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最后收官

当夜，边关战火不断，远在仙儿郡的郡守府衙内却是静悄悄的。

沈思就着昏黄的灯光写好了信，轻轻吹干后叠起来放入信封封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温柔，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

他将写好的信放在桌角，轻声说道，“把这个消息送回去。”

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轻微的风吹来，晃动了桌上的烛火。但是沈思对这人的出现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反应。

黑影拿过桌上的信想要拆开看看，但是被沈思一句话拦住了，“这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有什么关系么。”黑影嘴上说着，可还是顺从的没有再拆。不过他黑布上面仅露出来的眼睛里都是不屑，看看都不让，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不就是一个玩物而已……

黑影收了信就要离开，沈思在他后面说道，“这是最后一封信了，送完了以后就把人都撤回来吧。”

黑影站住脚步，狐疑的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思毫无波澜的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眼线和消息人撤了，不再接收消息，黑影想到这些，忽然恍然大悟，“是主上要放弃他还是你在自作主张，宁王是多么好用的棋子！根本没有理由——”

“上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沈思向来温柔的眼眸里也同样是嘲讽，黑影觉得他是玩物，看不上他。可他同时也看不上黑影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子。

沈思警告他，“不要胡乱猜测上面的意思，这对你没有好处。”

黑影很不满他的态度，“好，事情我会照做的，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沈思反问。

黑影的声音徒然严厉，“不要装，说的就是黑风寨，你不是已经去过了。”

沈思冷静道，“我只是有机会去一次，还没什么收获。”

黑影难得聪明了一次，他轻笑道，“从白宝宝被封公主开始，主上就已经知道黑风寨是玄影军了。你说什么都查不到，主上能信你么？”

沈思很是嫌弃他，“就算主上不信我，那倒霉的也是我，你激动什么。”

“好，好，这些话我全都会转达给主上的。”黑影知道和他斗嘴没有赢的可能，不过他心里有火，就光明正大的掀开门往外走。

他刚好碰见小青端着饭菜过来，小青差点撞上黑衣人。他一抬头，就被黑影阴森的眼睛吓得不行，连忙躲去一边给人让路。黑影嗤笑小青的唯唯诺诺，大步流星的消失在黑夜里。

等人走了小青才敢进门，他把饭菜端在桌上怯怯道，“大人，您一天没吃东西了，稍微吃一点。”

“拿出去吧。”沈思捏捏眉心，完全没有胃口。

黑影那个缺心眼说的没错，主上已经知道黑风寨是玄影军了，他去一次什么消息都没带出来，恐怕没人能信。

从得到那个消息开始他就没放下心过，玄影军……是任何人都好，可为什么就是小白呢。

沈思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着小白的样子。他以为慢慢疏远了她、半年不再见她，也许他们的感情就淡去了。但是没有用，那日他在城门口看见小白的影子的时候，内心就在雀跃了。

小白不会知道，她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在京城不敢和不相干的人走的太近，不认识任何能闲聊的人。

来到仙儿郡后他以为天高皇帝远了，自己不会被管的很严了，可以自由的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了。所以才认识了小白……

可如果能从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和小白搭话，他宁可就没有这个朋友。

小青依旧站着没有离开，他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您是不是……在护着小白姑娘。”

沈思严厉的看着他，“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好好当个瞎子和聋子。”

小青第一次见到温柔的大人这么生气和阴郁眼神，顿时觉得瘆得慌，这样的神情比黑影大人还好可怕。但是他今天吃了豹子胆，还是鼓着勇气继续说下去，“大人，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沈思无奈的看向小青，这孩子跟着他好多年，可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有改进。不过也好，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永存真诚呢。

沈思轻轻开口，“等我回京，你就不必跟回去了。”

小青惊愕极了，他看向沈思声音颤抖的道，“大人……您是、您是不要小青了么？”

沈思冷漠极了，“是啊，明早我把契书和工钱我拿给你，你自己回家吧。”

小青抿着唇不说话了，就在沈思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小青忽然噗通一下跪下，“我明白大人是为我好，我会好好听大人的话。”

“出去吧。”

小青爬起来，安安静静的退出房门。

……

天亮后天又暗。

两日后的黄昏，守关军和黑风寨合力活捉了敌方大元帅凯旋归来。这一次毕远游和程昊他们没有像以前那样，“帮忙”完了以后折回黑风寨去，而是随同守关军一同进入军营。

营地内，这两方人马紧挨着站在一起，泾渭分明但是融洽，就像是同一个军营的两支队伍。

黑风寨和守关军的两方将领同站上高台，他们俯视下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士兵。听着他们热烈欢呼，呐喊声震耳欲聋。他们欢呼、为的是拿下了纳锡城这一个里程碑，为的是捉住了敌方最大的将领，也为的是他们仰慕的黑风寨终于站在自己身边。

大战得胜后林烨本来是喜悦的，只是见到顾临棠和白宝宝他们回来了，这喜悦也被冲淡了。

他知道了，当初修大将军让顾临棠回京都是借口，而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张底牌。仔细想想大将军果然是偏心的——比他当初认为的还要偏心。不仅仅当初没有处罚顾临棠，后面更是给了顾临棠立功的机会。

呵，大将军真是在用尽一切方法帮着顾临棠啊。

那边，程昊默默走到修云明身边，乐呵呵的望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兵。这让修云明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修大将军侧头看向程昊，忽然有些恍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但是总抓不住。此时程昊也意气风发的看过来。黑风寨被招安这么久了，这是修云明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看见黑风寨的二把手。

“程二当家……”

程昊爽朗道，“修大将军，别来无恙啊。”

唰——

听见这句话，一道光亮瞬间在修云明的眼前闪过，他猛然想起来刚刚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你是——”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低沉，被淹没在士兵们的呼喊里完全听不见。

这时候赵启泷被人拎着拽过来，他挣扎着惊怒的喊着，“放开我！放手、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

两个士兵将赵启泷押送到高台上面、众位黑风寨和守关军的将领们面前。

士兵们看见撕扯着的赵统领，都慢慢放下手中兵器，欢呼声逐渐停息。安静是从前面一直传到后面的，最终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他们默默地看着这些。

赵启泷依旧叫喊着，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喊冤声。

白宝宝和顾临棠一起走过来，白宝宝俯视赵启泷，发现她对于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所以，你就是阿蛇了？”

赵启泷不明白，“什么是阿蛇？”

白宝宝笑道，“别装，找两个多月了，就是你。”

赵启泷先看看白宝宝，又看向修云明，“大将军，属下是被冤枉的！属下的几个兄弟都是被九龙国的人杀的，我怎么可能再帮着他们呢！”

林烨也不能相信，他刚看赵启泷被拉上来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白宝宝找的奸细啊。可笑的是白宝宝从来就不到军营里来，她忽然冒出来就抓细作？未免太儿戏了。

林烨忍不住出声道，“望仙公主，您说陆统领是奸细，也应该有点证据吧。”

白宝宝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你快上一边儿去，我不与傻子论长短。”

“你——”

白贝贝这个睚眦必报的也趁机跟着怼他，“你什么你？证据都拍你脸上了也看不见，你智商有问题这事儿还归我管么？”

赵启泷本是被押着跪在地上毫无抵抗的，他猛地一发力撞开身边两人。为他辩护的林烨脸色难看，他真是多嘴，为何要帮这个奸细说话！

赵启泷爬起来就朝着外围冲过去，在场的几位将领都是高手，岂能叫他逃了。他们纷纷拔出武器准备抓人，然而赵启泷并没有想要攻击谁，也没有想要逃，他的目的分明就是自杀。

他毫不犹豫的猛然冲向顾临棠的剑，顾临棠也反应很快，他连忙收剑，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给人踢飞了。剑刃扎的不算深，流血不少但是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白宝宝高声道，“快给他止血包扎，多人仔细看守，一定要让他活着！”

赵启泷挣扎着还想要死，可是被人按住手脚。防着他咬舌，口中还塞入一块破布。

修云明道，“多亏了有望仙公主，能够帮我们拔出这一蛀虫。否则不知道还要损失多少。”

白宝宝道，“也多谢大将军如此相信我。”

下面士兵对于黑风寨和这位公主很敬佩，最近这四个多月来，他们不少人都见到了这位公主在战场上的身影。一个女子毫厉害的毫不逊色于男子，尤其是刚刚那一战她又十分威猛，和顾将军配合默契。

尤其是她还能设计抓出奸细，真的是有勇有谋啊。

黑风寨的土匪们多精啊，有人就带头开始喊“望仙公主、望仙公主！”这样的口号。他们也不喊大当家的，很快就给其他人带动的一起喊起来了。白宝宝在这最后一战还捞了一把人心。

韩岩等人小声在白宝宝耳边祝贺，不过林烨不愿意听，默默地转身，抬手假借擦汗掩了耳朵。

……

之后，由于守关军这里抓住了八皇子以及大元帅、还抢走了九龙国的好几座城池，逼得九龙国不得不请求停战详谈条件。持续了多年的战事就这样短暂的停歇了下拉。

另一边，赵启泷被关押进牢房里，被严刑拷打审问了好些天。但他始终咬牙不肯交代背后主子是谁。不过白宝宝也不是没有准备。当时修云明让顾临棠送白贝贝回京，两人离开军营以后的那段时间也不是无所事事的。

虽说赵启泷在京城也有一处小宅，可当细作的不会不留后路。他们直接他们按着名册找到了赵启泷的老家去。

这些人不知道赵启泷做了什么，顾临棠拿出令牌说是帮赵启泷接他们过去，他们也就信了。送来仙儿郡安顿。赵启泷本还嘴硬，安排他远远地看一眼家人，他也就完全放弃了。该说的也就说了。

意料之中又是情理之内的，赵启泷供出来的是宁王。根据赵启泷的主要证词，还有范荣给的一些碎片线索，这件事情的初始面貌能够得以清晰。

早在二十年前宁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来过九龙国边境，他与当时在这里的九龙国将领谈判，两方密谋后达成交易。

不久之后玄影军就覆灭了……

他们的联盟没有继续维持下去，很快宁王就不愿意再往来，他担心时间长了早晚会被暴露。

九龙国并不会追究宁王，也不会向海月国举报，直接欣然同意切断来往。九龙国是见好就收的，他们已经借着宁王的手把玄影军这么一块硬骨头啃掉了，这是平白送上门来的好事，当然没什么可计较的。

但是最近几年宁王又开始联系上九龙国的线人了，九龙国又是二话不说的接收了宁王的要求。

对于九龙国来说，宁王就是平白无故送来的好处。居然有皇子要砍掉自己国家的第一军队，而且还是三番两次的，这种好事还上哪儿碰去啊。

……

白宝宝和顾临棠整理证据的时候，修云明和程昊两人坐在守关军的帅帐内说话。这是他们时隔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又坐在一起。

知道这个时候，修云明才能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他低声道，“你……居然真的没死。”

程昊失笑，“是啊，我是没死，不过你这表情怎么回事，你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修云明重重的出了口气，然后问他，“那其他人呢？！”

“玄影军十不存一。”程昊平静的说道。

修云明听后不语，脸色阴沉，不见任何战胜后的喜悦。

程昊又继续给他讲下去，“轻骑兵活的多，弓箭手就剩毕远游一个。二十多年不进军营了，果然还是原来那样。黑风寨现在也有两个营，不过和军营太不一样了。”

修云明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他笑了半天，程昊就在旁边看着，最后修云明道，“好啊程昊，你做的可真好，就算这样你也没想过和我说一声。”

“我说不了。”程昊的独眼里流露出沉痛的神色，然后将玄影军的两难境界和他细说。

最后修云明道，“我明白，即便我生你的气、怨你不来找我也没用，事情已经结束了，想必皇上也会理解你们吧。但是眼前的事儿是想想怎么照顾照顾你们黑风寨姑爷的心情，说不定顾临棠回觉得被你们黑风寨给利用了。”

“这个么，”程昊狡黠道，“老子只负责用完就跑，擦屁股的事就让宝宝自己去吧。”

……

事情已经结束，白宝宝代玄影军拿到了清白的证明，将要带着新玄影军回军复命了。

白宝宝和毕远游他们在黑风寨清点人数，偌大训练场内人满为患。

白宝宝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所有人。他们有拐来的流浪汉、也有自己投奔的、有自己寨子的孩子、也有人牙子手里救来的，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白发苍苍年老的。

白宝宝看了一会儿，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划过，然后她扬起手里那个熟悉的大喇叭，朗声道，“今日点兵两万，剩下的人你们好好守家，我很快还会回来。”

然后白宝宝放下喇叭，依旧叫邹晓山去清点人数。下面的人都沉默着，他们都看着白宝宝，眼里是满含不舍。

黑风寨的发展史简直就是传说。早期只有三千多人，白宝宝一路收纳其他土匪，扩充到六七千。之后大肆搜罗流浪人口，广招兵马。黑风寨全部人数、包含男女老幼一起大概四五万人左右。其中被编入了新玄影军的有将近两多人，这两万人是真正的杀手锏。

很快邹晓山就清点好了人数，这点兵两万是严格按照玄影军的招兵要求点的岁数，都在十三到四十五之间。不足十三和四十五以上的都是后勤或火头军。

虽然都是一起入伍训练，可还是要考虑人的年龄发展，生老病死是必须要在意的。

但是点完兵以后下面炸开了，被点了名的没什么可说，没被点的各个都有理由。女的喊为什么只叫男人、小孩喊为什么他们不算大人，吵闹声迅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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