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万别掺和

从屠黯那儿出来，我们回到了孙胖子的办公室。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上善老和尚坐在孙胖子的位置上，孙胖子办公桌的抽屉全被拉开了，凡是看得上眼的东西都划拉进他的袈裟里。而上善老和尚的袈裟就好像机器猫的口袋一样，无论装进去多少东西，一点胀鼓鼓的感觉都没有。

见到我们回来，上善老和尚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手上丝毫不停，继续在孙胖子办公桌里划拉着，一边说道：“小胖子，你这办公桌太乱了，佛爷我辛苦一点，给你清理一下……”

孙胖子虽然心疼，却还是赔着笑脸装出大度的样子：“这有什么？只要老佛爷您喜欢，我这办公室里的东西您随便拿。”这话说得大气，但孙胖子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抻长了脖子朝自己抽屉里面看。其实他也是多此一举，光听声音就知道已经剩不下什么了。

搜刮完孙胖子办公桌里的东西，上善老和尚慢悠悠地站起来，看了我们一眼，摸着肚子说道：“快到饭点儿了，佛爷我的口味你们是知道的。我先出去逛一圈，等你们安排好了再通知我——姓沈的小子，你的办公室怎么走？哦，你和吴勉用一个办公室啊，那算了，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局长兼书记是吧？他的办公室怎么走……”

目送上善老和尚去祸害杨书记，我和孙胖子才在办公室里坐了下来。

孙胖子坐在沙发上，挺长时间都没有吭声。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心疼被上善老和尚顺走的东西，但仔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看他想得入神，我便没再打扰他，自己先回六室去了。

在六室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孙胖子就打来电话，叫我一起去陪上善老和尚吃饭。

上善老和尚风格一点儿没变，到酒店光是菜就点了好几十样，什么菜上档次、价格高就点什么菜，酒水也照最贵的点，点了满满一大桌子，实在摆不下了才停手。也幸亏孙胖子今非昔比了，再加上有单位可以报销，不然上善老和尚这个吃法，孙胖子又得像以前那样——装醉钻桌子底下躲单了。

等到晚上，孙胖子又将老郑拉了出来请客。跟孙胖子相比，老郑诚心诚意得多，酒席宴间，他不停地给上善老和尚添酒布菜，自己反倒没怎么吃，就跟黄然第一次请上善老和尚吃饭时一样。

同样没怎么吃的还有孙胖子，这胖子一反常态，基本没动筷子，拿着老郑带来的资料，一直看到了席散……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南天闹事后大半年，依然没有向北的消息。

一转眼，到了农历七月。一年之间，从这时开始到中秋节，这个时间段算是新民调局最忙的时候，每天都有全国各地送来的报告，二室和四室分成几拨全国各地跑着。经常这起事件刚刚处理完，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事发点。由于向北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我只能负责处理一点首都周围城市的事件。不过，向北一年多都没有露过面了，对他的提防也慢慢放松下来。

人手实在不够用，孙胖子甚至把尼古拉斯·雨果都从资料室里揪了出来，让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去处理跟欧洲宗教事务有关的事件。

一直忙到八月十五这天，那些“妖魔鬼怪”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突然一齐消停下来，我们这些人才终于能松口气。

八月十五这天，孙胖子给所有人都放了半天假。这阵子大家都累坏了，好好回家过个节。这阵子也就我一个人最清闲了，于是主动申请留下值班。孙胖子也没地方去，留下陪我一起值班。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几瓶好酒，我们就在民调局的院子里，对着天上圆圆的明月，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一早，被上班的调查员叫醒。

孙胖子给了我半天假，我回家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一天不在民调局露面也不好意思，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便打算过去露个面，等下班后回家继续睡。

我晃晃悠悠刚进了民调局大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小辣子……辣子……沈主任……”一连串喊声将我的外号、小名和本名都叫了出来。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只不过我宿醉未醒，一下想不起来喊我的人是谁。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在对过的马路边，并排站着三个人，中间一人正是一年多前差点把我爷爷气死的我那位二叔，在他左右，分别站着我二婶和他红绿色盲的儿子。

见我回头，他们一家三口忙不迭跑了过来。他们怎么来找我了？还没等我弄明白什么情况，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三叔的号码，趁二叔他们还没到跟前，我接通了三叔的电话。没等我说话，三叔就急匆匆说道：“小辣子，你二叔要去首都找你。记得，不管他们怎么求你，什么事你都不要答应帮忙，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三叔说到这里的时候，二叔他们正好到了我身边。这时四下无人，电话里面三叔的声音分外清晰，正好被二叔他们听个正着。三人脸上都露出尴尬的表情，但这三位仍站在我旁边，完全没有要避开，让我和三叔讲完电话的意思。

我只好找了个理由，先挂了三叔的电话。挂电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十几个是三叔打来的，另有几个是爷爷的电话号码。白天我睡得太死，竟然一个都没有听到。挂了电话，我开始招呼起二叔一家人来。虽然去年为了萧和尚的遗产，大家闹了一点儿不愉快，但毕竟血浓于水，事后，二叔带着老婆孩子，在爷爷门前连哭带认错跪了一宿，最后爷爷心软了，选择原谅了二叔。得到爷爷原谅之后，二叔两口子又去投靠自己的儿媳妇去了，一年多不见，他来我这里做什么？

客气了几句，我正准备先带二叔他们去我家，这时民调局的大门打开，孙胖子慢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我俩昨晚喝的酒差不多多，但孙胖子没有休息，照例在局里处理了一天的事情，竟没有一点儿宿醉未醒的感觉。

见到孙胖子，二叔一缩脖子，脸上本来就有些尴尬的笑容立刻变成了苦笑。孙胖子好像忘了一年多前的事情，见到二叔之后，主动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沈二叔吗？这么大老远来看辣子吗？不是我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辣子也好去机场送你们……”

孙胖子开始说得还算正常，但最后一句让二叔刚挤出来的一点笑容又僵在了脸上——知道我们要来，还要去机场“送”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孙胖子也不管他们，说完，又扭头对我说道：“咱爷爷和三叔刚才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还想着过去看你一眼，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二叔。”

说到这里，孙胖子又对二叔他们说道：“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我让人给你们订今天晚上最晚的一班飞机，说什么晚上也要吃了饭再走。”

二叔好容易才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好像没有听明白孙胖子的话一样，冲孙胖子说道：“这不是家里有点事情，也实在没有办法，才想起来首都找小辣子帮忙。怎么说小辣子也有孙局长您这样的朋友，您要是也能搭把手的话，我们这点儿小事就更好办了。”

见二叔说得可怜，虽然刚刚接了三叔的电话，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找我帮忙？什么事儿要大老远跑到首都找我帮忙？”

“你绝对能帮上忙的事情。”听了我的话，二叔马上顺杆爬说道，“小辣子，你们做的什么行当，二叔我早就明白了。这件事情还真非你们帮忙不可了……”

等二叔说了，我才明白他口中的小事儿，其实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出事的是他儿媳妇生意上的伙伴，具体的事情他们也说不明白，只听说那人前一阵子像是被什么迷住了，前前后后找了十几个号称“大仙”的人，大神也跳了，“天兵天将”也请了，但就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这才想起我们来，说只要我们去了，一定能将事情解决了。

这事二叔也跟爷爷商量过，爷爷看在他重孙的分儿上，也没有表示异议。但晚上爷爷睡觉的时候，突然梦到了我去世多年的奶奶。开始奶奶什么都没说，就站在爷爷的面前哭，被爷爷逼问得急了，才哭着说让我千万别掺和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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