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姚艳前几天刚从陆家搬出来,她辞掉了保姆工作,在一家小超市里找了份新工作,工资不高,但远离陆家。
她把钟晔送到学校,耳提面命地说了一大堆,钟晔完全听不进去,姚艳叹了口气,问:“你爸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早出晚归,我和他碰不到面。”
“随他去吧,让他自作自受去,四年的学费妈妈都帮你攒好了,你不用担心。”
钟晔抱住姚艳,由衷地说:“谢谢妈妈。”
钟晔转身进了学校,望城科技大学虽然在远离市区的大学城,但毕竟还在本市范围内,钟晔也没什么远离他乡的悲伤,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集体生活,但他性格好,和所有人都玩得来,几个室友知道了他要画画赚钱,还主动帮他介绍客源。
钟晔适应得很快,就是等待的时间很煎熬,陆谨承平时一上课或者一进实验室就销声匿迹,钟晔只能捧着手机等大学霸主动联系他。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钟晔发消息给陆谨承,问他几点的飞机,陆谨承没有回。
可能他已经坐上了飞机?钟晔想。
他又等了三个小时,实在等不下去了,便直接给陆谨承打电话,没有人接。
一连几个,都是如此。
钟晔焦急起来,这时候手机突然震动,钟晔立即拿起来接,可是姚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小晔,出大事了。”
“你爸,他昨晚跑到陆家来偷东西,正好碰上陆粤出来倒水,他一失手,把陆粤推下了楼。”
“陆粤昨晚就被送去医院了,听说是颅内出血,很严重。”
“钟家明他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赌场的人差点把他一条胳膊打断了,他穷途末路,想来别墅偷我之前提过的那只几十万的花瓶,结果——”
“这事你先别管,现在陆家的人都来了,陆谨承,还有陆粤的弟弟陆洲,都回来了,你别冲动,你爸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他欠的钱也不用你来还。”
“喂,喂,小晔,你听到没有?”
钟晔的世界陡然按下静止键。
太荒谬了。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梦。
“小晔,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不可能。
他妈平时这个点都已经睡觉了,绝不会打电话过来,一定是假的。
“小晔,你别怕,别担心,有什么事妈妈帮你担着呢,听到没有?”
姚艳一遍一遍地问,钟晔还在发懵,直到远处传来钟楼的整点报时,钟晔才陡然惊醒,不是在床上,不是梦,他正坐在宿舍的桌前,身后的室友正酣畅淋漓地打着游戏,钟晔面前是一副未完成的头像画稿,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经进行了五分多钟。
“妈……”
钟晔一张口,才发现声音都是哑的,“陆阿姨现在怎么样?”
“听王姐说,可能有生命危险,严总已经找了专家会诊,就看能不能撑过今晚了。”
“钟家明呢?”
“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坐牢肯定是免不了的,就是不知道要判多少年,律师说了,虽然是把人推下楼是过失,但入室盗窃比一般盗窃严重得多。”
钟晔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上涌,他不顾室友的阻拦,发了疯似的跑出宿舍,一路跑到无人的草坪上,跪伏在地,他嘶吼痛哭,把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直到苦声沙哑。
他浑身沾满草屑,手腕也被蹭伤,嗓子很疼,浑身都疼,他脱力地躺下,明明漫天星辰,可他的眼前一片灰暗。
*
再见到陆谨承,已经是一个月后。
陆粤脱离了危险,已经转到普通病房,陆谨承守了他母亲一夜,下午才和陆洲换了班,他刚出医院,就看到了钟晔。
陆谨承看起来很疲惫。
钟晔已经在医院门口蹲守一个星期了,这是第一次碰上陆谨承,他想往前走,但又踌躇不决,陆谨承停在原地,两个人隔了五六米的距离。
最后是陆谨承主动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钟晔的脸。
“瘦了。”他说。
这一刻钟晔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能泫然欲泣地看着陆谨承。
“不怪你,你不用自责,你爸的事情是我舅舅处理的。”
“我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两个人陷入沉默,陆谨承没有说“一起回长明公寓”,钟晔也没有,他在陆谨承收回手的前一秒,抓住了陆谨承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哭着说:“对不起。”
“和你没有关系,不用道歉。”
陆谨承把钟晔揽到胸口,虚虚地抱了他一下,“我要去我妈公司处理一些事情,自从她出事之后,她的公司不太安稳,严栩也有插手进来的意思。”
钟晔不太相信这是陆谨承说出来的话,一个多月没见,陆谨承像变了个人。
他原先最讨厌“公司”两个字。
“我虽然不懂公司的运作,但至少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有点威慑作用。”
“陆谨承……”
钟晔感到陌生又难过,陆谨承不再是象牙塔里以实验研究为终身乐趣的天才少年,他的小狮子正在磕磕绊绊地走进人群,陆谨承不快乐,他满心郁结,他烦躁又愤怒,钟晔能感觉到。
“我先过去了。”陆谨承说。
钟晔不肯松手,他再次抱住陆谨承,陆谨承咬住钟晔的肩膀。
咬得很疼,但钟晔希望能更疼一些。
陆谨承离开之后,钟晔做了三菜一汤装进打包盒里,带到长明公寓蹲了一夜,陆谨承没有回来,清晨时候宋燃秋出门,看到钟晔,跟他讲:“你的小男朋友?他好像不住这里了,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听到这扇门响过了。”
钟晔等不到陆谨承,又不敢去打扰他。
再次接到陆谨承的电话,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钟晔慌忙接通,刚要说话,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钟晔吗?我是陆谨承的舅舅,他现在状态不太好,你方便过来陪陪他吗?”
钟晔说好,翘课赶了过去。
到了陆洲说的酒店房间,钟晔还没靠近,就闻到了熟悉又强势的alpha信息素,陆洲从旁边走过来,“你是钟晔?”
钟晔点头。
陆洲因为钟家明的事,对钟晔自然心生抵触,但这孩子看起来又实在乖巧,挑不出来刺,他只好板着脸说:“今天谨承代表柏雅日化去谈项目,项目经理信誓旦旦地向谨承保证,说早就和对方公司沟通过了,不会出问题,结果谈判桌上出了大纰漏,最后项目没有谈成,谨承接受不了失败,觉得自己成了全公司的笑柄,一个人去喝酒。”
陆洲抬了抬下巴,示意钟晔望过去:“现在就成这样了,他的信息素完全在爆发,没人能靠近,我听我姐说你和谨承是信息素契合,所以就只好向你求助了。”
钟晔满眼都是心疼,陆洲把房卡交给钟晔,“谢谢了。”
“应该的。”钟晔接过房卡。
钟晔进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撕开后颈的抑制贴,房间里的木香正盛,很快融进了淡淡的栀子花香,钟晔走到床边,陆谨承颓然地靠在墙角,床头柜和台灯全摔在地上,此刻的陆谨承完全没了白衣胜雪的少年气,他抬眼望向钟晔时,钟晔甚至打了个寒噤。
可是他不怕,钟晔胆子很小,但他唯独不怕陆谨承。
他走过去,跪坐在陆谨承的腿上,小心翼翼地贴上去,哄道:“谨承,我来了,没事了。”
暴戾的气味逐渐被压制。
陆谨承的声音低沉暗哑,“我什么都不会,除了学习,我做不成任何事,他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敷衍我,然后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笑话。”
钟晔把陆谨承紧紧搂住。
“我在努力地学,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我知道。”
“那些事比解题难很多,我没有天赋,可我妈的身体还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
“你已经很棒了。”
“我爸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钟晔刚想安慰,却猛地意识到alpha信息素的浓度逐渐增强,提到父亲,陆谨承的情绪再次陷入憎恶和低落,他急需一个宣泄口,然后他看到了怀里的钟晔。
他的小饲养员正满眼心疼地望着他。
他也很失望吗?
不,他不可以。
陆谨承从心底里生出无法自控的烦躁,他把钟晔抱起来,扔在床上,然后倾身压了上去,钟晔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已经被扯了大半。
难以言喻的疼,钟晔把枕头捏得几乎变了形,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才忍过最痛的阶段,后来陆谨承给他做了完全标记,钟晔才好受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钟晔正强打着精神准备下床点餐,还没拿到手机,又被陆谨承拽了回去。
陆谨承眼底赤红,浑身发烫,钟晔突然意识到,陆谨承的易感期到了。
此时的陆谨承不再暴戾,但他脆弱又黏人,不能和钟晔分开半刻,钟晔一边喊着疼,一边还要用哄孩子的方法哄着陆谨承,求着陆谨承把注意力从他的身体转移到总统套房里的装饰品。
但没用。
他们在床上度过了整整四天,饭点时陆洲会让人送来餐车,钟晔挣扎着爬到床边,刚握住筷子,就被陆谨承拽了回去。
凌晨三点,他才找到机会下床吃饭。
这时候陆谨承恢复了一些理智,他对钟晔道歉,然后向钟晔讲了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经历,钟晔捧着碗边吃边听,可是话还没说结束,钟晔一口汤还没喝完,就感觉到陆谨承眉心微皱,目光愈发深沉。
钟晔心里咯噔一声,手里的小碗已经被陆谨承拿走了,浴袍落在地上,他再次被压在床上。
他的小狮子真的变了。
钟晔本来以为陆谨承能永远天真,永远可爱,永远能说出“我们还有七八十年”这样的话,可世事不如人意,为了保住母亲倾注半生心血的事业,陆谨承放弃了实验室,放弃了学术研究,走进复杂的社会,开始经历挫折。
钟晔很心疼,但他除了能陪陆谨承度过易感期,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他们都需要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下章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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