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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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把画放这儿?”陈清霁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恰好看见梁逢雨把那张半身图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塞进其他画纸里。
“这儿不好吗?”梁逢雨问。
“不是,老梁……”陈清霁顿了下,“哦,他是不是一般不看你画儿?”
“嗯,是我不让他看。之前学了一阵,他让我给他画个肖像,结果又说我画的不像,就很难伺候,”梁逢雨收完画具,往床上一坐,拍了拍床沿,“男朋友,坐。”
陈清霁笑了下,迈步过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块儿在床沿坐着,也许是刚才亲狠了,这会儿彼此都没什么闹腾的心思,只是各自看手机,小指勾在一起。
“陈小鸡,你喜欢看灌篮高手吗?不光钥匙扣,微信头像也是流川枫。”梁逢雨回完一条消息,退出时,刚好看到他头像。
漫画风少年,穿后背印shohoku的球衣,侧身回眸,拽得不要不要的。
至于钥匙扣,她之前见他掏出来过,角色没变,不过是彩色q版的。这会儿恰好就放在桌上,梁逢雨起身,拿过来把玩。
和头像不一样,钥匙扣是搞怪画风,流川枫单手抓个篮球,包子一样可可爱爱,看得让人想一手拎起来。
“没看过,”陈清霁揿灭手机,“这是初中那会儿,我们打赢了一场市级篮球赛,拿了一笔小奖金,聚完餐还有剩,谈双旺就拿去定做钥匙扣了。”
企鹅头像也是那会儿换的,后来出了微信,他懒得另外找,直接保存下来挪过去。
“你是流川枫,因为你最帅吗?”梁逢雨拎着钥匙扣晃了晃。
“因为我打小前锋,”陈清霁好笑地把钥匙扣从她手里拿出来,这才正眼瞥了眼这个图案,又还回去,“你看吗?”
“看啊,以前电视上播,和梁星鸣一起看的,最喜欢的就是流川枫。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你打球呢。”
“要看吗?我篮球打得一般。”陈清霁说。
一般。
指将对方连杀局。
夏季夜晚,健身公园人潮如水,篮球场上,灯光亮如白昼,绿色围网边聚了不少男女老少,比往日还要热闹。
梁逢雨坐在场内长椅上,难得没带滑板,手中只拿了一瓶矿泉水,看着陈清霁在球场上奔跑跃动的身影,感觉自己男朋友可能有点谦虚。
这叫一般?
但她其实误会了。
陈清霁说自己一般,是因为北越二中有一支专业篮球队,里头四个篮球特招生的那种,无论是配合还是技巧,都碾压外行好几个层次,蝉联了年省篮球赛冠军。
在这种恐怖力量的统治之下,其他人也只能“一般”了,总不能说自己打得“挺好”吧,那高中年没赢过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场上基本都是熟人,谈双旺、梁星鸣、张波、赵学义……还有两方几个高中同学,起初是陈清霁问了句要不要打,他难得主动攒局,大家都很震惊,纷纷响应。
结果一到球场上发现,靠,谈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秀恩爱来的吧,于是,化感动为愤怒,打得越发狠。
但还是没用。
陈清霁反应太敏捷了,速度又快,加上身高优势、出色的观察力,谁跟他打配合都爽,好像球到他手里就能得分,所以,场面也是一边倒的状况。
“防他防他防他!”张波边跑边伸手,感觉自己整场吼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但无济于事,下一秒,陈清霁晃了个假动作,骗过防守,迅速起跳,隔着分线,球脱手后划过一道长弧线,稳准狠地落进了筐里。
“哐”一声!
“棒!”梁逢雨忍不住起身欢呼。
陈清霁像是听到了,跑动间隙里,朝她投来一眼,冷白灯光下,少年眼神天然冷淡,触碰到她,却又含了个短促的笑意。
他很快一个急停跳投,再度得分。
老梁之前说过,陈清霁是个很不服输的人,梁逢雨之前还没太深体会,因为感觉平时相处,不管在没在一起,陈清霁都还挺让着人的,比如桌游店那次让了她,去电玩城那次,没抓到牛也不执着,说走就走。
挺佛系一个酷哥。
这会儿,算是完全改观了。
休息间隙里,少年微弯腰,手撑膝盖,大口喘气。他头发末梢让汗沾湿了,潦草垂在额前,整个人显得莫名温顺,但一抬眼,目光却又是锋利的,紧紧盯着那个球,宛若即将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散发着压迫感与攻击性。
和他在跑道上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结束以后,梁逢雨意犹未尽,扑上去挽住陈清霁手臂。刚运动完一身汗,陈清霁其实不太想亲密,怕弄脏她,拿纸擦了下,才重新牵住。
“怎么了?感觉你抱得特别紧啊。”
“没什么,被我男朋友帅到了算吗?”说真的,他之前说自己篮球打得一般,梁逢雨还真信了,因为陈清霁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人,自我评价都挺客观的,所以,一般估计是真一般,她连安慰词都想好了,没想到会这么精彩亮眼,简直和球场上的灯一样,令人有点眩晕感。
而且,她刚听他们那群人聊,说陈清霁高时摸高就有335厘米了,能打小前锋也能打得分后卫,反正就是很牛。
“陈小鸡,你下次要狂一点才对,害我误会。”她顿了顿,还是不太甘心地提了句。
“嗯?怎么狂?”
“我,梁逢雨男朋友,球场小霸王。”梁逢雨一挑眉,来了个原地示范,指尖朝向自己,立了个大拇指,眉眼都是生动的骄傲。
“行,记住了。”他好笑,揉了下她的头发。
“说一遍。”
陈清霁笑得不行,捏了下她较真的脸颊,“我,梁逢雨男朋友,球场小霸王。”
谈双旺原本和梁星鸣、赵学义他们一块儿,走在两人后边,但临时想起自己忘带钥匙了,不知道陈清霁带了没,别搞得明天要出发去报道,今天两人进不了家门,所以,步伐快了点追上来,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两人这对话。
“……”
这他/妈还是他那个生人勿近的陈哥哥吗?
简直让人听不下去,不过,麻了几秒之后,谈双旺又真心感觉,挺美好的。
他算是陈清霁玩得最久的一个朋友,从小学到高中,可能是从小到大都在一块,所以,陈清霁有些性格上的改变,回过头来看很大,但他处在其中,却没怎么发觉。比如,父亲、奶奶相继去世以后,陈清霁话明显变少了,以前还老跟教练顶嘴,又狂又傲,现在是又冷又淡,有种别人不怎么看得出的封闭状态。
和梁逢雨在一起以后,陈清霁给人的感觉,明显更松弛一些,会陪她闹,陪她笑,眉宇间,甚至依稀有初中那个散漫自由的少年的影子。
想到这儿,谈双旺叹了口气。
他陈哥哥,要是不经历那么多,没准真可能是个狂霸酷炫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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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照着少年少女明净的心,进了楼道,月光被挡在外边,连带着,把一切车水马龙和喧嚣也隔离在外了似的。
两个人一步一步,慢吞吞上楼。
也不知是谁先停住,视线相对,又很默契地亲到了一起。
“一会儿早点睡。”陈清霁说。
“嗯,不熬了,明天十点的飞机,熬夜的话我可能真起不来。”梁逢雨又亲了他一下。刚要离开,却被少年揽住腰,拉近,加深了这个吻。
楼道昏暗,感应灯亮起又熄灭,只有影影绰绰的月光,被清风吹进来,又像撞见了什么似的,害羞地躲掉。
结果,这一躲,却好像惊动了一树的蝉,那些蝉藏在树梢里,很不满,争先恐后、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北越这边,夏天抓知了的人挺多的,一度抓到快绝种,夏天都听不见声儿了,后来,政府出了一系列规定,才遏制住。
不知是因为那些禁令,还是身前这个令人心动的少年。
梁逢雨记忆里,好久没有这么响成一片的蝉鸣,也好久没有这么热烈的夏天。
……
行李昨天就收拾完了,梁逢雨回家,只对照着检查了下,最后,把身份证装包里,就去洗澡了。
她不是第一次离家,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激动,不太坐得住似的,洗完澡,头发也没吹,就去客厅晃了一圈。
这一晃发现,老梁居然坐在沙发上抽烟。
“爸,您还没睡啊?”她放下头发,抖了抖水。
“我又不赶飞机,”老梁把烟摁了,起身开窗,看她一眼,“属狗的啊,甩甩就干?赶紧吹头发去。”
“哦。”梁逢雨嘴上应着,但人没动。
怎么说呢,就感觉,如果她是老梁的话,要告诉她身世的秘密,就该趁这个时候啊,要去上大学、标志着迈入新阶段的前夜,多有纪念意义。
但老梁就很能憋。
“爸,您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啊?”她只好自己问。
“说什么?”老梁奇怪地看她一眼。
“……没什么。”
父女俩不是那种关系亲近、无话不谈的类型,甚至因为老梁讽刺技能max,平时说话偶尔还夹枪带棒的,比如现在,梁逢雨正打算回屋,就让老梁一句话叫住,“哦,倒是有个事。”
“嗯?”
“从浴室出来,拖鞋又没蹭干吧?拿个拖把,把你站的那块地拖拖,都是水。”
“……”
拖完地,梁逢雨回房,一脑袋栽在床上,不太提得起劲,摸过手机,是陈清霁一条消息。
qingji:「还没洗完?」
丢星:「洗完了,刚和老梁聊了几句。」
qingji:「嗯,他不放心了,还是舍不得了?」
这一趟,他能光明正大地和梁逢雨两个人去京北,还被老梁叮嘱多照顾着她点,要多亏市运会延期,推到了九月开学那几天,老梁的假请不下来。
换位思考一下,要他是家长,不看着女儿安全抵达、铺好宿舍、尘埃落定,也是不太放心的。
丢星:「没有,他叫我把地拖了再走。」
qingji:「……」
丢星:「我肯定不是亲生的。」
丢星:「老梁屋子漏了,我就是那个连夜雨,买梁星鸣送的添头。」
也许是那次在海岛上,已经和陈清霁剖白过一次,梁逢雨慢慢发现,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并不会输人一等。
遇到和预期不符的事,也不会再藏起来,而是有了抱怨的小缺口。
陈清霁笑得不行:「来阳台吧,女朋友。」
今晚夜色很亮,是冷白色,铺陈下来,大地好像镀了层银。梁逢雨靠在陈清霁怀里,叹了口气,不说话,然后,又叹一口气。
“我就是觉得,不告诉我身世秘密,好歹说几句温馨点的话吧?虽然不太符合老梁人设,真说了我可能会吓到,但是真没说,又不太得劲,让人感觉好像塑料父女情啊,是不是很别扭?”
陈清霁看着她,认真:“嗯,有点。”
梁逢雨轻掐了他一把。
陈清霁笑开,揉揉她的头发,“这一走好几个月,想撒娇不是挺正常的?”
“是吧,那老梁——”
“理解一下,我们练体育的,心思都比较糙,不善言辞。”
陈清霁这个人,越相处越会发现,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简单单一个酷、话少、冷淡就可以概括的,有时候,他还挺冷幽默。
梁逢雨噗嗤一声笑了,“你明明很细腻,都知道翻阳台过来哄我。”
“那这算哄好了?”
“嗯。”梁逢雨点点头。外头是清风明月,像这样靠在少年的怀里,她一直隐隐约约悬空的情绪好像安定下来,于是,终于回过神来,方才那股子坐立不安的浮躁,是因为期待明天与他的相见。
这天晚上,陈清霁进了房间,学着帮她吹干头发才走,梁逢雨收了吹风机,刚想发个消息,再和陈清霁聊几句,就先看到了他的。
qingji:「谈双旺睡过去了。」
qingji:「在我这儿,你是及时雨。」
梁逢雨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应和她前边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要回复,却看见陈清霁头顶的名字刷新了下,变成了“嘉澍”。
应该是刚才改的,系统才刷出来。
梁逢雨下意识打开搜索引擎查了下。
嘉澍:意为“好雨;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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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老梁先送他俩去机场,再送梁星鸣去高铁站,临别时,谈双旺就差泪眼朦胧了,跟两个男生各抱了下。
“怎么有种把二汪丢下看家的感觉。”车子向前驶去,梁逢雨忍不住嘀咕。
通风够了,车窗缓缓摇上,冷气呼呼吹走燥热,后座距离很窄,陈清霁靠着窗,视线则是朝着身侧,看梁逢雨一边嘀咕,另一边,手指不太安分,在皮质座椅上一路弹钢琴似的跳过来,碰了下他手背。
胆子挺大,陈清霁笑了下,手指收拢,也和她碰了碰。
两人到底是没太明目张胆,一路保持着客气而礼貌的“不太熟”关系,到了机场。北越机场很小,到这年为止,也只开通了几条航线,一点也不挤。
所以,梁逢雨这种踩点选手,只提前了半小时到。
四个人都下了车,老梁身材健硕,今天穿了件黑t,跟保镖似的,给她拉着行李箱,一路骨碌碌地进了大厅,莫名有气势。
办完值机,按理该去安检了。
但四个人还挺默契,谁也没提,就这么坐成一排,引得好几个来值机的人频频转脑袋,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路数。
“行了,还坐着干什么,走吧。”老梁挥挥手,以一种你们不走,我走的姿态,起了身。
剩下个人也陆续站起来,往安检口走时,路过一对父女,大概也是没法送到目的地,正依依惜别,老父亲一句一句不显啰嗦地叮嘱着什么,两个人眼眶都红通通的。
场面看着就很催泪感人。
梁逢雨心想,还好,老梁不走煽情挂。
两个人道了别,进了安检口,手才重新牵到一起。放零碎物件的塑料篮没了,工作人员去拿的间隙里,陈清霁勾了下她手指,“还是不太开心?”
“没有,”梁逢雨摇摇头,“昨天老梁给我打了五千块钱,我觉得,有个不善言辞但会打钱的爹也挺好的,不然这会儿一通煽情,我可能会哭,场面就挺……”
“尴尬”两个字没说出口,她忽然愣住。
因为陈清霁在帮她把包里的东西掏空,一样一样拿出来过安检,充电宝、数据线、防晒伞……还有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药。
治感冒的、咳嗽的、拉肚子的、甚至还有一盒清凉油。
她画画的时候,除了咖啡,就靠这个提神,擦在太阳穴上,好闻又令人清醒。
画室人多,免不了借着借着就弄丢了,也没处找,所以,高中几年,老梁下班回来,经常要给她带清凉油,还认真问过她,梁逢雨,这玩意儿是不是拿来吃的?
鼻尖忽然就一酸。
梁逢雨撑着过了安检才开始掉眼泪,但持续时间很长,一直到上飞机,还处在一个任陈清霁牵着走、神思恍惚的状态。
等她稍微缓过来一点,有余暇关注周围,飞机已经上升到了高空,从小长大的地方,也缩小成了一块田、一个点儿。
“好一点了?”陈清霁手里都是她哭湿的纸。梁逢雨哭起来,并不是那种爆发型的,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但持续不断。
是真挺令人心疼。
梁逢雨点点头,又拿一张纸,遮住半张脸,瓮声瓮气地说,“我想擦鼻涕,男朋友,你会嫌弃我吗?”
“擦完我给你扔。”陈清霁笑了下。
她也笑,本来还想去厕所的,但这会儿,是真懒得动了,就很不顾形象,一用力,把鼻涕擦了,丢到废纸袋里。
“脸丢完了。”梁逢雨叹了口气,小声嘀咕,她情绪过去了,整个人如释重负,又有点累地靠在他肩头。
鼻尖、眼梢都红通通的。
“没事,男朋友陪你一起。”陈清霁撩开她有点乱的头发。
“嗯?”
陈清霁用眼神示意周围,笑道,“不知道拿我当渣男看几次了,空姐都来了好两趟。”
梁逢雨没忍住,亲了亲他,“委屈你了,男朋友。”
陈清霁笑了下,将她的手牵进自己掌中,过了会儿,又捏了一下,语调像这动作一样,轻声又带些许力道,“小雨,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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