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初到上海2
上海真的是太大了,明明我和赵小天在同一座城市,可是却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了他的学校,这还是开车,同样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从厦门开车回漳州老家了。
我将车停在了学校外面的空地上,然后和可可步行往学校走去;跟可可一起出来,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学校这样的地方,聚集着各种各样的网瘾少年,所以像可可这种靠网络走红的人,自然而然会吸引很多好奇的目光,特别是男学生,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好奇,还有荷尔蒙的释放……直到可可戴上帽子和口罩,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我给赵小天发了微信,他让我在门口等他,等的过程中,可可很是不能理解的向我问道:“咱俩的时间这么宝贵,为什么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见一个学生啊,他也可以去找你的,我可以请他吃大餐,最贵的餐厅随便他选,而不是咱们两个人来了以后,还得等了又等!”
“别人的时间也很宝贵,我不喜欢在这样的事情上找优越感,你既然已经跟来了,就得跟着我的节奏走。”
“霸道……我就是抱怨两句,在你面前我可不敢找优越感。”
我虽然没有接可可的话,但却抬头往四处看了看,没过一会儿便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他的手上不仅拎着五六个热水瓶,还有好几份餐盒,想必是给舍友们带的东西。
赵师傅说的没错,赵小天只有160公分的身高,在男人中确实像是个异类,他甚至比可可还矮了半头,再加上他那一身并不讲究的装束,恐怕很难在同学中获得足够的尊重,这是我的直觉。
……
我先向他招了招手,他走到了我和可可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擅交际,感觉他明明是想开口的,但最后却直愣愣地看着我和可可,那无处安放的双手,让他显得极其没有自信。
为了不让他太拘束,我笑了笑说道:“我是你爸的朋友,咱俩已经在微信上联系过了……我叫余味。”
“余……余味哥。”
“这是你爸托我给你带的零食,还有一些营养品……”
赵小天赶忙伸手,却忘记自己两只手上都拎着重物,但是为了不让我拎着,他还是很逞强的向我伸出了手,这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哪怕自己受罪,也不愿意怠慢了别人。
“我先给你拎着吧。”
“没事,我拎的动……哥。”
赵小天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学生,趴在栅栏上,用很恶的口气冲着他说道:“赵小天,让你他妈的带个饭,都等半个小时了,怕我不给你钱,还是怎么着?”
赵小天赶忙解释道:“打水的地方要排队,我不是还得给鲁尧他们带热水嘛……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你赶紧的……除了借钱的时候手伸的贼快,其他干什么事情都磨磨唧唧的……我真是服了!”
赵小天在我和可可面前丢了面子,但也不敢愤怒,他低下了头。可可却看不下去了,在她准备去和那个男生的理论的时候,我拉住了她,并对她摇了摇头。
……
在赵小天进宿舍的时候,可可瞪着我说道:“想不到你余味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男人……你干嘛不让我去骂那个小畜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我想看见他真实的生活……你要是不能天天在学校看着他,就不要强出头。”
可可依旧是一副怒气难消的样子,我则点了一支烟,就这么静静地透过栅栏往宿舍里看着,那个学生还在数落着赵小天,赵小天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带的东西一件件放在了寝室的餐桌上……不知道,如果让赵师傅看见这一幕,他会作何感想。
如果我是他,我一个孩子都不会要。
我叹了一口气,终于又开口对身边的可可说道:“如果父亲是棵参天大树,对于孩子来说,这个世界就是天堂,但如果父亲只是一堆残砖破瓦,这个世界和地狱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可终于平静了下来,然后也叹气说道:“你倒是看得挺深刻,以后我要是嫁人,说什么都不能嫁给一个摆摊套圈的。”
“你已经不在这个范畴内了,就算你嫁给一个捡破烂的,你们的孩子也不会过得太差……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幸运儿,可以靠自己的奋斗垄断最优质的资源。”
“拜你所赐。”
“是你自己懂得变通。”
说出这句话,我心里忽然变得五味杂陈,原本这个机会应该是属于唐果的,可惜她没有可可那么会变通,更不肯向茶小清低头,所以……
带着这种心情,我又看了可可一眼,竟发现自己和她相处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矛盾……我不知道该羡慕她,还是把那一丢丢不知道该往哪儿发泄的恨意安在她身上。
唐果不该这么惨,茶小清也不该太绝情。
这一瞬间,我又被那种抑郁的情绪所吞噬了,继而站立不安。
……
等了片刻后,赵小天把我和可可带到了学校外面的饭店,而且特意点了几个好菜,我全程不说话,可可劝道:“小天,你不用点这么多菜,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没事,我在这个饭店打工,老板人挺好,他会给我打折的。”
说话间老板便过来了,他笑着向赵小天问道:“厦门来的朋友?”
“是的,叔。”
“那你得招待好了,在上海这地方能碰见老乡可不容易……”
“肯定招待好。”
老板笑了笑,然后便又去招呼起了其他桌的客人,我没看出来他对赵小天有什么特别的照顾,这些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想出来的,如果真有照顾,哪怕送一盘花生米也是人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座城市太大了,所以人和人之间总是少了一份豪气,当然,什么都不送也是本分,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我确实在这样的小事件中看到了赵小天好面子的一面,他很希望在我和可可面前表现出他并不孤独的假象。
我能理解,别说赵小天心智健全,哪怕是个傻子,也会渴望被这个世界温暖。
……
回去的路上,可可又向我抱怨道:“余味,你是不是有点太禽兽了?……赵小天已经那么可怜,你竟然还好意思让他请吃饭,而且点了那么多没必要点的菜……最可气的是那个老板,结账的时候我都看见了,赵小天跟他说了半天好话,他也只给抹了一个零头,就五块钱,还不如不抹呢!”
“我说了,我想看到他最真实的生活状态。”
“你就是冷血。”
“你想怎么说都行。”
我不想再搭可可的话,所以便往车子行驶的侧方看了看,我看见了一直存在于传闻中的外滩,还有矗立在楼群中间的东方明珠塔,这种无与伦比的气势,顿时让我觉得自己极其渺小,甚至是有些可笑……我是来到这座城市了,可是有朝一日,当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到底能从它巨大的身躯里带走些什么呢?
就算我能从这里搬走一座大厦,又能说明什么?
这就是抑郁症最讨厌的地方,我无时无刻会因为某些场景而陷入到低欲望的状态中,继而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这一刻,我与可可作为正常人的区别彻底显现了起来,她指着车窗外一个站在护栏旁的女人,异常兴奋的对我说道:“余味,你看那背影,是不是有点倾国倾城的味道……这是我来上海后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背影了。”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个穿着长裙的女人……
可是我正处在低欲望的状态中,所以并没有对这个倾国倾城的背影产生什么想法,我只想快点回去,然后好好睡一觉。
“你猜她是不是个背影杀手?”
“跟我有关系吗?”
“你靠边停下来,咱们去看看呗……”
“你还能更无聊一点?”
“这叫职业精神,说不定能挖到公司当网红呢……”
当可可这么说的时候,我又往那个背影看了看,我一点也不喜欢,因为我在她的背影里看到了无尽的孤寂,恰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如果说,上海是一座无限大的城市,我心里的孤寂比上海还要大,那个女人也是。
这一刻,我算是看透了:上海也好,厦门也罢,城市灯火通明,孤寂的只有人心,如果我不想让自己的抑郁情绪加重,只有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我准备重踩油门的时候,意境忽然变化,那个女人竟然抱起了一个在一旁玩耍的孩子,于是,所有的孤寂便成了我的一种错觉,都说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也不会把自己弄成一个内心孤寂的人,我大概率看错了那个女人。
抱着孩子的女人,又转身看着在城市中间静静流淌的黄浦江,她好像在等什么……就在她抱起孩子的那一个瞬间,我差点看清楚她的容貌……
于是,我想停下来看看,可可却像是经历了失望,她不耐烦的问道:“停下来做什么?”
“想看看。”
“都是孩子的妈了,基本没有可塑性……赶紧走吧,明天我还要早起去公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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