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红黑交换3
天台。
呼啸的风声, 将废旧铁门吹得哗啦作响。
卡在右耳上方的耳麦刺啦一声,传出声音——
“2点钟方向,一辆黑色别克车。目标坐在后排右边, 窗户没开, 疑似防弹玻璃。”
防弹玻璃……
琴酒微微压低身体, 半眯着眼睛,控制住狙击枪的枪口、不断追逐着那辆黑色别克车。
不行。
银色的长发迎着风、全部被吹得飘起来, 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视野,真正出现问题的反而是——
光。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 刚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刺眼的阳光透过别克车的窗玻璃反射过来,严重影响到他的视线,使得他没办法看见车窗里面那个脑袋的位置, 甚至没办法确认车窗四个连接角的状态。
这种熟悉的反光,甚至让他想到了先前在日本和那个家伙对狙时遇到的状况。
一想到那个家伙, 他还没有好全的腹部就隐隐作痛。
琴酒皱着眉, 压下火气,再一次俯身望向目标所在的位置。
好在附近车流量很大, 那辆车被堵在距离最佳狙击点还有两百米左右的位置, 动弹不得。
但对面路口的红绿灯马上就要到头了, 必须得立刻行动。
他扶住耳麦——
“b计划, 伏特加,截住那辆车, 想办法把车身别过来。”
“好的老大!”
耳麦另一侧,立刻传来伏特加憨厚老实的声音。
风速偏高,且一直在往西南方向吹。
五月份的加利福尼亚洲按理说会很干燥, 但眼下刚刚下过雨, 空气湿度很高。
这些全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琴酒屏住呼吸, 凑近倍镜。
三、二、一——
视野范围内,那辆黑色别克重新启动,沿着道路缓慢向前行驶,就在即将越过路口的时候,从路口右侧忽然冲出来一辆保时捷356a。
那辆别克避让不及,整个车身打了一个180度的大弯,刺耳的刹车声响彻整条街道。
原本被阳光强烈照射着的后车窗,此时刚刚好完美避开聚光点,半透明的防护膜根本挡不住八倍镜的窥视。
“砰!”
第一声是试探。
防弹玻璃并非完全没办法打碎。
最起码在使用马格南子弹的时候,只需要几枪。
随后是一声又一声枪响、间隔不长、有条不紊,足见射击者的气定神闲。
那辆黑色别克车像是想要启动,但被黑色保时捷牢牢卡位,动弹不得,只能试探性往后退,但这反而是把自己暴露地更加明显,宛若羊羔高高扬起脖颈,极其天真幼稚地踏入猎人的领地。
在最后一声枪响落下帷幕之后,硝烟缓缓散去。
大街上乱作一团,车辆和行人惊惶四散。
银发青年飞速穿行在几幢建筑物的楼顶,按照预先踩好的点位撤离,沿着最后一栋没有监控的大楼的消防楼梯飞快下到一楼——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
伏特加正坐在前座上等着他。
这个家伙几乎见证了所有他为数不多的、单独执行任务的时期。
大概是因为曾经相处过很长时间、又或许是因为本就来自同一个地方、再加上这个家伙又一直傻的可怜,以至于琴酒对这个家伙的戒心,可以说是最低的——只有90。
毕竟其他人都其他人的警戒程度都已经拉到了200。
琴酒坐进副驾驶座,迅速脱掉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上硝烟味的大衣,换上了一件新的衣服。
虽然把杀手当做职业,把枪支当做爱好,但他奇怪地讨厌硝烟味,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点。
“老大,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接下来还是按照计划往机场的方向撤吗?”
开着车的伏特加一边加速狂飙、甩脱身后的警察,一边侧过头憨厚地请示着。
“改道。机场去不了了。去港口,那里有组织的船,先撤到公海上。”
“是!”
乌拉乌拉的警车,在狭窄而拥堵的街道上,毫无用武之地。
反倒是可以开出各种诡异姿态的保时捷,极度迅猛地超越周围的车辆,朝着目的地一路疯狂。
久违地亲自执行任务,琴酒莫名找回一丝刺激感。
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曾经和组织合作,但最终选择背刺组织的恶臭政治家。
按照他原来的习惯,这个任务应该会被交给某个卧底。
但碍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组织里已经没有什么卧底可以供他使用。
说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有一点想念那个恩将仇报的fbi。
那个家伙之前还在的时候,几乎可以包圆了他所有的暗杀任务,而且从来循规蹈矩、不会多问糟糕的问题。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竟然想要联合fbi来抓他,他也不至于那么快把人弄走。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任务他被迫单独执行。
但这个任务本身,也有向组织证明自身价值的意味。
毕竟上一次、因为拱火的心理太过严重,他直接放跑了久川悠。
自从那次之后,boss对他和贝尔摩德的信任度大打折扣。他们直接被半“流放”到美国,将日本市场的控制权转交给了朗姆。
咸腥的海风透过车窗源源不断地灌进来,快到港口了。
琴酒重新往腰侧装了一把满弹的柏|莱|塔,又将一把瑞士军刀塞到靴子里,最后背上他的狙击枪。
坐在他身旁的伏特加也捏紧了方向盘,手上青筋毕露。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够在这个地方安全上船,没有被警方堵到的话,他们百分百可以逃走。
好在他们之前已经甩脱了警察,警察未必能够及时反应过来他们选择从海港撤离,
正在他们心神紧绷之际——
“嘀!嘀!嘀!”
琴酒放在后座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伸长手臂从后座上取到那个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他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之后,滑向接听键。
“我发现了一个叛徒,你猜猜看是谁?”
来自朗姆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
琴酒不耐烦地拧着眉,深吸一口气,冷漠回怼了一句:
“你有病吗?”
在局势最重要的时刻,他就不应该耐着性子接通对方的电话。
整个组织里全都是卧底和叛徒。
那个家伙身为二把手,早就应该心知肚明。
到现在,还在用这种老掉牙的话题吸引注意力,到底是有多缺乏存在感?
还是又盯上了什么有利可图的东西?
无所谓……
琴酒猛地按向挂断键,把手机甩到伏特加身上,随后双手抱臂、闭目养神。
“嘀!嘀!嘀!”
片刻之后,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并且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
伏特加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手足无措地捧着怀里宛若烫手山芋般的手机,迷茫地望向身边的老大。
在瞥见对方闭着眼睛、一副默许他自己处理的姿态之后,伏特加犹豫片刻,大着胆子,再次接通了电话。
——毕竟他也想知道,那个被发现的卧底到底是谁,朗姆又是为什么会把电话打到老大的手机上。
“先等等,别挂电话,你真的不好奇我发现的是谁吗?”
电话里再一次传来挑衅意味的声音。
因为伏特加还在旁边,琴酒也不便明着说对方的意思有多离谱。
——组织里全都是卧底和叛徒,他以为这早就应该是他、朗姆还有贝尔摩德三个人的共识。这个家伙现在搞这一套,摆明了是在捣乱。
琴酒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
“随便,与我无关。叛徒直接干掉不就行了?”
“你确定要直接干掉吗?我真的好感动啊……”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先是故作姿态地表演了一番,随后冷漠地陈述道:
“昨天晚上,有人在东京八木看守所里、带走了一个化名为冲矢昴的前组织成员莱伊·现任fbi探员赤井秀一。”
“你知道,那个带走fbi的人,是谁吗?”
“!?”
琴酒愣了一下。
再次听到这个赤井秀一名字,让他有一丝迷茫。距离那个fbi叛逃,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正常情况下,像这种叛逃离开组织的人,很少能够活下来。
但那个家伙是个例外。因为一些杂七杂八的关系,那个家伙最终还是活着回到了fbi。
但现在……
劫狱是怎么回事?朗姆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琴酒皱着眉,伸手从伏特加手里夺回电话,放在距离耳朵还有十厘米的位置,没有出声。
他故意留下空白的时间,让对方在过度的等待中丧失耐心,主动暴露出自己真实的目的。
电话那一头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那个家伙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一样。
可是当时赤井秀一成功逃走,是组织高层全部都知道的事实。这个家伙现在跳出来,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琴酒总觉得对方口中的那个叛徒,像是意有所指……
毕竟一般来说,他们更倾向于用卧底去形容那些组织里的新人。
叛徒的前提,是那个人本身归属于这个组织。而大部分卧底本身就不属于这个组织,他们只能算是在组织和政府的蒙骗之下牺牲的棋子而已,远远够不上叛徒的标准。
这个组织里有资格被称作叛徒的,恐怕寥寥无几。
所以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准备指责他是叛徒吗?
仗着自己掌控了日本,就肆无忌惮地开始做假证?
“你真的不好奇吗?”
电话另一头的家伙终究按耐不住,先一步问出口。
“我为什么要好奇?”
琴酒冷硬地回了一句。
他已经足够耐下性子、去听对方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这个家伙一直自以为是地卖着关子。
“随便是谁。是你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纰漏,让组织的情报外泄、甚至落到一个fbi手上。现在fbi又被酒厂的人带走了……”
自他和贝尔摩德被调离日本之后,日本的所有组织事务全都交由朗姆处理。
虽然炸掉警视厅这种大事,他多少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够参与。
至于这其中发生的其他事件、包括劫狱事件在内,就通通与他无关了。
朗姆打这个电话过来,该不会是想要把日本市场上出的事情全都怪到他头上吧?
毕竟组织boss要求朗姆做到的事情,这家伙一个都没有做到——
不仅没能抓到久川悠和警视总监,甚至把自己的人也赔了进去。
得力部下失联,警视厅被炸,目睹一切的重要证人赤井秀一被人劫走……
这家伙和酒厂的对战,完败啊。
“你倒不如想想清楚,该怎么和你的boss解释比较好。”
“哈?”
电话另一侧的那个家伙突然冷笑一声。
“需要解释的人,恐怕不是我。”
“我已经拿到了警方的调查结果。在昨天深夜、趁着酒厂炸掉警视厅的契机、潜入看守所、带走赤井秀一的,是一个一头银发、带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我甚至已经拿到了那个潜入者的指纹和长相,恰好和你相符——你不解释一下吗?”
“……?”
莫名其妙。
琴酒狐疑地拿下电话,扫了一眼通话提示。
在电话另一边的那个家伙,真的是朗姆吗?如果真的是朗姆,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现在人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刚刚结束组织安排的暗杀任务,即将逃亡公海。
按照这个家伙的意思,如果是他劫的狱,那他必须做到以下复杂的操作——
先是在凌晨0点到日本的看守所劫狱,然后承保私人飞机连夜起飞赶到美国。
在下飞机之后,算上时差,刚好是下午四点多。
那么紧接着,他需要无缝衔接下一个任务,去到大楼顶端暗杀任务目标。
说实话,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技能和效率,确实是不错。
可惜他没有。
“银发、服装、身形、指纹甚至是长相,全都可以伪造。易容、指纹建模,随便什么都可以。这算什么证据?就算你把监控录像摆在我面前,这都不能算是铁证。只要我想,我也可以制造出一模一样的证据,去你的boss面前指证你。”
“而且……如果真的是我去劫狱,我一定会易容成你的样子再去,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另外,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啊?”
琴酒对着电话嘲讽道:
“就算是想往我身上甩锅,也先调查一下可以吗?”
“八——嘎——”
他猛地把电话挂断。
为了防止对方继续骚扰下去,他半探出车窗,将手机扔到这辆车的必经之路上。
只听见“嘎嘣”一声。
根本来不及反应、完全没有踩刹车的伏特加,驾着车从那个手机上碾压过去。手机登时四分五裂,连带着所有储存的信息一起化为乌有。
“……老大?怎么办啊?”
伏特加额角冒汗,侧头瞥了一眼琴酒。
“把车停在那边,”
银发青年伸手指了指海滨的一处树荫。
现在时近六点,太阳将落未落,淡金色的光辉洒在水面上,泛起层层亮光。
那群警方完全被他们一开始走机场大道的方向所蒙蔽,尽数停在机场那边布控。
整座海港无比安全。
伴随着船只离港的轰鸣声,夕阳落下帷幕,浅金色的光芒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殆尽。
咸腥的海风将他们牢牢围住,呼啸的海风将船帆吹得高高鼓起。
琴酒站在甲板上、背对着大陆,凝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海面,以及海面另一端、那个孤岛上的“酒厂”。
最开始放走久川悠、虽然也有对方话术的吸引,但更多的、只是为了看到这个家伙和组织之间的对立。所有能够给组织添堵的事情,他都不会吝惜自己的时间精力。
他原本没抱任何希望,毕竟和组织这种庞然大物对立,很少有人能够成功,最多就像是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但那个家伙给他交上来的答卷,实在是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他忍不住去现场实地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牢牢掌控着黑白两方,一边犯罪一边破案、一边抓人一边释放、把钱从左手换到右手的、堪称遮天蔽日的组织,能够被这个家伙摆一道。
而且……
朗姆的任务失败,以及那个荒唐无比的指控,只会让boss对朗姆也失去希望。
组织内部的局势,很有可能会再次发生变化。
他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
警视厅,食堂。
楼下美食街的诱惑,导致哪怕已经到了饭点、警视厅的临时食堂里依旧没什么人。
松田阵平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侧头扫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又狐疑地望向眼前的手机屏幕。
那上面正开着一个视频通话,一个一头黑发的年轻男子坐在镜头的另一侧。
——这是萩原研二强行介绍给他认识的朋友。
他虽然已经很多年,没和这个时期的研二相处过。但他勉强记得,原本的研二好像从来没有用这种堪称强硬的变扭方式,给他介绍朋友。
总的来说,太奇怪了。
那个黑发男人咧着嘴,刻意露出一副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试探性地打招呼道:
“最开始的话,我们不如做个自我介绍吧?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
松田拧着眉。
这算是什么问题,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吗?”
视频另一侧的那个男青年愣了一下,皱着眉、神色忧虑地朝坐在一旁的萩原研二投去一瞥。
“研二,这好像比我们之前推断的更加严重啊。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不、不是。”
萩原研二尴尬地摇了摇手。
“他只是不想说、没反应过来而已。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啊哈哈哈,对吧?嗯?”
他有些慌乱地侧头望向松田,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
松田愣了一下,收回视线、垂下眼思索了一番。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坐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
他好像察觉到对方这是在做什么了。
莫名其妙推荐给他的朋友,强行开始的视频通话尬聊,以及最开始介绍自己的姓名环节……
这个家伙是在给他找心理医生吗!?
[天哪,怎么一到松田这里,整个动漫的画风都开始不一样了?]
[xs谁还记得这是一个悬疑推理恐怖侦探番?]
[原著也早就在推理侦探番和幼稚爆笑篇之间来回横跳了吧?(单指后期)]
[所以现在为什么突然变成岁月静好日常记录vlog?]
[哈哈哈哈哈妈妈问我为什么笑得那么猖狂。]
[电话对面那个就是研二连夜找到的心理医生吧?还特地用朋友的名义开始聊天,用心良苦啊(bushi)]
[黑松试图带着幼驯染一起加入酒厂,幼驯染反手把他送进医院?]
[研二:《我的幼驯染好像有心理问题》]
[确认了,萩原研二还是红的,不然也不会安排心理医生哈哈哈哈!]
“……”
虽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但这个家伙现在是怀疑,他身上的不同是由于心理问题吗?
不过,对方这样简单粗暴地、把他身上的异样归结为心理问题,总比直接猜到平行时空、异面同位体要好……
虽然需要牺牲自己的风评,但反正精神出现问题的是红方松田正平,和他黑松有什么关系?
松田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不管有没有病,反正他要让“自己”有病。
他保持着死鱼眼,呆滞地望向视频。
“最近天气慢慢变热了,我的睡眠质量也变差了哈哈,不知道你们的睡眠质量怎么样了……”
视频对面的心理医生,用一种极度浮夸虚假的演技,假装他们正在进行正常的聊天。
“啊,我的睡眠质量也一般般,半夜总是被热醒,你呢?”
萩原研二艰难地接过表演,尽可能自然地表现出来。
但毕竟前面的地基已经打得歪七扭八,萩原研二补救地再努力,也始终无济于事。
整体的演技,还是既浮夸又虚假。
“……”
松田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决定好要配合对方,但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种演技。
“要不你还是直接问吧,你是心理医生吧?”
“!你怎么知道?”
这位心理医生确实不适合当演员,跨界也没有跨成这样的。
萩原研二无奈地捂住眼睛。
像这种程度的演技,别说是骗过阵平,连他都快要接受不了了。他有些心虚地伸手搭在松田肩膀上,开口道:
“其实我——”
“其实你只是担心我而已,对吧?”
松田歪着脑袋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反倒顺着对方的意思继续往下走。
“那就直接问问题吧,不要多废话了。就当做我没事去看了个心理医生。”
“欸?”
“额,好,那你最近的睡眠情况怎么样?”
视频里的那个青年医生瞬间自在起来。
“差、很差。”
“大部分时候都睡不着。”
虽然是在尽可能往坏的方向说,但这也确实他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状态。
“每次一闭上眼睛,眼前总是又很多画面换来换去。”
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一闭上眼睛,那些事情全部都会冒出来。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这种状况了,在现在待着的地方一切都很好。
“具体是什么样的画面?”
“不知道。每次清醒过来、想要回忆的时候,又想不起来。”
“你会时常感到沮丧、感到自己没办法改变什么东西吗?”
那个医生应该是提前从萩原研二那边了解到一部分信息,问得很有针对性。
“……”
当然不会。
他完全可以改变这一切,而且改变这一切的能力就握在他自己手中,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
——就比如说直接炸掉了警视厅。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松田阵平垂下眼,思索该怎么去回答。
“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我好像被禁锢在不属于我的躯壳当中。我没办法和外面的人交互,也没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有点恶心。
“那你会产生挫败感吗?”
“应该说,我从来没有摆脱过挫败感。我好像一直重复在一个循环当中……”
——胡说八道。
那个医生来来回回问了好多个问题,其中有一大半问题都是重复的。
松田阵平强压着性子,一个个认真回答完,每一个问题,他都有意识地把话题往悲观消极的方向引,深怕这个医生不够专业,不去判定他的心理问题。
因为他自己早先的经历,已经忘得七七八八。松田在思索回答内容时,相当缺少经验,只能临时借用黑方萩原研二的经历。
有的时候,他甚至直接带入到研二的视角里,感同身受地去回忆当时的事情。
[我想说,松田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好悲观啊?该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违和吗?总感觉那种叙述不太像是松田的性格?]
[+1,我也觉得有点违和。所以该不会是……]
“多重人格?”
视频里的那个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趁着松田去打饭的功夫,萩原研二坐到了松田原本的位置上,向医生询问具体的情况。
“嘛,如果你认为他是多重人格,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
医生顿了一下,半带着思索性质的回忆着。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发现,在他的叙述当中其实一直存在着两个主体。
一个是当时经历了这些事情、产生这种消极甚至是悲观的想法的主人公,他很痛苦,有着很强烈的挫败感和悔恨情绪。但同时还有一个是旁观者。”
“现在的松田,给我一种他始终处于旁观的状态当中。他完全游离于当时造成那种感受的那些经历之外,站在上帝视角上去回忆当时的事情。”
“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多重人格是有可能存在的。只是目前没办法确认他是否真的分裂出其他人格,还是只是单纯的矛盾情绪,。如果是前者,我们也没办法确认他的身体里到底有几重人格、真正的松田到底在哪里。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这种游离出来的第三人称感,还有可能是扮演出来的。”
“扮演?”
萩原研二皱着眉,凑近视频。
“你是说松田他在伪造出心理有问题的状态?不可能,他没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只是一种假设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医生后仰了一下,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另外我还有一点很在意。在中间的时候,我问过他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你问的是……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大门是什么颜色的吗?”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像这种问题,就算回忆不起来也很正常吧?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过去太久了,松田他又搬过家。就算是我自己也想不起来。”
“对,正常人都记不住,这其实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单纯用来测试对方的反应。但是其他人会坦然承认自己忘记了,他不愿意承认。”
医生的眸色稍稍暗下来。
“这一点我很在意,我总觉得,他的记忆好像是有问题,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记忆问题?”
萩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总之,像今天这样仅靠聊天式的视频通话,我只能确认一部分信息,没办法确认具体的问题。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带着他到医院来做一个具体的检查吧?”
[所以是来真的?松田心理真的有问题?双重人格?]
[不是吧?我还以为是扮演出来的啊?]
[srds,经历那些事情之后会黑化,也不是不可能。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等等,动漫上怎么了?]
动漫上的屏幕忽然黑了下来,换到另一个地方——
·
“距离劫狱,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我可以问一下,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你们的boss吗?”
沙发上,仍旧穿着一身囚服的赤井秀一在忍耐许久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出言询问道。
现在是上午十点整。
自从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十七分,这个被称为组织头号杀手的琴酒大摇大摆地劫狱之后,他们驾驶着警车在大路上肆无忌惮地乱晃,并最终停在了市郊的一处独栋建筑门口。
这是一个防御塔级别的安全屋。周围外墙全部是钢筋混凝土建造,最外面还有一圈通电的铁网。
里侧是上下各三层的建筑,上层建筑平平无奇,唯独屋顶的位置是实打实的绝佳狙击点位。地下三层的建筑,清一色防空塔级别。
房间内部没有任何软装,甚至连油漆都还没来得及刷上去。
——足以见出这个屋子才建造起来没有多久。
只是,能够在东京的市郊建造出如此巨大的一座钢铁堡垒,那个组织的财力物力绝对不容小觑。
从抵达这个安全屋之后,他就被带到地下三层的一个小房间里。
都不需要额外费时间尝试,他可以断定这里百分百没有信号,所有求救信息都发不出去。
即便在警视厅的看守所里,他都没有如此严重的不安全感。到了这里,反而随时有可能被那群家伙干掉。
赤井秀一半仰着头,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银发青年。
中途的时候,这个家伙出去了一段时间。
到了早上□□点钟的时候,又重新回来。回来之后,这个家伙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低头擦枪,始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酒厂设下重重圈套,只为把他牢牢套进去,但到了现在,反而迟迟不露面。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欲擒故纵的手段吗?
先是挑起他的想法,然后一直吊着他,就是不来收割果实,直到他忍无可忍主动让步的时候,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真的是这样,这群家伙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成功了。
赤井秀一现在无比急切地想要见到,制作出这一切、在各大组织里埋入那么多卧底,让所有计划环环相扣并且能够策反琴酒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现在还不露面,合适吗?”
“……”
坐在角落里擦枪的银发青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迟疑地抬起头、望向赤井秀一,久未开口的嗓子有些沙哑。
“你要见boss?”
“不可以吗?”
是这个酒厂的boss千方百计想要把他带进来,现在他已经进来了,难道这个boss还不准备来见他吗?这是在耍他吗?
赤井秀一眯着眼睛望向角落里的琴酒。
只见对方脸上挂了一副有些神奇的表情。
他用一种不太情愿、但又有些尴尬的语气解释道:
“恐怕不行,boss还在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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