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看样子你过的还不错啊”
“嗯?雨宫警部补。”
成步堂薰:“”
大阪警察本部里人群来来往往, 人声嘈杂,有刚回来的警员正在讨论前日从建筑工地里挖出来的什么尸/体。下午还有两场刑事部的大会,有下属分部的人要来请求协查, 所有管理层都在准备着发言事宜。
然而,此时
刚刚那小女警还站在他身边。
成步堂薰维持着微微前倾身子,一手撑在桌面上的姿势僵了一秒, 像是在努力回想这是谁的声音。
片刻后, 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地疼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这是报警线路——”
“怎么, 现在知道急了?”
可听筒里只响起一声冷漠的嗤笑:“你去的到底是大阪还是无人岛?!接我们一个电话能浪费您这个大忙人多少时间是吧?”
“”
薰听着那道熟悉的声线, 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但他眉宇间的神色依然平静而镇定, 视线向侧边扫了一眼,只说:
“别闹了, 接警线路的电话都是要录音的。”
“我最近是比较忙, 本来想着等安顿下来了再联系你们, 你如果想的话, 我们可以再找个时间”
此时的这副场景实在是很神奇。
小女警眨巴着大眼睛,有些讶异地看着搜查一课的冷美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放缓了调子。
他脸上明明还是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说话语气却轻柔得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 听得让人几乎有点心神荡漾
单听声音谁能想到他现在竟然是这种表情!
“雨宫警官”她最后终于忍不住, 大着胆子凑过去,“请问这到底是是谁呀?”
成步堂薰静静地抬眸瞥了她一眼,声音顺着信号,从手机听筒里模糊地渗出来:
“没事,以前一个同学而已。”
同
同学??!
松田阵平猛地哽住了。
他今天本来只是想打个电话来看看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的,毕竟大阪再忙也忙不过东京, 对方这种一直挂他们电话的行为很不正常, 怕他万一遇到了什么困难。
以及。
一点不说也没事的小情绪。
然而此时, 他心里那唯一一点
唯一一点的被掩藏在刚刚的“正当理由”之下的不详的预感忽然动了——
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抄起手机:“喂——这才一个月不见我就已经变成‘以前的同学’了?雨宫你给我说清楚”
“你不是我同学那你是什么?”
成步堂薰轻轻呼出一口气,忽然敏锐地问道:“你刚解决完事件回来吗,是不是太累了?”
“”
“如果还是有要紧的事情的话,要不,让研二来跟我说?”
“研”
松田几乎是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那句“亲昵”的“研二”的时候,他一下想起对方今天根本还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松田忽然有点不耐烦起来,心里不自觉地漫上一阵酸涩。
“有什么事情我是自己没嘴吗?”
明明自己只是关心对方。
真正不辞而别的是雨宫薰,挂他五十个电话的是雨宫薰,在和他好不容易说上话的时候,还主动提起别人的还是雨宫薰
但在现在,切实面对那个人的时候。
眼前的一切却又莫名地给了他一种“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以前的日子里并不醒目,因为那时候他们六个人还经常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发生什么似乎都很正常。
但在雨宫出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以前没有被注意到的感情,似乎都在反复的思索和回想中,在他看着自己送给他的宝贵的礼物的残片中,在他反复地试图联系那个人的行动里被逐渐地放大了许多。
对方的离开使得原来不在意的事开始成了心里的一根刺,让他有点莫名地不安起来。
而此时。
当他努力了半天,终于好不容易重新听见那个人的声音的时候。
对方那种完全平淡而又无所谓的态度,一瞬间像是又激化了什么,不知隐隐刺痛了他心里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什么地方。
而这些都让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冷硬了不少。
“阵平?”
成步堂薰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一皱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
松田猝然安静了。
对啊。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怔怔地坐在位置上,身边环绕着同事在休息期间的嬉笑打闹,右边听筒里是雨宫疑惑的声音,世界仿佛离他很远
仔细想想,自己从给他送耳钉,被挂电话挂到同事问他是不是被女朋友分手了开始,一系列行为就堪称怪异。
毕竟就像雨宫自己说的,他们只是关系好一点的普通同学而已啊,自己追他追这么紧那不是纯有病吗?
可又为什么一定是雨宫呢?
雨宫他
我
这不可能
“松田阵平?你人呢?”
成步堂薰听着对面半天没声儿了,也有点搞不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只能又喊了两声:
“喂——喂?”
“咳”
半晌,那边才呼吸似地传来了声咳嗽,随后传来的是个僵硬到快要不像松田的声音:
“没什么,我今天打电话过来,其实是想问你个案子的事情。”
“”这话题转折和态度都明显太过生硬。
但成步堂薰也并不是会故意戳穿,给人难堪的性格。
即使他没搞懂松田今天到底在抽什么风,他甚至觉得这个人都不太像松田阵平了。但是还是很自然地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假装刚才的无理取闹都没发生过:
“嗯,那你说一下情况吧,我们尽量快一点。”
松田阵平满脑袋思维乱糟糟地。
只感觉自己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地响。
他此时抿着唇,听着听筒里那阵紧贴在耳边,正等待着他的轻浅柔软的呼吸
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瞬:
“就是我们机动队之前去一个烂尾楼排查危险物品的时候,以外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具被封在柜子里的女/尸,之后经过刑事部那边简单的尸/检发现并无明显外伤,就继续送到实验室做了进一步的毒理检测”
“嗯好”
成步堂薰轻轻点着头,剔透的眼眸忽然一转:“嗯最后是检测出了乙二醇吗?”
“这种物质摄入过量的反应会与乙醇相似,三十分钟就可能引起中枢神经异常,12小时就会引起呼吸麻痹,用来杀/人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而且因为味甜,放在甜点或者饮料中也不容易被发现,投毒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你们检查过她身边的人了吗,比如亲戚,或者男友丈夫之类的?”
“是,现在正在调查她的丈夫,综合证物和动机来看那个人嫌疑确实很大。”
“那这个方向应该没错的,你跟搜查一课说说,可以尽量尝试一下。”
“好”
松田扶在转椅上的手隐隐攥紧了。
“嗯,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薰边说着,边顺手在下属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了字,放下笔说:“我下午还有个会,有事下次你下次打我手机聊?”
那一瞬间,松田阵平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直接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冲动。
但事实上,他现在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雨宫薰。
气氛像是陷入了沉默的低气压,松田根本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不,这也是不可能的,他之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雨宫真正的想法,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像开了锅。
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句什么。
哔——
下一秒。
薰还根本什么都没听见,电话就被松田主动掐了。
听筒里只剩下了一阵空白的忙音。
成步堂薰:?
“算了,走吧。”
而且他本来下午工作就还多,此时也懒得再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纠缠,于是微微抬了下头,示意女警可以离开了。
但那女孩子站在那里,看他的眼神好像三分害羞七分震惊。
“怎么了?”
薰皱了下眉,一手叉在口袋里,另一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没没没不敢有。”
小姑娘的舌头似乎有些打结。
此时连忙迅速地一把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证件,迈着细腿飞也似地跑了。
之后的时间里。
萩原和伊达航也抽空给他打过几个联络电话。其中萩原打的时间和频率都要多一点,但态度却自然和圆滑很多,虽然关心他,但是都没再出现之前那种奇怪的情况。
而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松田就这么消失了。
仿佛是曲调高潮来临前最后的沉寂一般,城市夜晚路灯明亮,人群和车辆喧杂,平静而毫无波澜的日常生活正井然有序地开展着。
命运齿轮缓缓旋转,金色的时针在刻度上一点点向前迈进。
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暗断崖和漩涡一般。
正静静地等待着
所有,即将到来的一切。
两年后。
大阪,一处居民住宅内。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穿着深蓝制服的鉴识课几乎挤满了室内每一处角落,现场留存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门外拉着警戒的黄线,路过的附近邻居和路人在外面熙熙攘攘地站着,两个刑警手背在身后站在一旁,隔绝外面有些试图进入的好奇人员,还被围着问发生了什么。
“又死人了吗?死的谁呀?”
“我早说这家有问题嘛!你们还不信我的,一天到晚拉着个窗帘就是有鬼!”
“哎哟怎么不换个地方死快搬家快搬家,我家孙女才半岁”
看热闹的大妈大爷带着浓重关西口音的腔调嘈杂纷纷冒出,让人几乎有些烦躁。
而在现场内。
一个黑皮肤的少年正蹲在倒下的尸/体旁边。
男人胸口插着一把刀,身下的血已经完全浸透了深红的地毯,身旁还散落着摔碎的玻璃杯的痕迹。
“怎么样,小朋友?”
旁边有个警官问他,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就算你是本部长的儿子,这个案发现场也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
“他应该不是和人争执的时候被误杀的吧。”
服部平次忽然站起身,将头上的棒球帽换了个方向戴:
“喏,你看,那些碎掉的玻璃都是覆盖在尸/体上方的,而下方却并没有。如果是在争执的时候被杀的话,酒杯的碎片应该会有一些被压在尸/体下面吧。”
警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那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他在被杀时拿着酒杯呢?”
服部·十二岁·平次:“”
“按逻辑来说肯定就是这样的啦!不然酒杯怎么会碎的啊!”
小少年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撸袖子又要往地上蹲:
“肯定还在这附近的啦,有什么证据证据”
“哎哟妈呀别玩了!”警官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去拖他,“你浪费我多少时间,再这样我告诉本部长了啊?马上叫你大泷叔来抓你——”
然而,下一秒:
“尸/体本身你检查没有,平次?”
一道清澈温和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所有人回头一看,只见成步堂薰正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并肩站在一起。
他胸口警章闪亮,浅蓝底的徽章上中央一颗朝日影形状的金色樱花,两侧赫然各缀着三条金线,反射着窗外刺目的日光。
“雨雨宫警官”
“您怎么亲自来了?!”
平次趁着对方发愣的间隙,连忙在他手里挣扎了起来,对着门口的青年,完全是习惯性地张口就喊:
“哥!”
远山和叶:“”
少女满脸无语,虽然自己明明也在相当快乐地吸溜着雨宫哥哥给买的饮料,但是这不妨碍她鄙视自家青梅竹马:
“让你等我们,你非要自己一个人先跑来!”
“现在这种时候倒是终于想起我们了,平次?”
“唉,我在这里等你们也一样的嘛。”
平次从警官手里跳下来,边揉着自己挨了一下的头顶,扫了眼和叶嘴边的饮料,边熟门熟路地向她伸手:
“我的呢?”
远山和叶当即把自己书包一扣,紧紧抱在胸前,赌气道:“今天没有平次的!这是薰哥哥的份——”
“和叶你别闹。你俩买吃的哪次没我的?”
服部平次把她堵在墙角,有点无聊地半眯着眼睛:
“好啦,我饿了,快点——”
“不要——”
和叶也懒得理他,尖俏的下巴直接一抬:
“你喝了薰哥哥就没有了!每次都是他出钱请我们两个,他工作那么辛苦,你还老是给他添麻烦”
成步堂薰瞥了一眼身后又莫名其妙斗起嘴来的两个小家伙,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就听见身边的警员说:
“这边,雨宫警官。”
他戴上手套在尸/体旁边蹲下,先将已经僵硬的死/者抬起来看了眼背部,又轻轻抬起尸/体的手,略微分开已经痉挛后发紫的手指,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我忘了看尸/体了,因为还是感觉有点点吓人啦。”
这时候服部平次终于抢到了饮料,吸溜着在他旁边蹲下,“又发现什么了薰哥?”
“来,你看这里。”成步堂薰耐心地说,指着尸/体的指甲缝给他看,“这里面有和血混在一起的红酒残留物,就可以说明他在死的时候,手上应该是拿着红酒的。”
他又示意孩子低头看地上:
“以及尸/体左边这摊痕迹,看颜色和氧化程度应该不是血,那就是红酒。但是它的喷射状态却和死/者身下的血的形状完全不一样”
平次一下反应过来了:“哥,你的意思是现场是伪造的?!”
“对,这就是痕检的知识了。”成步堂薰轻轻颔首,“不过你以后想当侦探的话,还是可以多学一点,都没坏处的。”
“哎,侦探嘛,是很想啦你怎么知道?”
平次红着脸挠自己的脑袋,但这话一出口,他忽然又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嘛,根本没必要问啦。
反正他的薰哥就是什么都知道!
他忽然想到了点儿坏主意。
于是习惯性地一抬手就勾住对方的胳膊和肩膀,整个人半吊在他身上,这里要有个沙发他就能像十岁时候那样直接往他肩膀上爬了,喊道:
“哥。”
“嗯?怎么了?”薰头也没抬,在往现场备案上签字。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再猜一下——”
“和叶这次期中考试数学考了几分啊?”
外面的和叶瞬间暴怒,抄起书包就要打:
“服部平次!你几岁了!给我从他身上下来——!”
成步堂薰:“”
等到他们最后从现场出来的时候。
天基本上已经完全陷入了夜晚的黑色中。
警车里车厢昏暗。
成步堂薰坐在后座上,正把那两个已经睡得人事不省的孩子的脑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
“唔”
和叶睡在他的温热的颈窝里,小脸隔着单薄的白衬衣,紧紧贴着他细腻的皮肤,还不舒服似地蹭了蹭翻了个身。
但薰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仿佛是个习惯成自然的指令。
让不住乱动的小女孩一下安静了下来,乖乖地睡着,不动了。
四周暖暖的。
厚实的警车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有翻文件的纸页偶尔摩擦发出簌簌的响。
和叶像是陷在棉花堆里一样,下意识地又往兄长的怀里又缩了一点。
她头一歪,鼻尖抵在他的胸口,嗅到一丝男士香水文雅而浅淡的气息。
女孩子下意识地又蹭了蹭,长长的眼睫颤颤巍巍地想睁开,却又抵抗不住睡意,慢慢地合上了。
她的视线模模糊糊地像蒙着雾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她似乎从那些清淡的男香中,忽然察觉到了另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那有些刺鼻,像是
硝,硝烟?
如果将时间再往后拨五年,那时候的和叶可能能够敏锐地发现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但她此时还太年幼,并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只像只小猫似地享受着长辈提供的安全感,咕噜咕噜地从喉咙里呼吸几下,很快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唰——
警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大阪警本部。
成步堂薰轻轻地将两个孩子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关了车门下去。
而不用他说,早已习惯了的卡车的警察便向他点点头,开上了将他们送回家的路。
他转身向背离大路的方向走。
巷子口正停着辆漆黑的丰田,车里只有鹤见优海一个人。
他似乎也是刚刚从课里下班,手上还戴着白手套,平时伪装用的假身份的东西被装在公文包里,整齐地放在后排。
其他车里的东西都一切从简,顺着那个人的心意,干净得像辆新车。
“雨宫先生。”
成步堂薰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进去。
就看见他递过来一个装满文件的袋子:
“这是组织那边给的资料,有关于您最近手上办的几个案子,从黑市里查会快很多。”
鹤见优海垂着眼眸,像是有点紧张:“那,那位先生他说想让您再多拿几项个人功,争取早日打入日/本警察的核心管理层”
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心虚般小了下去。
成步堂薰神色丝毫未变,淡淡道:“不用,让他拿回去。”
“那几个案子从白道查也会很快,让他不用担心。”
青年的声音冷冰冰的,此时静静地回荡在密闭的车厢里:“比起这个,我之前吩咐你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是。”
鹤见轻声说道:
“那个会计已经抓回来了,放下去让组织的其他干部审了。已经自己承认了盗用账上资金的事情,那是留在大阪的老人了,十多年来可能流了几个亿出去”
这是组织从很早之前就一直在找的窟窿。
即使boss多次三令五申,但组织到底也是个由人组成的机构,上下一包庇,自己查自己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直到“那位先生”直属的格兰利威到来。
青年只拿走了他们的账目,过了几天后便又将东西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通知他抓人。格兰利威做事手段向来又老练又狠,管你是多少年的功臣丝毫不给情面。
等到对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所有出逃线路,逃逸账户和武器人手早已经全被格兰利威焊死了。
鹤见那时和他一起上了港口停着的那艘通往南美的轮船。
他原本还怀疑过目标是否一定会将这里选为最后的目的地。但没等他想清楚,船舱的门就霍然洞开了!
他也是在那时候彻底看清了对方痉挛扭曲的可怖面庞,看着他们的眼神惊悚得像是见了鬼。
此时,深夜中。
只有路灯和浅淡的月光堪堪照亮了这方天地。
“老鼠都清理完了吗?”
“都清理干净了。”
鹤见优海答道,忽然下意识地微微偏过头,去看自己身边的人。
正看见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打在雨宫薰的侧脸上,微微垂着眼睫,那些纤长浓密的睫毛就被密密匝匝地压在一起,盖住了金色的曈光,在柔软细腻的眼脸上透下一片阴影。
那一瞬间,鹤见忽然感觉他好像有点疲惫。
但那一丝显露出来的疲惫却也在他们的视线碰撞之时,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迅速地烟消云散了。
雨宫薰慢慢转过脸,微笑着望向他。
即使鹤见作为fbi,对于这些在组织里长大的亡命之徒没有丝毫好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长得实在相当美好。
那个笑容本来应该是非常让人心动的。
可不知为什么,鹤见此时面对着那个漂亮的微笑,却只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自骨髓里窜起来的寒意!
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而耳边正响起格兰利威温和带笑的嗓音:
“我再问一遍,听清楚了所有老鼠都被清理掉了吗?”
“”
“清”鹤见忽然没来由地有些颤抖,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了他。
他不敢接触那对金色的眼眸。
那个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忽然之间,鹤见好像知道了他到底在问什么
他真正想问的人是!!!
几乎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
鹤见优海良好的训练素质迫使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冷静冷静!
格兰利威虽然是boss直属,但是他和琴酒那种绝对忠于组织的还是有点区别的!按照格兰的行事作风,如果真的想制裁他,那早就应该动手了,绝对不可能拖到现在来跟他当面谈话。
与他之前所见过的,那些被格兰利威处理的叛徒比起来。
对方此时和他相处的方法和气氛,都几乎称得上是令人落泪的和蔼了。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
鹤见优海于是坚定而又沉静地维持着自己原本的姿势,一动未动,只稳稳地说:
“确实都清理干净了,格兰利威先生。”
“现在委托在大阪做剩余扫尾工作的人也都是boss的直属部队,我每天也有去查看情况,还请您放心。如果我们中任何人,哪天做出了损害您的利益的事”
他下意识地强调了那个“您”的称谓。
鹤见死咬着牙,终于——
在那个人寒冷的目光中,在这几年的“驯养”中
慢慢说出了那句话:
“我们会自己做出了断的,是死是活全凭您处置!”
成步堂薰修长白皙的手交叠在一起。
他慢慢垂下头,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好。”
“boss说之后要把山崎会也吞并了,整个大阪黑市最纯利的走私产品必须全部握在组织手里。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这个动作会不会有点太大了?”鹤见大惊,“而且山崎会的会长和政/治界有联系吧,杀了他们的话”
可却只看见薰垂了一下眼睫:
“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执行者。”
鹤见沉默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
许久后,成步堂薰才又微微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风衣领口向内拢了一点,就着背靠在副驾驶座椅上的姿势,静静地阖上眼睛。
“送我回去吧。”
这基本上是个危险过去了的信号。
鹤见优海一瞬间放松下来。
几乎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打得湿透。
“是先生。”
“秀哥”
“你怎么了?”
“我还要卧底多久你们才肯放我回家啊!!”
几天后,安全屋里。
即使鹤见优海最后还是完美通过了格兰利威的考核,但整个心态基本上也崩了。
真是被吓死吓活吓了整整两年多,再来几年他估计自己就要当场猝死了。
简直从来没觉得这么心累过。
“你说‘皇后’他到底是不是背后长眼?我真的,如果再跟在他身边,我就算能活着回来也得给我报工伤,求求詹姆斯给我找个心理医生”
赤井秀一:“”
他其实是知道鹤见优海这小子的性格的,智商和能力都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
其实fbi派他出去,也主要是想着让他当个fbi在组织试水的先锋,几个月就让他死遁回来。
但之后这小子居然演黑/帮分子得不错,真的混到了代号倒也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鹤见的智商肯定高出普通人一大截,在fbi内部也属于精英的智商。
但在赤井的面前,对于他居然混到了代号,还成功打入皇后身边的事情,也只能评价一句:傻人有傻福。
而他这个后辈显然是在这几年的折磨里,逐渐被格兰利威吓破了胆。
这人厉害起来确实很厉害,但兔子起来也是真的很兔子,竟然在宝贵的汇报电话里嘤嘤嘤,嘤得赤井都想一把给他提溜起来,直接塞两根胡萝卜闭嘴。
鹤见优海此时正缩在安全屋桌子底下啃面包,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还是把胡萝卜留着给皇后吃吧,我拿跟法棍把自己敲晕埋了就行呜哇!”
“怎么了?”
“格兰利威又来电话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啊他又抽什么风?!”
“服从性测试而已。”
赤井秀一瞥电脑一眼,“说过了,他是想收你当他个人的下属,你不想死就冷静一点,演好麦卡伦威士忌。”
毕竟卧底又不是玩游戏,肯定还是有风险的。
而且没到机会,他们也没办法把麦卡伦威士忌撤回来。
“他真的特别吓人我感觉他随时都能掏把枪出来把我崩了”
电脑里,标记着“anonymousmp4”的音频里还在不住叭叭地发出年轻人的惨叫,不过赤井已经没再注意着听他抱怨了。
因为赤井秀一其实也觉得,皇后不会真的杀麦卡伦。
至少在现阶段。
格兰利威或许会通过一些手段用恐惧卡住麦卡伦威士忌的忠心,但并不会真的杀他。
即使从鹤见优海嘴里出来的情报可能带有些许夸张。
但在他这么长时间的汇报和反馈中,赤井也已经可以简单描绘出那个人的形象了:
容貌姣好的男性,体型较瘦,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上下,当前年龄24岁左右,有着极其缜密的思维和智商。
从小在组织里长大,行动力极强,对于一切犯罪和反犯罪的相关事项都非常熟悉。
并且善于伪装,在警方面前性格清冷但有礼,对于小孩子有独特的温和的一面,受到了高层的青睐和重用。但在执行组织任务的时候手段也相当阴狠,这种行为模式的分离可能和他在组织的经历有关。
他可以是大阪警本部雷厉风行的雨宫警官,可以是那两个高层天真的孩子所依赖着的温柔兄长,也可以是组织里琴酒手下最亲密也是最锋利的怀刃
有意思。
而且,除此之外。
fbi甚至还在这两年里,查到了更多和格兰利威有关的“有趣”的事情。
“秀哥。”
鹤见优海忙着收拾东西,在最后关上电脑之前,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们为什么就那么自信皇后不会杀我?他不是琴酒的人吗,琴酒对组织那么忠心”
“琴酒对组织忠心,不代表格兰利威就对组织绝对忠心。”
赤井秀一的声音淡淡地飘来。
他像是站起了身子,走到机密的书架旁边,输入密码,取下了一份打着fbi的血红“ss”级标识的文件。
“格兰的经历非常复杂这也是为什么,上面会选他作为突破口的原因。”
赤井翻动着档案。
他碧绿的眼瞳慢慢扫过上面的每一行文字。
最后,缓缓地停在了一张全家福合影上。
上面的小男孩笑容灿烂得像朝日阳光,和父母亲一起站在中央偏左的位置。
角落上的落款写着“倉院·綾里”。
这张本应该在当初十多年前的“绫里案”发生的时候,就毁灭在火场里的证物照片不知道怎么回事,飘洋过海来了美/国。
此时,正被fbi编号为特级机密,并以特质材料保存着它已经接近碳化的表层。
“你在看什么?”
忽然背后灯光大亮!
詹姆斯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些狐疑地盯着他手里的文件。
“看看我有趣的任务目标。”
赤井秀一翘了下唇角,故意让他看着自己将东西放了回去,只说:
“我的行动不是也正在安排了吗,我还有多久需要和格兰利威接触,詹姆斯?”
“”
詹姆斯滢蓝的眼睛扫了一眼他,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赤井秀一搜查官。”
詹姆斯·布莱克定定地望着他,表情异常严肃,“不管他以前经历如何,是否是受害者他现在都是组织的人,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不要对他产生任何多余的感情,赤井。”
“你是觉得我会产生什么多余的感情?”
赤井秀一像是在笑。
但若仔细看,却只能从他的那双深绿的眼瞳里看到冷峻的神色。
他单手从沙发上把自己的外套拎起来,手刚扶在门把上,却又忽然被自己上司叫住了。
“等等。”
詹姆斯背对着他,静静地说:
“告诉麦卡伦威士忌,如果格兰利威要在最近离开大阪,回东京的警视本厅,就让他想办法跟着去。”
“怎么回事?”
赤井皱眉,眼瞳里的光忽然沉了些许:“为什么突然要回东京?”
“因为”
窗外忽然响起惊雷似地低低咆哮,午后的天在乌云的席卷下阴沉下来。
倾盆大雨迫在眉睫。
“因为东京现在的警视总监,百田陆朗要病退了。”
赤井瞳孔微怔。
“但是直到现在,接班人都还没确定。”
詹姆斯挑了一下自己花白的眉毛,注视着窗外沉沉的雨幕。
“东京警界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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