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冥滩之秘
龙冉的脸色变了,他看出了那条蛇尾巴的花纹属于谁。
殭螝。
他恐怕是这座溟山塔里最棘手的家伙了,明明顶着一张少年的脸,干的却都是一些丧心病狂的勾当,连龙冉也会觉得殭螝天生继承了蛇神的残忍与顽劣。
“这一层并不属于我,我也该回到我自己的位置上去啦。”
殭螝的尾巴像条小狗一样欢快的甩来甩去:“你会来找我的吧,新娘?”
说罢,李传宁的身体便动了。
他一改自己步履蹒跚的老态,如一个被精准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四肢诡异的扭曲起来,趴在地上像个蜘蛛一般律动肢体,竟然一眨眼就冲到了大门边,跑向了五层。
甚至没人来得及拦住他,因为大家的身体还处在剧痛的余韵之中,反应神经也慢了不少。
“他是什么时候操控起李传宁的!”东尧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好像被这npc给愚弄了,作为战队队长,他竟然没有看出来。
“难不成是进入第一层开始?”柳静云回忆起来。
卓郁皱眉:“不,都不是,从一开始见到他,他可能就是殭螝了。”
“此话怎讲?”罗木生也不敢贸然前去五层,他想先分析一下这个新怪物的数据,心里才有底气。这第四层都差点让他们交代在这里,第五层肯定更加恐怖。
“回想一下,那老头能从水流里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当时在山洞中的可都是青壮年幸存者,连龙冉也被拍到石头上受了重伤。”
“怪不得我也觉得他身上有很浓重的违和感,爬神树的时候,他也很利索。在我的记忆里,馆长这个角色应该是五体不勤的,殭螝是披着馆长的皮,把大家叫到这里的吧!”
罗木生砸了下拳:“他也很有可能像龙冉那样离开了塔!”
沉默许久的龙冉接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甚至怀疑国内很多后来的蛇神崇拜都是他弄出来的,他的性格和蛇神很相似,都非常恶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很了解他?”卓郁问。
“不,只是他做的事情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我想起了一部分往事,在溟山塔改造的时候,我们就存在于塔中了,因为人类的目标是唤醒神明,和我们是一致的,所以我们保持了暂时的和平。”
“直到殭螝开始玩弄人类,他喜欢活着把人开膛,钻进人的腹腔,说自己不是自然出生的,想要体验一下母体内的温暖,而被他钻进身体的人还活着。”
“他操控人类的身体离开,做出各种恶事,将每一条溟国的法律都触犯一遍,用以挑战父神的权威,而无辜的人就这么锒铛入狱。”
“他操控母亲虐待孩子,用孩子控制整个家庭,等玩的差不多了,就都带到溟山塔里吃掉,死前还要玩弄人心,如果有人主动献死,就留孩童一命。但实际上,他把主动求死的人留到最后,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吃掉……”
龙冉叹了口气:“这还只是他恶行的一小部分,如果他真的离开了溟山塔又回来,那还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好事。”
罗木生感到一阵阵反胃的恶寒,他明白,这一切都出于殭螝对世界的好奇与观察,他是天生的恶。“所以他的能力是什么?”
龙冉摇了摇头:“我建议你们不要继续往上走了,到达塔尖只是我和卓郁的使命。”
龙冉握起卓郁的手,沉声道:“事到如今,继续向前还有什么意义呢,你难道想失去自我,重新唤回蛇神吗?和我走吧,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人类世界去。”
卓郁笑了笑,杏眼中的神色有些许复杂。
其实,最想登塔的人应该是龙冉才对,那是他的基因本能,而他现在却为了新娘的安全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甚至说出这种话。
龙冉的内心一定非常纠结。
可惜,卓郁是没有办法忍受半途而废的。
系统给他的主任务是解开溟山塔的所有地图,他注定要登顶,龙冉的一片真心也注定会被辜负。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卓郁用眼神安抚对方:“即便我和你走了,又能如何呢?五百年后,我们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回到溟山塔,这是我们的诅咒,也是宿命。”
“我不想在漫长的时光中,像你一样渐渐丢失记忆,最后连你的脸都记不清了。”
“你知道我会怎么选择,我要终结这一切,不论结局如何,十万年都太久了,更不想经历第一个十万年。”
龙冉咬牙,用那双猩红的蛇眸看向卓郁,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那张脸上满是诚恳,让他找不到一点错处来反驳。
这就是卓郁。
看着弱不禁风,不良于行,但骨子里比谁都偏执,只要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回头。
“好。”龙冉松下了肩膀,既然劝说无果,那就和他最重要的人站在同一战线吧,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为卓郁做的了。
他会为卓郁杀死殭螝。
“殭螝的能力从来没有施展过,或者说,他没有必要施展。”龙冉走向石门前,黑洞洞的阶梯在冒着寒风:“但是既然代表老年,那就应该和老化有关,我们走吧。”
濒临塔尖的第五层,李传宁正肚皮朝天的躺着,他仍有意识,在殭螝的刻意放松之下,终于可以气若游丝的吐出一些声音了。
“你……你这个疯子……”
李传宁的大脑是清醒的,可他的手不是,他的手依旧在写写画画,这是殭螝的意志。
殭螝在记录自己的见闻。
[龙蚺迟迟不放出本体,怀疑是怕引起新娘的记忆和厌恶。]
写完这一句话,蛇尾巴便翻了个页。
他已经记了一整本的观察日记,因为顶着李传宁的皮,考古队员们从一开始就以为他在记录溟山塔的信息,但实际上,这是一本新娘观察手册。
“唔,差不多了解了,原来我的新娘是这个样子。”蛇尾巴摇来摇去:“不错,和我非常适配,我们都是喜欢看乐子和玩弄人心的生物,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的。”
清脆的笑声不断从李传宁的肚皮里传出来,他的尾巴一顿,笑声中又瞬间带上了恼火,蛇身攒动起来,疼的李传宁哀声大叫。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殭螝继承的灵魂是最多的,他在数万年间游历世界,早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他记得自己的怒火,不甘,和被未来妻子背叛的心情。他这每一天,都是在痛苦中煎熬度过的。
为了缓解愤恨,他主动离开溟山塔,每五百年都要杀死一个新娘,可惜他们都是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只有如今的卓郁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甚至,他有种曾经的新娘回来了的错觉。
“我的新娘就是太淘气了,不过,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殭螝将本子放在一边:“这么多年里,我组建了一百多次探险,一百多次引诱,在塔里杀了你一百六十次了。”
“是时候来点不一样的啦。”
蛇尾拍了拍李传宁:“多亏了你的身体,我才能将他带来这里,你可是功臣呢。”
“杀了我……”李传宁已经不堪忍受这场折磨,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他更多的是心痛。
殭螝用他的名义,把全国上下的优秀人才都吸引来了溟山塔,而这里却是丧命之处,团队上百人,每一个都是未来的中流砥柱,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李传宁的心都碎了。
有什么比看着祖国的人才夭折,更令国家博物馆馆长痛苦的呢?
他宁愿殭螝吃了自己。
“呀,只是我的小游戏嘛,我会给我每一位交通工具都献上礼物的。”殭螝的尾巴再次拍拍李传宁:“看着人类临死时的丑态,真是我最喜欢的饭后消遣啊。”
“疯子!”李传宁怒骂。
“哈哈哈哈,谢谢,我的新娘可比我还疯,我太喜欢他了,我们天生一对。”
殭螝再度操控起躯体:“他们来啦。”
卓郁等人穿过阶梯,终于到达了溟山塔的第五层,据罗木生的高度分析,他们已经离塔尖不远了。
第五层的景象有些过于骇人。
如果说第一层密密麻麻的动物碎骨只是让人发寒,那第五层的地表,简直可以和地狱媲美。
到处都是人类的干尸,它们的形态扭曲挣扎,连死前惊恐的样子都被完好的保留下来,而这一整层被人类尸体铺满,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距离卓郁最近的一具干尸面露祈求,手臂呈抓握状,好像抓住了希望。
它是在希望中死去的,有什么能比这更残忍。
龙冉说得对,殭螝果然是个恶趣味的疯子。
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恐怕光是这第五层,就有上万的人类尸骸。
“欢迎光临寒舍,我的新娘。”
殭螝终于不再依靠李传宁的躯体,它将尾巴收回去,像一只即将破胸而出的异形,骤然将缝合线全部崩开,在李传宁的胸腔里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条纯白色的蛇,花纹像月色熔就的灿银,在它的躯体上,竟横生出一对洁白的羽翼,身体的前半部分也布满了柔软的绒毛,人类的鲜血在上面滴滴滑落,片尘不染。
这是一条羽蛇。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的样子。”殭螝的尾巴又激动的摇晃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比龙蚺好看多啦。”
卓郁收回了视线,冷冷吐出一个字:“怪。”
“……”殭螝的笑声一下子卡了壳,他不敢置信道:“你的审美有问题吧!”
殭螝不服气的指着龙蚺:“他有什么好的,也就人类形态还能看,他变成蛇之后会吓死你的!又黑又壮,还长角,还有那么多只爪子!他是异端!”
如果说,殭螝继承了蛇神的灵魂,那么龙蚺就是继承了躯体。至于蛇神的样子,只能说,他在最开始给人带来的是恐惧。
“明明是蛇,却长羽毛,华而不实。白色像是得了白化病,看起来一副没有办法在野外生存的样子,我只觉得虚假,感受不到生命力。”
卓郁非常看不上殭螝,他连梦虺都能容忍,却看不下去殭螝的样子。
“你!”殭螝委屈至极,他居然被自己的新娘给嫌弃了,这还有天理吗?
“你是觉得我的白色不好看吗?”殭螝瞪大了圆溜溜的葡萄眼,红色竖瞳也跟着放大:“那好,我就要让你的同伴们变成和我一样的颜色喽。”
他翅膀大张,转瞬之间化为一个白发少年,殭螝竟然也像龙冉一样调整基因占比,选择以人类的样貌示人。
少年容貌精致,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就从这个女人开始吧!”
他伸手指向了柳静云。
正持刀戒备的柳静云浑身一凛,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自己身上。
她当然不懂了。
让女人容颜衰老,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妙龄少女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太,是殭螝最喜欢的余兴节目之一。
柳静云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重,但又和那个重力房的感受不同,她产生了一种源自心理的重压。不,不对,不是错觉。
她看见了自己的双手在不断失去水分,皮肤干瘪,层层叠叠的褶子出现在了上面,昭示着青春的流逝。
柳静云瞪大双眼,想要冲向殭螝发动攻击,但是她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干尸群中,滑落下来的发丝苍白而干枯,连那张一十岁的脸庞都垮了下来。
“求我,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放过这个女人。”殭螝快活道:“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她从少女变成老妪吗?”
殭螝一如既往的开始了自己的游戏。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卓郁的一声冷笑。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卓郁的声音里毫无担忧:“柳静云可不是一个只会求饶的弱小女子,拿她下手是你的失误。”
殭螝一惊,发现那女人竟然趁着自己和新娘说话,从袖子里发射出了一枚弩/箭。
那弩/箭来势汹汹,直冲殭螝喉咙要害而去,白发少年向侧方躲去,却只听得咔哒一声,一阵浓烈的黄色烟雾升腾而起,他全身都被麻痹住了。
“我就知道你会往这边躲,东尧上!”罗木生大喊。
东尧手持两把镰刀,中间的锁链虽然碎了,但他的刀刃还没钝,足够锋利到将人切成两半。
就在他攻向敌人之际,殭螝忽然发出了笑声。
“你们,真的让我开始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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