声，一束追光打到台子上！只见在光束中，站着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女士，向台下的老年人热情地打招呼：“各位爸爸妈妈，你们好！”
台下爆出一阵掌声！乔诺却对这个中年女士没有丝毫好感。
中年女人继续道：“这里有认得女儿的，也有不认识女儿的，女儿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毛凤珍，祖籍广东，是“泰德丰”健康集团的创始人兼CEO。”
台下遂报以热烈的掌声。
毛凤珍示意大家安静，随后开始了她的演讲：“请问爸爸妈妈们‘泰德丰’是什么？它是一个公司的名称？还是某个保健品的品牌？其实在女儿看来，‘泰德丰’其实是一种理念。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孝道’文化在我们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考证啊，早在甲骨文时期就已经有‘孝’这个字了。那什么是孝呢？单看这个字就能很明确的知道——上面一个老，下面一个子，一个小子托扶着一位老人，很形象是不是？而在中国最早一部解释词义的著作《尔雅》中，人们对‘孝’的定义则是——善事父母为孝。可是爸爸妈妈你们想一想，当今社会生活节奏这么快，每个人的压力都好高，子女们都被贷款、房租以及他们的孩子等等等等这些搞得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和时间来行孝呢？所以我们‘泰德丰’，就是来替你们的子女行孝来的！今天，女儿我叫大家爸爸妈妈不白叫，凡是到场者，我们‘泰德丰’都会赠送一套‘泰德丰能量瓷’！”
“能量瓷？”乔诺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爸爸妈妈们可能是一次听说‘能量瓷’，它呢，其实是一种具有抗菌、易洁、活水等健康养生功能的新型高科技瓷器。它的核心技术就是“定频远红外线”，其能量场的频率与水分子团的固有频率最接近，所以产生的共振效果也最强。能量瓷活化后的水是带有能量的活水，细胞可以直接吸收，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活水。该能量活水一方面可以帮助细胞把人体需要的氧气以及营养物质运送到身体的各个组织器官，另一方面也可将身体内的各种废物和毒素顺利排除体外。可以解决消化系统紊乱而产生的口臭、便秘等问题，有效改善微循环。这样一款具有高尖端技术的养生产品，我们只送不卖，爸爸妈妈们，你们高不高兴？”
只送不卖？当然高兴！老人们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乔诺望向石大爷，他鼓掌鼓得甚是起劲！
“好，下面有请我们的医疗导师，来为大家讲授老年失眠所带来的危害，以及应对的策略。请大家掌声有请！”
伴随着老人们热烈的掌声，一位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会销讲师走上了台：“叔叔阿姨们，你们好。我先来跟大家讲讲什么是失眠。失眠呢，是指无法入睡或者无法保持睡眠状态，从而导致睡眠不足的一种病症。失眠按病因可以划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两种，原发性失眠指……”
就在讲师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时候，乔诺看到刚才那个大家的“女儿”毛凤珍来到台下，和扩音器男在窃窃私语。而在体育馆周围，尤其是出入口，站着不少年轻人。他们与其说是维护秩序，不如说是防止老年人“逃跑”的“狱警”。
乔诺于是低声跟石大爷说：“石大爷，我去趟卫生间。”
她随后站起身往外走去——这一举动很是显眼，毛凤珍一眼就看到了她。扩音器男便跟毛凤珍低语道：“就是她。”
乔诺走出会场，登时被守在门口的两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拦住。
“你去干吗？”其中一人问。
“上卫生间。”
“那些老人们都没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多事？”
“就是尿急。”
“尿急就在这儿上。”
“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毛凤珍从另一侧的门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见老板过来，那名守卫赶忙陪笑：“这女孩想上厕所……”
“上厕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毛凤珍转而面向乔诺，“走，小妹妹，我跟你一起去。”
乔诺于是跟着毛凤珍离开了会场。
“说实话，搞了这么多次活动，像你这个年纪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毛凤珍搭话道。
“你们好像如临大敌一样。”
听罢，毛凤珍笑了起来：“如临大敌？小妹妹你可真逗。不过我对你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会来这里听讲座？”
“听别人说‘泰德丰’的产品不错，所以就想着来看看，如果真好就买一些当生日礼物送给妈妈。”
“你好孝顺啊！”
“和你们比还差得远。”
“你妈妈多大岁数？”
“四十三。”
“四十三？还很年轻啊。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经商，自己开公司。”
“你们经常住在一起吗？”
“不。”
此时此刻，乔妈妈公司的会议室里除了她之外，一屋子全是男人。乔妈妈正在给他们开会，布置下一阶段的营业任务。
可讲着讲着，乔妈妈突然再一次捂住了肚子，表情痛苦！同事们忙上前关心。她于是从包里掏出胃药，倒出几粒放进了嘴里。
“她平时身体怎么样？”毛凤珍问。
“还不赖。”
“这只是你自己想当然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是一个在商海打拼的女人，熬夜、应酬喝酒、饮食不规律、不运动，这些不好的生活习惯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我很清楚的。说实话，和不经常与母亲在一起的你相比，我也许比你更了解她。”
“是吗？”
“我觉得她呢，胃一定不太好，所以我们有几款产品很适合她。”
“什么产品？”
毛凤珍随即笑道：“你不是还要上厕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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