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真与假，虚与实
这样渗人的画面，即使如李源这样的仙神，也不由得感到汗毛倒竖。
那掀开一道缝隙的棺材地面，还残留着一滩浓稠的血渍。
散发着腥臭，十分难闻。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棺中跑了出去。
李源掐印，感知到医馆老者昏迷在义庄内堂之中，并无大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义庄院中那隐约的大阵，此刻吸收着月华，竟在温养什么？
到底是什么变数，才导致原本平静的局面失去平衡呢？
李源思来想去，都只能联想到自己身上。
“仙神，到底该不该入局呢......”
李源望着剩余的两口棺材，神色深邃。
数年前的禁止，前夜的允许。
到底哪个声音，才是真正的老道长？
这场诡异的凶局，到底是如何进行？
刚刚发出苍老声音、阻止他焚尽鬼域阴邪的存在，是老道长，还是棺中模仿老道长的可怖东西？
李源沉思，心中已然明白。
此间之事，已然不只是报答老道长当年之恩。
老道长此劫，若是处理不当，怕是鬼域重现人间，引发大乱。
而他......坦然来讲。
并没有解决鬼域的能力。
之前的举动，也不过是以力破之，以仙神的功德金光强行压制鬼域。
简单来说，就是鬼域不一定能困住李源。
可李源也无法真正解决鬼域。
李源打量着红棺，又回头扫视了寂静的古镇一眼。
现在是凌晨，古镇之中虽无凡人走动，但还是有着祥和的气息。
这丝祥和，在阴寒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就像是强行表明着，古镇的安宁。
李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瞳孔都不由得缩小几分，似是被自己的念头所惊到。
若是推翻一切先入为主的了解......
李源沉思了良久，神情复杂。
时而低叹，时而皱眉。
可最终，李源选择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来。
还是要想办法知道更多信息才好。
若是不及时解决此事，恐怕......
鬼域中的可怕场景，将照入现世。
到时，不管真相如何，此方地界必然会化作人间地狱，恶鬼满街，凶魂遍地。
“马上便到了庚金之时......”
李源缓缓走到了三副红棺材面前，摩挲着红漆，眼眸含着深意。
庚金属虎，虎掌杀伐；此时，天地间将有一缕罡气凝现，肃清人间，清算魍魉。
大部分诡异的东西，都会在此刻销声匿迹。
直到庚金罡气消散，才会重新冒头。
而后到了黎明，人间初蒙曦光之时，那些东西又会隐入黑暗，遁入阴影。
李源，要利用庚金之时，判断真正的情况。
他希望，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般。
否则，一切都是假象，未免太过悲凉。
慢慢的，天地渐起无形罡风，扫清世间邪祟气息。
当庚金之时来到，三副红棺材岿然不动，但给人的压迫和渗背感，都衰退了些。
棺中传出虚弱的咳嗽声。
“你来了......”
咳嗽声持续了一阵，而后隔着棺木，叹息着。
李源双眼微凝，浑身一震，拂袖盘坐三棺之前。
目光直接囊括了三副红棺。
棺木中又传出苍老而虚弱的声音，有些沉闷，分不清来源。
“多年前，我就在等你。”
声音比较朦胧，带着虚无缥缈。
不知道的，还以为声音从三副棺材中共同冒出。
李源努力辨认，仙力运转七窍，聚精会神。
隐隐推算出，声音来自最右侧的棺材。
右侧棺中又传出声音。
“这些年，我耗尽全力，才拖住了那鬼东西。”
“它的身份......不简单。”
李源静静聆听，暗中施着某些地煞道法术，不曾发言打断。
“此局，乃是我当年镇压那厉鬼时，便布下。”
“那厉鬼以为成功附了我身，其实，一切都在老道我的谋算之中。”
“只是，老道属实没想到，厉鬼吞噬仙神也就罢了。当年被我镇压之后，这可怕的鬼东西，竟诞出第二魂！”
“仙鬼纠缠，产生异变。”
“竟差点毁了此局，打了老道我个措手不及......”
棺材中传出叹息，恨及自己无力。
“叫我那徒儿唤你来，就是希望借你之力，破此僵局。”
棺中，老道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怜我那徒儿，凡胎肉体，多年伴此三口凶戾之棺。”
“寿元福运快被折尽啊......”
李源目光闪了闪，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棺中，老道又道：
“左边棺材里的东西跑出去了，这将产生恶果。”
“老道需你助我一臂之力，以仙法镇压左棺，引那东西回来！”
棺中的声音恳求着李源，仿佛不愿看见人间染血的场景。
可李源只是静静盘坐着，一动不动。
场面在此僵持下来。
红棺中，老道的声音也沉寂，似是不理解李源为何无动于衷。
良久。
李源才缓缓开口。
“真的......只是鬼域么？”
他目光炯然，又带着丝丝无奈和悲意。
棺中沉默，半晌无言。
突地。
天地在此刻倒转，古镇发生斗转星移之景。
却是万般事物如同泡沫消散，化作残影散去。
李源盘坐原地，缓缓闭目，依旧不动。
可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盘坐在一片古老的乱葬岗中。
乱葬岗中，土石倾斜，墓坑零落；白骨横尸野外，残躯融进泥中。
没有古镇，没有义庄。
没有精致的医馆，也没有寂静的街道。
只有远处无穷无尽般的阴暗山林，在夜色中透出大片昏暗阴影。
三口红漆大棺材，静静地横陈在乱葬岗中，诡异可怖。
李源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环顾，发现在极远处的山中，有一道白衣的儒雅身影正站立着，朝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张天生的眸光有些深邃，似乎并不打算插手。
而李源，也明悟了某些真相。
他缓缓站起，漫步在这荒凉的乱葬岗中，看着一座座简陋的土坑坟墓，看着半掩在泥土中的尸骨，神色很是平静。
良久，李源走到乱葬岗的某地。
他微微弹指，将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骨从泥土中震出。
尸骨精瘦干瘪，穿着麻衫，一手紧紧抓着黄铜剑，身上还披着宽大的道袍。
李源望着这具尸骨，微微叹息。
“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宁，只有一方失陷的人间地狱。”
“你以为自己还活着，然而，早已是鬼域中的死尸。”
“三棺凶局，涉及仙、人、鬼三道之劫。一个不通道法的凡人，被牵涉其中，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一切，都是那鬼东西给你的幻梦一场。”
“鬼域......是真实的古镇；而古镇，才是虚幻的鬼域。”
李源点起一缕仙力之火，将这具尸骨焚烧。
乱葬岗四处传出凄厉的惨嚎，像是有恐怖的亡魂厉鬼藏匿着，在遭受折磨，声音不甘而怨毒。
最后，在歇斯底里的凄嚎中，彻底消亡。
安宁中蕴含恐怖的执念梦境，终究破碎。
而李源身后，三副棺材之中，那有着一道缝隙的大红棺材中，突然冒出了一声叹息。
有歉疚，也有释然，还有一些不舍。
可最后，只化作了两个铿锵有力的字语。
“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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