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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难产


怕吓到了孩子,赵誉又软了些神色,问赵英,“英儿,你跟爹爹说,谁在你面前说了这些话?”

赵英嗫嚅着答,“我听到园子里的宫女们这样说的……”

慈元殿那边是去不成了,赵英眼睛红红的,这个样子去看皇后,她若问起来,怕这孩子会把听到的话说出来。

赵誉将孩子拉到跟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安抚道,“那些都是她们编的胡话,说着好玩罢了,怎么能相信?跟你寿安姑姑回去,往后不许再乱跑了,知不知道?“

说着他又看向持盈,见她也正望着自己,她的目光软软的如带着水光,却仿佛带着些难过,一双眼睛里雾气氤氲的。

他自然不会明白她此刻怎么会难过,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赵誉让宫人带着赵英回去,持盈也准备告退,赵誉忽然开口道,“持盈,你等等。”

她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示意宫人将赵英带至一旁,然后向着持盈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这孩子他很信任你,我们说的话他未必会信,这次他听了这些流言我担心他信以为真,回去之后还要请你跟他解释清楚,不要让这些话留在他心里。“

持盈看着他,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说的话孩子不信,想让她去告诉英儿,说那些话都是假的,而他的生母就是皇后。

他一定以为自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以为她也相信英儿就是皇后所出。

可他不知道,此刻站在他身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怀胎十月将孩子生下来的人。

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孩子的生母是谁。

他却要她去亲口对孩子说,他的生母是别人。

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对她而言有多残忍。

持盈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只低低地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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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持盈带着赵英走了之后,赵誉回到南内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吕思清叫来。

“之前外头传出这样的流言,朕已经让人压下去了,这一次倒好,传到禁中了。”

吕思清听他此刻说话的语气,便知道是气得不轻。

之前临邺城里确实起了一些流言,都在传赵英的身世,说他的生母是如何魅惑当初还是越州团练使的今上,偷偷怀上了子嗣,惹怒了官家赵桢,在生下孩子后便被赵桢给赐死了。

好在那些传言刚刚起来,被皇城司的察子查出,这才能压制下去,否则等到尘嚣日上传遍了整个行都,那时便无法挽回了。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静乐园里今日当差的宫人都排查清楚,将在皇子面前嚼舌根的人一律处置了。“

赵誉却道,“不止静乐园,是整个大内都要一一排查,有谁议论过此事,都要打发出去,往后再有提及皇子身世的人,决不轻饶。“

吕思清点头答是,之后便将北内与南北的所有宫人都排查了一遍,但凡议论过皇子身世的,都打发了出去。

赵誉又再度下旨,将赵英封为嘉王,在大虞朝过去在这么小就被封了王的皇子少之又少,一年之内连着三次进封,更是让所有人都看出了赵誉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太上皇赵桢的态度则更加明确了,不止一次对身边的人提到过,将来皇长子入居东宫后如何如何。

朝内外见官家与太上皇都如此看重皇长子赵英,若他的生母真是个低贱宫女,又被赵桢给赐死的话,那皇后如今腹中的才是真正的嫡子,没道理储君之位会落到一个庶子的头上。

如此,关于赵英身世的流言这才消停下来。

眼看着皇后生产在即,因担心她情绪不稳,关于孙钰山的处置赵誉便没有再坚持,而是先退了一步,让他继续待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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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的这一日,皇后腹痛不止,是要生产的迹象。

按照旧例,宫中后妃有孕,御医会指出降诞的月份,在那之前内东门司就会安排好待产事宜,不仅有太医局的医官宿直,乳母、抱女、泽洗人等也一早就选好了。

可太医局的御医推算的皇后产期本是九月,如今提前了两个月发作,御医本还以为只是寻常的胎动,不想到了下半夜,宿直的医官被慈元殿的内侍急急叫去,随后稳婆也被召去了。

医官还要诊脉,稳婆到底是经验足,进去看了之后便说应该是要生了。

果不其然,下半夜就开始一阵阵的腹痛,已经见了羊水,可孩子一直没露出头脚。

提前了两个月生产,孩子本就未足月,医官们都还没来得及画产图方位,自然是凶险得很。

因上半夜德寿宫那边就得到了皇后可能会生产的消息,程太后担心得睡不着,持盈也陪着一起,到了下半夜,听内侍来报说慈元殿那边的情况不大好,连程太后都坐不住了,让人摆驾去南内。

到的时候,赵誉早已经候在偏殿了,程太后见他眉头紧锁着,忙宽慰他,“官家别太担心了,会没事的。”

自从那次因孙家的事起了争执,皇后心中郁结不解,即便是赵誉先拉下脸去看她,她的态度也有些生硬,赵誉怎么会跟她计较,此时听闻她提前生产,倒有些自责起来。

起初还能听到寝殿内皇后的痛呼声传来,后面那声音越来越弱,持盈脸都白了,喃喃道,“怕不太好,听着像是没力气了。”

没过一会儿,宫娥就急急忙忙来报,“太后,陛下,不好了,皇后昏过去了。”

赵誉一听,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御医呢?”

“御药院一早就煎好了药,可皇后如今也喝不下药去……”

持盈听着实在坐不住,上前两步道,“带我去看看。”

程太后一听,又惊又怒,对她道,“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进去?”

历来世人都认为内妇产子之时血污晦气,生产时,男子与未出阁的女子都不能在产房内。

持盈也顾不上了,径直冲了出去,程太后欲拦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胎儿太大,羊水又已经流了太多,产道干涩孩子便更难出来,皇后气力耗尽,一时间昏了过去,药喝不下去,只能给她嘴里含了参片,再不行只能让御医进去施针,这当口,幸好皇后终于还是醒转了过来。

可稳婆却面带愁容的对持盈悄声禀道,“殿下,情况有些不大好,保大还是保小,怕是要请官家定夺了。”

持盈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是经历过这些的,知道这其中有多凶险,她拉着那稳婆,“这时候,自然是以皇后为重……”

那稳婆却摇摇头,事关皇嗣,既不是她能有主意,也不是持盈能决定的,宫人忙跑出去向赵誉禀报。

皇后自然不知道这一切,持盈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无力,她看着皇后那般痛苦的模样,只仿佛时光回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那宫人又再度赶来,对着稳婆道,“陛下有旨,以皇后为重。”

持盈看着那宫人,缓缓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鼻尖一酸,险些要掉下泪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孩子终于出来了,哭声虽然微弱,可皇后还是听到了,眼里有泪光溢出来,持盈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是个皇子,恭喜皇后!”抱女包好了孩子,对着皇后禀道,宫人也赶着去偏殿向官家报喜,只有稳婆,眉头不仅没有舒解,反倒是皱得更深了。

持盈担忧地上前去问,“怎么了?”

稳婆这才低声对她道,“下面撕裂得太厉害,怕是伤了根本,往后将养起来,怕是有些不容易了。”

其实这番话稳婆已经是斟酌了之后,实际的情况还要更糟一些。

持盈后来偷偷问了医官,那医官对她道,皇后伤及根元,往后再难有孕,身体也亏得厉害,需得好好调养。

“再难有孕的事,先不要让官家和皇后知道,”她忍下心中的震惊与难过,对那医官道,“我知道褥期也十分重要,要请你们好好替皇后调养。”

那医官点头答是,他们自然也不敢对皇后与官家说,怕官家迁怒于太医局与御药院。

皇子出生后,按例是要赐内廷银绢等物,一应的东西,内东门司早已从内藏库支取出来,皇后顺利产子后,银绢等物一一赏赐下去,赵誉也下旨赏赐了群臣“浴儿钱”。

所有人都为此欢庆,可唯独一个人,并不是那样开心。

那人便是赵英。

那日在静乐园里,他在浣溪旁玩耍时,听到假山旁的两个宫女正在议论,他蹲在溪水边,小小一团,又被假山挡住了,那两人并没有看到他,他本没有注意,却在她们的对话里提到了自己。

“你可听到外面的议论了?说皇后不是皇长子的生母呢,传得有板有眼的,倒像是真的。”

“我也听说了,是真的!你也知道的,今上当初未登基的时候,当时虽未封太子,可每每从越州回来,入宫后都住在武德殿,皇长子的生母就是武德殿一个宫女,魅惑了今上,太上皇知道时怒极了,可那会儿那女子腹中有了今上的骨肉,没奈何只能让孩子先生下来,可孩子生下来后,那人还是被太上皇赐死了。”

“我瞧着也像是真的,不然你看,皇后有孕之后就将皇长子送了过来,送过来后也就过问了那么几次,相比之下,寿安长公主反倒更上心,疼小殿下疼到心窝子里去了……”

“从前没有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如今有了,自然是自己生的要亲些,往后等皇子长大了,怕亲疏更加明显呢!”

那两人议论着,渐行渐远,赵英呆呆蹲在原处,她们的话他听明白了,她们说娘娘不是她的亲娘娘,他的亲娘娘不在了。

后来爹爹来了,姑姑又带着他回去,爹爹与姑姑都告诉他,说那些人说的是胡话,是不能信的。

可就算她们别的说的不对,有一点,赵英自己就明白,他当时被送到德寿宫来,就是他们说娘娘的腹中有了小弟弟。

从前娘娘待他很亲,是他最喜欢的人,可自那之后就不同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怕他撞到腹中的弟弟,娘娘没有再抱过他,每次都是姑姑或者爹爹带他去看娘娘,娘娘没有再来看过他。

她们还有一点说的没错,姑姑待她,都要比娘娘关心许多。

可自从娘娘腹中的小弟弟出生后,无论娘娘、爹爹,还有姑姑、祖母,所有人的眼里只有弟弟,他不喜欢弟弟。

弟弟出生之后,娘娘的心里就更不会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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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大虞旧例,一般在皇子满月前赐名,所以中宫的小皇子出生后,宗正寺就拟了好几个字呈送御览,赵誉斟酌之后,选定了“蘅”字。

如今禁中的各省各司都在准备不久之后皇子满月时的庆贺,各处都是喜气,反倒是慈元殿里伺候皇后的宫人,脸上有些愁色。

皇后生产时遭了大罪,身体亏虚,褥期就十分紧要,持盈是过来人,当初她生赵英时,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知道其中的艰难,所以她隔几日就要赶去慈元殿探望。

自从生产后,皇后的寝殿里就随时被一股浓厚的药味笼着,每次乳母抱了小皇子过来,皇后接过来抱一会儿都会忍着不舍让人抱走,她是怕孩子在屋子里被药味熏着。

她精力不济,持盈来了也不敢待得久了扰她休息,只是每次都仔细询问皇后身边的侍女及御药院的人,皇后恢复得如何。

御药院的人偷偷对她禀道,“如今褥期快要结束了,可皇后身上的恶露不仅没有见少,反倒是更多了,我们每日呈的药已经是最大的剂量,却仿佛没什么效用。”

持盈眉头皱着,也不知是在安慰那人还是安慰自己,“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皇后产子后,赵誉心思也大多是在慈元殿那边,无暇关注赵英,直到德寿宫那边传来消息。

赵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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