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回家
阳光正好的时候,我坐上了回漳州的火车。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听着车轮压着铁轨的声音,心中便产生了一种独行的感觉,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孤独,甚至给了我些许的安全感,至少,这一个瞬间,我不用再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小时候,我特别害怕恐怖故事,害怕鬼;成年以后,才学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害怕鬼?鬼一点也不可怕,因为真正害你的,全都是人。
我觉得,学会独行,也是一种生存的技能,所以,在我找不到生活状态的时候,我选择了让自己独行一段路,我并不畏惧是非,但有时候,我也需要远离是非。
看着从对面驶过来的火车,我又忽然想到了余磊和赵琳,这就是命运神奇的地方:他们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终于下定决心去厦门发展,我也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厦门,我离开的地方,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而他们离开的地方,又是我要回归的地方。
也许,他们就在对面的那列火车上,正面露憧憬之色……说来,正是因为他们决定去厦门,我才有了回家的条件,否则,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
火车站外,老余正站在他的电动车旁抽着烟,我拖着行李箱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斜着看了我一眼,问道:“怎么带着这么大一行李回来了?”
“暂时不去厦门了。”
“你这是自暴自弃吧?……小茶走了,你之前开的那个奶茶店也不要了?”
“不要了,以后就在漳州发展……你看余磊和赵琳都走了,你跟我妈身边得有一个人照顾,我也不全是为了自己,这叫顾全大局。”
老余缩了缩脖子,感叹道:“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你妈说吧,我又不当家。”
“我回家跟她说,她人呢?”
“今天周末,去给人补课了。”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出去给人补课呢!”
“没办法,余磊房子的房贷要还……你可不敢张扬,你妈他们学校不让老师出去补课,被发现了,可是要罚钱的!”
我很是不屑的笑了一声,说道:“首付钱都帮他们交了,贷款还得我妈还呢。”
“那可不,他们不是要去厦门发展嘛,余磊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工作,赵琳倒是提出来,这段时间她来还房贷,你妈死活不让,要是真让赵琳还了,余磊不就成吃软饭的小白脸了么,你妈也是怕余磊以后在赵琳面前抬不起头,所以才把还房贷的事儿,揽到自己身上了。”
我又笑:“余磊他可真够可以的,软饭不好吃,啃老的饭就好吃了嘛!”
“那也是你妈她心甘情愿的,你有啥好说的……你还是先替自己愁愁吧,我看你待会儿怎么和你妈交待。”
“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呗……我也是她亲生的。”
老余看了我一眼,一脸“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我经历的多了,反而是看淡了,就这么扛起箱子,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了老余电动车的后座上,然后又对他说道:“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次到火车站来接我。”
“这事儿你也要抱怨,以前不是没有电动车嘛,我来一趟也不方便,有了这电动车,你一给我打电话,我下午连麻将都没打,就跑来接你了。”
“这电动车,谁给你买的?”
“赵琳,这儿媳妇真是不赖……话说,你跟小茶真是没戏了吗?……你要是跟小茶能成了,我就一下有俩好儿媳妇了!”
“你这么积极的跑来接我,就是为了打听这事儿吧。”
“我这是关心你,你要是没把握住小茶,你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我不由叹息一声,说道:“怕是真的错过了……爸,回头你教我打麻将吧,我觉得你这也是一门手艺,得传承下去,正好让我也体会一下,你年轻时候走过的路。”
“你可拉倒吧……这玩意儿能是手艺!”
我一脸“真诚”之色,并回道:“说真的,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的,人都有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但也就一阵儿时间;你能从年轻的时候,一路摔到现在,还活得有滋有味,这也真是一种能力!”
老余顿时不高兴了,他训斥道:“余味,你搞清楚了,我可是你亲老子,你能这么挤兑我嘛。”
“夸你呢……哎呀……你骑车看着点儿……左转转大弯,右转转小弯,你给记心里,别哪天骑车骑闯祸了。”
老余也被突然右转过来的面包车给吓了一跳,半晌才对我说道:“被你给气糊涂了!”
……
老余就这么把我带到了余磊和赵琳结婚买的新房子,说是新房子,其实也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二手房。
只见,小区的环境一般,绿化也很少,闲置的车位倒是很多,八成是拆迁安置房,所以,对于刚结婚的小两口来说,只能说住着凑合。
我倒是理解赵琳了,住在这样的地方,是真的消磨意志。
老余告诉我,赵琳和余磊一走,我妈就和他分房睡了,我妈住进了他们的婚房,他自己住偏房,而整套房子,也就这么两个房间,所以我只能和他住在一起。
这还真是宿命,在厦门的时候,我们就挤一个房间,回漳州了,竟然挤了一个更小的房间。
……
老余似乎比我还心虚,一直心神不宁。他问了我好几次,到底是回来看看,还是真打算不走了,我都告诉他不走了,他就坐在沙发声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吸烟。我妈还没回来,他就已经把屋子搞得一片愁云惨雾,我很不理解,真正要面对狂风暴雨的那个人是我,真不知道他有模有样的忧愁个什么劲儿。
天色渐渐昏暗,老余去菜市场买了一点菜,然后又对我说道:“待会儿,我做菜的时候,你给搭把手,咱好好给你妈做一顿饭,把她哄高兴了,也就能少说你两句了。”
“我在厦门天天吃外卖,哪会做什么饭……你赶紧去做吧,我也跟着我妈沾点光,两年没吃过家里的饭了。”
老余一脸无奈的表情,半晌叹道:“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不是我妈经常骂你的话嘛。”
“滚犊子。”
老余骂了一句,便钻进了厨房,然后“叮叮当当”的忙活了起来……而我就在这阵时而有节奏,时而混乱的敲击声中,睡了过去。
可我也说不清楚,这种安然入睡,到底是不是家的感觉……从刚进房子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盯着余磊和赵琳的结婚照看,时而觉得是自己的家,时而又倍感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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