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约定
老余先我之前走到了茶小清的身边，我虽然追了上去，但是那些我不希望他对茶小清说的话，他都已经说出了口，他没有很委婉，直截了当的把刚刚对我说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老余，我觉得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在他心里，也更倾向于我能和贝娜结婚，如果他真的有很坚定的立场，就不会借着贝娜她爸的生日宴去吃回扣，他觉得我和贝娜在一起，更符合他的利益，这样，他才能长期去占类似的小便宜……而茶小清一直希望我出国，出国意味着不在他身边，所以他想要的东西，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轻而易举的去得到。
在老余的身上，我根本看不到感恩的心，但凡他有一点，也不会当着茶小清的面，去说这些戳她痛处的话，他也许已经忘了当初是怎么去求茶小清帮余磊落实工作的，但我会记得一辈子。
我又一次因为生在这个家庭而感到耻辱，我的脸色阴沉了下去，随后也在心里酝酿出了攻击老余的话，就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会把这个家庭变得这么没有尊严、才会把寄人篱下当成是一种光荣。
就在我要开口的时候，茶小清打开车门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走了出来，然后对我说道：“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和叔叔去吧。”
“要去一起去，要走一起走，你别听他的，他就是那种捞了好处，还想给自己立牌坊的人……”说完，我又厉声对老余说道：“你有这能力吗？你要真有这八面玲珑的能力，你就不至于混成现在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一辈子就这么一点眼界，你拿别人那三万块钱回扣，是能富了你，还是能撕掉你身上那些耻辱的标签？”
我这句话一说出口，刚刚见面时，我用发胶给他弄头发的那种父子情份，便荡然无存了，但是我不后悔，我不想茶小清在我身上再承受这样的委屈。
如果，一定要我在家庭和茶小清之间选一个，我选择茶小清。
老余气的嘴唇发颤，他指着我骂道：“余味，你这个混账东西，我这还没有死呢，我给自己立什么牌坊……我老余再怎么无能，也是你爸，你跟我说这些话，就是忤逆，就是不孝！”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我要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跟下一代提孝这个字，因为我会觉得惭愧……有一句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好的父母，这个世界就是天堂；遇到像你们这样的父母，比地狱还残酷……你们知道这些年，我自己一个人在厦门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不奢求你们能在生活上帮到我，也不奢求你们能给我一个有温度的家，我只想在我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时，你们别在我身边指手画脚……我有选择的权利，我欠你们的，都已经还给余磊了，那套房子的首付就算我送给他的，我不用他还，麻烦你们以后也给我应有的尊重……如果你们非要干涉我的感情，那好……你也像对余磊那样，砸锅卖铁给我买一套房，就问你们在我身上有这样的魄力吗？”
说到最后，我的身体也开始发颤，但我的精神却异常清醒，我意识到，那所谓的亲情只是我花钱买来的，当矛盾再次发生的时候，它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可悲的事情吗？亏我回来之前，还和茶小清东拼西凑，弄了三万块钱，要给他去还那回扣钱，不至于在别人知道真相后，把他看扁。
我越想越气，打开副驾驶的门，把茶小清又推回了车里，然后把原本想用我这辆车来挣面子的老余给扔在了路边。
我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我不想再给任何人收拾烂摊子了，也不想被这虚假的亲情所奴役，再也没有人能代替我去做任何选择，我不会让齐菲的悲剧，再次发生在茶小清的身上。
痛失我爱，是我再也不想去承受的噩梦！
……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建在铁轨旁的那个国道上，我的心情久久都平复不下。曾经我天真的以为，有了钱以后，就会解决很多烦恼，可是当我真的有钱以后，才发现钱能解决的只是最肤浅的痛苦，生而为人的真痛，无药可解。
“余味，你把车子靠边停下，我想和你聊一聊。”
我重踩了一脚刹车，轮胎和地面之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惯性，让我和茶小清的身体都重重往前倾了一下……
我顺势趴在方向盘上，我的世界骤然没有了光，我闻到了亚麻的味道，我穿的是一件亚麻材质的西服，这味道让我有些窒息，也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老余喜欢穿亚麻材质的衣服，即便后来我已经成年，还是会穿他淘汰掉的衣服，这种亚麻的味道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象征着贫穷和不幸福，我没有办法和身边的同龄人去比较，即便是和余磊做对比，也相差甚远；至少，他不用去穿老余剩下的衣服。
我妈和老余总说，余磊胖，老余的衣服他穿不上，只能给他买新的，家里负担重，给他买了新的，就没那么多钱再去给我买；曾经，我太懂事，也不愿意计较，就把这些旧衣服当成是一种传承，可是有一段时间，余磊因为练体育，体型瘦了很多，他们还是会给他买新衣服，我才不得不去正视这个谎言。
我身上这件亚麻西服，就是跟老余和我妈硬要来的，我有了这件新衣服后，没来得及享受喜悦，就独自来到厦门谋生，我很珍惜，因为这是从我出生后，老余和我妈第一次给我买的一件超过一千块钱的衣服，我平时不穿，只有过年的时候，或者遇上重要事件，才会拿出来穿。
这一刻，我心灰意冷，我把这件西服脱了下来，然后甩手扔进了垃圾箱里，并笑了笑……
有一种笑，比哭还难过，因为它包含着自嘲和绝望，用金钱买来的亲情，果然是廉价的。
就在这个时候，茶小清向我伸出了手臂，她抱了抱我，轻声在我耳边说道：“不要对生活有这么大的戾气……跟你讲一件事情，我昨天在地铁口遇见一个卖栀子花的阿婆，她满头银发，一口白牙……我和她闲聊，阿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出来卖花啊，很辛苦的吧……阿婆笑着告诉我，哎呦，你不懂，今生卖花，来世漂亮……我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典故，但我确实看到了一种与我们截然不同的心态，她真的很开心，可是看她的穿着，你很难把她和什么有钱人联系在一起，她这辈子肯定也经历过很多痛苦……但是她却在所有人之前看淡了这辈子……所以，这辈子过得不好，没关系的……我相信还有下辈子，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轮回……”
我看着茶小清，她很平和，这让我很难把曾经那个有仇必报的她和现在的她联系在一起，原来经历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她又笑了笑对我说道：“什么都不要怕，也不要觉得不甘心……如果这辈子，我们注定过不好，注定有遗憾，下辈子我还等你，跟你一起过……但是在这之前，你要像那个阿婆一样，手上得有一捧鲜花。”
我沉默了很久，点头对她说道：“我听懂了。”
这时，茶小清又把我在厦门时给她的那枚戒指拿了出来，她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并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个戒指我戴上了，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做你的女朋友，不会对你再有那么多的怀疑，我的怀疑，真的伤害到了你，如果我能多给你一点信任，你一定不会为了证明什么，非要带我去参加生日宴会……其实，你爸说的对，我不该去的……矛盾发生以后，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你爸妈常年在漳州，如果你用这种方式伤害了贝娜的家人，他们也会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抬不起头……所以，你爸的想法是更明智的。”
说完，茶小清便从车上走了下来，她关上车门后，指了指对面一个兰州拉面店对我说道：“好久没有吃过拉面了，想去吃一碗……你快去找你爸吧，我没事的。”
我百感交集，但是她说的这番话我听进去了，我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喊道：“小清……再过一年，等公司走上正轨，我一定陪你去国外生活。”
茶小清停下了脚步，她想回头，却没有回头，她向我问道：“真的吗？”
我能听出来，她已经哽咽，之所以不回头，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真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也是我们的约定……咱们办的那两张加油卡，永远都用不上了，因为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我才不想去那个山寨的加油站去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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