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马不停蹄地跑进宁海医院，乔诺直奔护士台：“请问谭医生在哪儿？”
“哪个谭医生？”护士问。
“看肝癌的谭医生。”
“那你得上五层。”
抛下个“谢谢”，乔诺转身就走！
由于已是下班时间，走廊里几乎看不到人。乔诺着急地寻找着，终于在一个拐角处见到了两个医生。
乔诺赶忙跑过去问：“哎您好，请问谭医生在哪儿？”
“谭医生？下班了吧？”一个医生说。
“我刚才好像看他去更衣室了。”另一个医生告诉她。
男医生更衣室内，白发苍苍的谭老医生刚脱下白大褂，更衣室的门就被猛然推开！
乔诺冲进来就问：“您是谭医生吧！”
“出去！”
下一秒，乔诺便像是罚站的小学生，可怜巴巴地站在走廊里。
不多时门开，换上便装的谭医生走了出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明目张胆地闯男性更衣室？”
“对不起！”
“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葭南中院的书记员。”
“书记员找我干什么？”
“请问您认识谢芝吗？”
“谢老太太啊，她是我的病人，不过有段时间没来了……”
“她去世了。”
谭医生遂哀戚道：“我想也是。”
“关于她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
“谢芝生前经常服用安眠药吗？”
谭医生点点头：“谢老太太那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了，肿瘤带来的剧痛越来越频繁，每到晚上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所以我每次都会给她开一些。”
“您知道她的用量和周期吗？”
“每晚两到三片，服用周期的话……至少有半年了。”
听着这些信息，乔诺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的猜测！于是她道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对于长时间服用安眠药的人来说，安眠药的味道她一定会很清楚的记得吧？”
“是的。”
“就算把一堆安眠药片捣碎了溶于水中？”
“这么跟你说吧，药厂为了不让人拿安眠药去做违法的事，通常都会把安眠药做得很苦，让人一尝就知道，所以就算捣碎了放进水里也一样。”
果真如此！！
但乔诺在确认了这件事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兴奋，反而一脸忧伤：“谢谢您，谭医生。”
她朝谭医生点了点头，随后便往外走去，然而没走几步就被谭医生叫住了：“姑娘……”
乔诺回过头。
“谢老太太最后走得怎么样？”谭医生问。
“很安详。”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竟如冰一样凉，慢慢踱出医院的乔诺下意识地拢了拢薄薄的外衣。
当她来到台阶下，一辆汽车刚好驶来——乔诺那有些湿润的眼眸被车灯晃到，竟如同钻石一般晶莹剔透。
那辆车很快就停在乔诺的身前，门开，李旭尧走了下来：“终于赶上了！”
乔诺却暮暮望着李旭尧，没有说话。
“你之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基于习惯下的一种认知被人为的背离了’啊？”李旭尧问道。
“……安眠药就算捣碎溶于水，还是会有本身的味道在……”
面对乔诺这句看似所问非所答的话，李旭尧有点云里雾里。
“而谢芝靠安眠药助眠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她对安眠药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所以不管是苏大可还是别人，只要给谢芝喂药，她就一定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喝下的是安眠药，因为这是基于习惯下的一种认知，但是谢芝最后却毫无异议地将那药喝了下去，这不正是她自主对认知的背离？”
李旭尧大怔：“……那这么说……”
夜风再一次吹过，撩起了乔诺的发丝。
“谢芝其实是自杀。”
案发当日，事实真相——
盛起一勺疙瘩汤，苏大可吹了吹，而后送入了谢芝的嘴里。
谢芝吃下一口，吧唧了吧唧嘴，随即扬扬下巴，示意还要。
苏大可很高兴，再盛了一勺过去：“妈，你今天食欲不错啊！”
“多亏有你们照顾。”
“多亏有小靖。”
谢芝瞅着幸福之情溢于言表的儿子，自己也是喜不自胜。
苏大可就这么一口又一口地喂着母亲，很快一碗疙瘩汤就见底了。
“妈，吃药吧。”苏大可随之端起那杯由蔡靖冲泡的安眠药水，走向了母亲。
缸子凑近了谢芝的嘴，直至碰上。苏大可随后将缸子稍稍倾斜，谢芝便喝下了第一口。
“妈，凉不，我给你对点儿热的？”
话音刚落，谢芝居然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自己扶住了缸子！
“妈？”
苏大可此时在母亲皱那纹深刻的眼皮间，见到了一丝湿润的微光。
而凝望着儿子的谢芝，则颤颤说道：“……大可……这么多年……是妈对不起你……”
“……？”
“……妈不怪你……你做得很对……”
言罢，只见谢芝的手在用力，缸子的倾角也逐渐变大，她竟大口大口的将那杯安眠药水喝了下来！
还不知情的苏大可有些看傻了：“妈，你喝慢点儿……”
很快，缸子里就喝得只剩一些渣滓了。
苏大可随后把缸子放到一旁，然后扶母亲躺下。
“……大可……”躺好后，谢芝轻声唤着儿子，“……握着妈的手……”
苏大可于是把母亲的手握住，由于力道的关系，母亲那老树皮似的手皮更加皱褶。
望着母亲的手，苏大可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谢芝却面带着释然的微笑，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谢谢你……儿子…………”
苏大可默默坐在床边，静静陪伴着睡去的母亲。
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苏大可却疑惑起来，他除了握着母亲的手，还去摸她的胳膊、脖子和脸，因为他感觉母亲的体温在急剧下降！最后，当他把手放到谢芝的鼻子上时，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苏大可登时站了起来！
而谢芝的手则耷拉了下来。
苏大可左顾右盼，终于看见那盛放安眠药的瓶子，是空的！
他顿时惊慌起来：“妈？！……妈！！”
谢芝却依旧保持着睡去时的安详表情。
苏大可将谢芝往床里挪了挪，之后便钻进了母亲的被窝。
掖了掖母亲那侧的被角，苏大可把自己也埋进了被子——他的腿压在母亲的腿上，他的手放在母亲的腰上，他的头则靠着母亲的肩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逝去之人的躯体。
尽管这是徒劳的。
彼时的苏大可，就像一个小孩子，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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