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栀子飘香的六月,天高云淡,骄阳流火,簇拥的乔木洒下片片绿荫。
毕业那天,学校里人潮拥挤,有不远千里赶来只为庆祝孩子成才的父母,挂着满脸荣光;有穿着学士服的女生,三两成群,在校园的草坪上笑靥如花地拍照,庆祝最后的大学生涯;也有毕业即将异地的情侣,眼角流着泪,不舍地相拥。
邓景生了一场大病,今天没能来参加时央的毕业典礼。
时央在学士服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走在灼热的阳光下,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她不以为意,顺着人潮往前走,心如止水地最后再看一次生活了四年的校园。
“时央!”
她转过头,是赵韩儿,去山里拍戏她晒黑了一点,宽大的学士服仍然遮掩不住她的风情万种。
她旁边站着的是局促不安的池飘飘,她紧张地捏了捏学士服的下摆,眼神触及到时央时又不经意地低下头。
“我们拍个照吧。”赵韩儿提议道。
时央点点头表示同意。
摄影师是赵韩儿拍平面广告时认识的,专业的摄影师拍出的照片光线、构图各方面都很好,只是她扬起的笑容里有些不易察觉的疏离局促。
在赵韩儿和摄影师挑片的间隙,池飘飘走到时央身旁。
前者欲言又止:“央央,你和我哥真的没有可能吗?我哥他最近过得很不容易,他……”
“飘飘。”没有说完的话被时央打断,“都过去了,我们……都向前看吧。”
轻轻的一句话,却将她与池之周的未来判了死刑。
池飘飘楞在原地,还未说出的规劝堵在了嗓子眼,紧握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时央回寝室拿了收拾好的行李箱,住了四年的宿舍,除却那些无关紧要被扔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一个24寸的行李箱。
拉好门,拎着行李箱下楼,寝室楼外的阳光无比刺眼,时央不由地眯了眯眼。
适应明亮光线后,映入视线的人,便是他。
今天也是他的毕业典礼,学校统一发的硕士服他没有穿,身上依然是惯常的黑t恤黑裤,脚下踩了一双运动的板鞋。
青色的胡茬依然盖不住他周身清俊的气质,头发微乱,眉眼处是遮掩不住的疲倦。
看见她出来,他眉眼微动,抬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单手拎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往校门走。
时央欲开口,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还是把嘴边的话压了下去,抿抿唇,跟在他身后。
出了校门,池之周把她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时央手心渗出汗意,没动,灼热耀眼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与对面的人隔着车相望,在眼里溢出一点潮湿的水意时,埋头钻进了车里。
她贪心地想,就这一次,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车里的空调出风口吹出凉意的冷风,温度过低,甚至让她周身有了些许的寒意。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车厢里一时静谧无声,空气凝滞得几乎静止。
到了她小区门口,车猝然停在路边。
“谢谢。”时央礼貌疏离地道谢,低下头解开安全带,右手扣在门把上,欲打开车门。
耳边听见搭扣弹开的声音,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了过去,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鼻息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
沙哑的低语呢喃在耳边,“央央,那天晚上的见面是我们之前就约好的,那天雨大,叔叔还特意打了电话让我不要失约。”
他深知,这件事已成定局,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甚至徒然。
可是那是他最爱的女孩,他必须得尽他全部的努力去争取和挽留。
“央央,我们和好。”他的声音很哑很低,甚至带着哀求。
时央喉咙哽咽,没有说话,任由他抱着。
池之周感受到肩上传来的一阵湿润凉意,心里最深处像是被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瞬时火星四溅。
像一股无形的青烟,他感受到两人似乎正在远去,伸出的手在空中抓,最终也是徒劳。
拥抱的手越收越紧,似乎用力一点,就能阻止即将逝去的那缕青烟。
时央的手轻轻环上他的腰,池之周不期然地后背一僵。
“我要去美国了,我们——”
静默的两秒,空气里是破碎的声音。
“到此为止吧。”
池之周红了眼眶,紧握住她的手腕,低下头,嘴唇发狠似的磕在她的唇上,刺痛又热烈。
时央浑身颤抖,任凭他吻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咸湿的泪涌进交缠的唇上,渗入口腔。
池之周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胸中所有的不甘与不舍无法倾泻,“时央,你这样对我公平吗?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给我判了死刑!”
时央手指一动,她多想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抱着他。
可如今,她眼睛一闭上就是那天晚上雪白的布和鲜红的血。
望向池之周的眼神变得木然,眼神苍凉,没说一言一语。
“是不是那晚是任何人,你都可以原谅。唯独只有我不行?”池之周无力地松开他,犹如一只斗败的困兽,颓然地开口。
时央哽咽,无法回答。
无声的沉默给了他答案,却也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池之周自嘲地一笑,但眼角的泪快要出来。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淬了寒意的话没有一丝温度,时央的心里一滞,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拉开车门下了车,拿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她睁着眼睛枯坐到天明。
美国的签证下来得很快,离开的那天是今年以来最炎热的一天,火红的太阳高悬树梢,知了在高高的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一如他们认识的那天。
她回头望了望那天他车停的位置,一片空荡荡。
他再也不会来了。
“怎么了?”邓景握了握她的手。
“没事,我们走吧,不然来不及了。”时央一头钻进了出租车,将身后的一切留在原地,逃避似的离开了。
到机场的时候为时尚早,安检完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时央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今天的新闻——
“东方集团中标,成为军方侦察无人机项目的供应商。”
她点进这条新闻,儒雅干练的魏东方与军方的人握手,嘴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爸爸你看,虽然你现在不在了,但此刻你的理想完成了。
时清越终其一生都在为无人机事业而努力,此刻总算可以无憾。
坐在时央旁边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此时正闷闷不乐地玩着手指,嘟嘟囔囔地说道:“臭子阳,我去美国了,再不理你了!”
年轻温婉的妈妈抱着她,笑着捏着她的小鼻子逗她,“囡囡说的是真的吗?”
小丫头转头抱着妈妈,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小声撒娇,“我只是随便说说,妈妈,我们下个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我怕子阳哥哥忘了我。”
时央收回视线,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小姑娘撒撒气,最终依然会回到她的小男孩身边。
而她,这一去,归来恐怕遥遥无期了。
“yang……yang。”
一双奶白小巧的小胖手在时央的面前晃了晃,嘴里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
时央回过神来,笑了笑,把盘子里面的蛋糕端给zack。
时央之前没有申请美国的学校,到了美国之后只好gap半年,申好了学校才能入学。
闲来无事,她便加入了当地的救助基金会,在一家儿童福利院里当志愿者。
zack是她对口帮助的一个小男孩,小家伙不过八岁大,一头金色的卷毛,皮肤白嫩,一双水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十分可爱。但是因为智力原因他被父母遗弃,几经周折才到了这家福利院。
他会的词语很少,说话的语速非常慢,福利院里面的小朋友都不爱跟他玩,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地坐在窗边,痴痴地望着院子里面奔跑的小朋友,眼里满是羡慕。
时央来了之后,他明显活泼开朗了许多,但说话仍然不太利索,就连时央教他念自己的名字教了很多遍,他依然无法连贯地喊出“yangyang”。
时央不厌其烦地陪着他,小家伙落寞的眼里逐渐有了光,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zack接过时央递给他的蛋糕没有急着吃,而是疑惑地望着时央,一字一句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时央耐心地摸摸他的头,笑着解释说刚刚院子里面的那个男人很像她曾经认识的某个人。
zack显然不是很明白时央的意思,睁着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望着时央,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困惑。
时央端过盘子,用勺子喂他吃蛋糕。
再望向窗外的时候,刚刚站在庭院里面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刚才他穿了一身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肩宽挺拔,纯黑的碎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时央在心里嗤笑自己一声,想什么呢。就因为这边目之所及都是金发碧眼的美国人,所以难得看到一个亚裔背影就误以为是他。
两周之后,时央正在福利院的图书馆窗前给zack讲故事的时候,又看到了那道背影。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和牛仔裤,和记忆里面的那道身影重叠。
讲故事的声音骤然停下,她屏住呼吸,望着那道背影缓缓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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