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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救侯府


此时已近亥时,越十一坐在候府大门的屋檐上,百无聊赖的抱着剑,看着门口四个守卫的头顶发呆。

候府的戒备基本和宫里一样森严,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毕竟他的主子仇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行刺更是屡见不鲜,因此除了正常巡逻的编制守卫外,整个府里还有排名靠前的麒麟卫轮流当值。

今儿又是越十一负责外围,候府前不远有一处池塘,西侧又有金水河的分支。他的耳力和眼力都是绝顶的好,任何的动静也逃不过他的掌控。

还记得几个月前,有一伙刺客企图从西侧的河流里偷偷潜入候府,被他发现全部击毙于外围,遇到他,也算那群刺客倒霉。

不过,他们这个候府正是因为守卫如铁桶一般,已经好久没有人行刺了。

越十一其实有点手痒,但也不敢表示。

他默默的叹了口气,翘起了脚,刚准备下去小厨房拿点吃的垫垫肚子,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西侧的河水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波动。

而不远处巷子里也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哎哟?

越十一沉了沉嘴角,“兄弟们。”

门口站的侍卫都向他看来。

“准备接客了。”

一听他说这话,四人立马皆备起来,其中一个吹了一声哨子,声调奇特,哨声刚落,内院有了些许动静。

越十一撇撇嘴,他其实很讨厌这项传信内院的规定,毕竟有不少贼人看见他们吹了哨子,便知道被发现了,因此撤退的也不在少数。

撤退了他还找谁练手?

果不其然,巷子中的黑影脚步一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用追了,小心调虎离山。”

几个侍卫亦是察觉到了巷子那边的动静,准备去追却被越十一拦了下来。

“况且,这边还有一个呢。”

他笑的志在必得,右手握紧了剑,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河面。

河上的波纹越来越大,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且那水花逐渐向岸边划开。

真是个不怕死的,越十一腹诽,听到了哨声还想上岸?

他双臂一展,从屋檐上轻飘飘落了下来,手中剑一扬,算好了位置直直的朝着河面刺去!

只要河里的人一露头,必死无疑。

谁知,河里的人头不是先露出来的,而是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攥了什么东西。

别人在夜色里看不清,他越十一却当然看得清,那是一块官牌。

电光火石间,他连忙收住剑的去势,身子一歪,一脚踩进河里湿了鞋。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鞋袜变得湿湿嗒嗒,眉头一跳脸顿时气歪了三分,怒气冲冲的盯着河里的人。

河里的人见越十一撤了剑势,急忙钻出水面,河里憋气的太久,差点归了西。

月光下,那人狼狈不堪,惨白着一张脸,身子还泡在水里冻得发抖,越十一定睛一看,差点惊讶到把手里的剑扔出去。

“是我,大理寺少卿谢旻!”

一刻钟后,越十一站在庭院里思考着应不应该进去打扰侯爷。

若是之前的他,想都不用想,直接把刚刚河里的人赶了回去。

而如今,经过了玄九的点拨,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算开了点窍,把人先送去客房安顿,自己过来禀报。

只不过现在,禹七正在书房里,按照规定,每月负责宗室宫禁的麒麟卫向侯爷做汇报时,其他人是一概不得入内的。

做汇报这件事儿,可比洗澡的重要性高多了,上次为了这个大理寺少卿可以叨扰侯爷洗澡,这次是机密要事,反正那个官员已经安顿下来了,等结束了再说也来得及吧?

他暗自点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拔腿准备回到前院,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

毕竟,那个谢旻伤的有点重……

“越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

小厨房的茜娘端着一碟桂花糕,看见越十一站在院里一脸纠结,好奇的迎上来问。

“茜姨,您这是?”

越十一礼貌的点点头。

“哦,侯爷有点饿了,这不,命我做点桂花糕送过来。”

“侯爷什么时候喜欢吃甜的东西了?”

他不解的摸摸鼻子,他们侯爷一向是喜辣不喜甜,侯府里的糕点都是不放甜陷的,除了偶尔招待客人的时候。上次侯爷只是见了客人才准备了一些桂花糕,结果客人和侯爷没吃,倒是来拜访的大理寺少卿吃了一些,如今侯爷怎么也吃上了?

而且,虽说茜姨服侍侯爷好多年,是侯爷信任的人,这个当口送吃的进去,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茜姨,我送进去吧。”

“不不不,这多不好……”

越十一连忙抢了过来,“无妨,我正好找侯爷有事。”

“好吧,那便麻烦越大人了。”

越十一敲了门,恭恭敬敬的走了进去,不出意料的看见了两张略显惊讶的脸。

侯爷斜倚在主座上,看到了越十一走了进来没有言语,却挑了挑眉,明显有点不耐烦。

“正巧茜姨送了桂花糕来,我便替她拿了进来。”

听到桂花糕三个字,卫承的面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淡淡开口。

“看来你是想去小厨房当值了是吧?”

越十一看到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禹七,那张秀气的脸上闪过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之前在炽焰城的时候他们俩就不对付,如今禹七被调到宫门当值,两人不见还好,一见就要掐,可如今侯爷在上面坐着,越十一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有件事要向侯爷禀告。”

卫承听了这话,只是晃了晃手里的茶盏,一言不发,也看不出喜怒。

禹七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

越十一压了压脑门跳动的青筋,心中只能默默希望那个大理寺少卿在侯爷心里多几斤分量。

“侯爷,我们在西侧的金水河救了一个人。”越十一道,“此人被人追杀至此,追杀他的人见惊动了我们侯府的守卫这才罢休。”

卫承用盖子拨了拨碗里的茶叶,表情没什么变化,半晌才幽幽的开口。

“十一,你以为这候府是施粥的棚子吗?”

凉凉的语气让越十一不自觉的抖了抖。

“侯爷,这人身上有伤,又在河里泡了许久,不救怕是熬不过今晚……”他顿了顿,“况且此人和侯爷相识,因此十一才自作主张,把他带进了候府。”

“哦,与本侯相识?”卫承晒笑,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抬眼看向越十一,“有意思,居然还有人敢来候府求救?”

“是大理寺少卿谢旻。”

一阵“哗啦”的脆响,上好的冰裂纹天青色茶盏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年轻的侯爷脸色一变,“腾”的一下站起身。

“人在哪?”

卫承推开谢姝的房门阵势太大,吓了她一跳。

彼时谢姝将将把外衣脱下,却仍留了湿透的里衣,裹着被子努力温暖早已经冻得麻木的四肢。

大步进门的卫侯爷拧着眉,身后跟着三个红衣的麒麟卫。

有一个她很熟悉了,是卫承的贴身侍卫玄九,另外一个是上次遇到的短发少年,而第三个麒麟卫看着年纪略大,个子也高些,眉目深刻,长相很是锐利。

“侯,侯爷。”

谢姝在河里泡的时间太久,寒气入骨,嘴都有点不太利索,乖乖的陪着笑脸。

她有点担心卫承把她扔出候府,若是那斗笠人走了还好,若是没走那可惨了,现在只希望老天保佑卫承心情好点,让她在候府稍作歇息,在发发菩萨心肠给她点药,重新裹裹肩上的伤。

只可惜卫承只是拧着眉头,表情晦暗不明。

“十七。”

他微抬了抬下巴。

云十七点头称是,上前就要给谢姝把脉。

“哎哎哎,不不不,不用!”谢姝连忙把自己裹的更紧一些,尽量把麻痹的手脚都收回到被子里。

看到她的动作,卫承却皮笑肉不笑的勾起了嘴角,“看来谢少卿是不想看病,要不等你病死了本侯爷请韩侍郎给你验验尸?”

谢姝被噎的瘪了瘪嘴。

“侯爷,不,不必麻烦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可否给我点金创药?”

“你受了外伤?在哪?”卫承眉毛一挑,表情却更加阴沉。

“不,不严重。”谢姝缩了缩脖子,陪笑道。“我可以自己上药,就,就不劳烦侯爷了。”

卫承没有接话,转问道:“谁要杀你?”

“不,不知。”

卫承半晌没说话,看着谢姝苍白的脸,裹在被子下颤抖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的气不打一处来,眼前这个人好像在隐瞒什么,他的问题统统都回避。

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惹到了什么人,竟然能将武功高强的大理寺少卿逼迫至此,若不是他还想着来侯府求救,此时小命都保不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榆木脑袋还在藏伤情,不让云十七医治,卫承只觉得内心的怒火烧的他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却又不忍心对着这个人发火。

他差点要把自己憋出了内伤,然而谢姝只是眨了眨眼,看他阴沉的脸,不语。

这时,云十七回到卫承身边,侧身在卫承耳边讲了几句。

谢姝见卫承脸色不善的点了点头,云十七便退下了。

“侯爷?”

谢姝边哆嗦边看向卫承。

玄九看了一眼卫承的脸色,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走过去递给了谢姝。

谢姝心中大喜,难得这个祖宗有点人情味,她想伸出手去,手却有点不听自己的使唤,只能把被子掀开,抬身去够。

拿到了药瓶,却觉得气氛不对。

抬眼一看,卫承的脸色又黑上三分,眉头压的更低。

她自己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却见卫承几个大步站在了她身前,一伸手握住了她的左臂将她一扯,探头看向她后背。

“嘶—”

已经麻木的手臂被他一拉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低头一看,伤口上渗出的血早已经浸透了里衣,肩膀处一片血染的狼藉。禹七的那支箭当时是贯穿了她的肩膀,如今又是逃跑又是跳河,怕是后心的衣服也是没眼看了。

里衣的领口微微散了开,卫承一眼就看到了那处靠近锁骨的贯穿伤口。

他的瞳孔一缩,出口的话语森凉的要命。

“是你闯了宫禁!”

是肯定的语气。

谢姝心一虚,她万万没想到卫承这么快就知道了那晚的事,还仅凭这只贯穿的箭伤就断定了她是那晚被禁军抓捕的人。

怎么办?他该不会要将自己送进大牢吧!

谢姝心下慌张,刚想开口,却打了几个喷嚏。

好在卫承放开了她,谢姝连忙拉上被子,低下头去,不敢看卫承的脸色。

“玄九,准备干净的衣服和布条。”

“是。”

谢姝惊讶的抬头,却只看见卫承离去的背影,他的背一向很直,这次却觉得直的有些僵硬。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当时赌卫承不会对她这个朝廷命官见死不救,何况还是对他有用的,不过也难为卫侯爷了,谁遇上她这个事儿能心平气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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