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宁氏一见她这模样,哪里不明白。

当即眼泪啪嗒啪嗒掉,手掌哆嗦的都抬不起来。看着她又气又心疼……

终究是忍不住抬手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你这丫头,难道是想剜我的心吗?”

“你……你……”宁夫人明白这种感受。

当初她瞎了眼睛瘸了腿,撑着一口气都要找回女儿。她无数次想要放弃生命,全靠着找女儿这口气撑住。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至今想起都觉得心里发苦。

可真正轮到女儿受苦,她又想自私的将她留住。

“你若是再出事,这个家就要散了。”宁氏抱着她,母女俩抱头痛哭。

痛哭出来远比积压在心中更安全。

许时芸心间密密麻麻的疼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朝朝没了。此刻趴在母亲怀里放声痛哭,哭到昏厥。

屋外,登枝几个丫鬟不住的抹泪。

曾经陆家耀眼夺目,连院子里的花草都透着精致。

如今,满地枯黄的落叶,似乎朝朝一走,整个家都散了一半。

但好在,打散许时芸的死志,陆家总算能安心几分。

容澈坐在堂前,听到芸娘哭声,铁骨铮铮的男儿眼泛泪花。

正说着,便见门房急忙来通传。

“将军,靖西王与王妃来了。似乎有要事相商……”

容澈用粗粝的指腹拭去泪,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快将人请到前院……”

容澈来到前院时,靖西王夫妇正焦灼的在院中走来走去,竟坐都坐不安稳。

“王爷,王妃……”容澈来不及多说,靖西王妃便捂着脸落泪。

“这是出了何事?”容澈心头一跳。

“玉舟不见了。”

“自从那日朝朝……玉舟便再未出现过。”

“明明当日他还出现在山脚下,后来却毫无踪迹。这段时日,我已经派人私下寻过无数次,却半点不曾寻到踪迹。将军……他不会……他不会……”靖西王妃声音发抖,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红着眼睛满是慌乱。

世子与朝阳公主关系极好,两人几乎好到穿一条裤子。

当日朝朝以那般决绝的方式献祭,谢玉舟又如何能接受?

“他若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四处都寻不到他的踪迹,这孩子去哪了啊……”王妃捏着手绢擦泪,她虽整日吐槽儿子,但对儿子的疼爱却半点不假。

容澈听得此话,心头咯噔一声。

“王爷王妃别急,玉舟虽性子跳脱,但不是个乱来的孩子。”

“如今宫里宫外都乱着,您千万要稳住。我这就派人一同去寻。”他与陆朝朝寻常爱去的地方,他也知晓一些。

待送走惊慌失措的靖西王夫妇,容澈低低的叹了口气:“朝朝啊朝朝,你这一走,大家心都散了。”

他也不敢迟疑,当即带人亲自出去寻。

从城里寻到城外,丝毫未见谢玉舟踪迹。

反倒是沿途见到不少匍匐在地,虔诚叩首之人。

“这是?”

“不知从何处传出来,说昆仑神山乃造物主降生的地方。此处残留着造物主的意识,能倾听民意。许多百姓便决定三步一叩首,亲自去神山祈福。”将士瞧见这一幕也不由动容。

容澈猛地一皱眉头:“胡闹!昆仑神山距离此处数万里,便是昼夜疾驰也得数十日。沿途气候无常,还有豺狼虎豹,岂能拿人命儿戏?”

容澈当即赶往城门口,他抵达时,许时芸已经听到消息来到此处。

“快回去吧,昆仑神山沿途危险至极,朝朝也不愿大家陷入危险之中。大家的心意,朝朝心领了。”许时芸提起朝朝便心如刀绞,此刻却要强装镇定劝慰大家返回。

“许夫人,此去昆仑不论是生是死,我们都想试一试。万一传说是真的呢?”

“是啊,许夫人,这是我们自愿的,您不必再劝。”

“她为我们走了九十九步,我们为她走一走又如何?”

“她献祭神魂,我们三步一叩,比起来远远不如她所承受的痛苦。”

“您快别去了,回去吧。这是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了。”众人反倒劝着许时芸,转身虔诚的匍匐在地,一步步朝着神山而去。

昆仑神山祈福一事,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人间。

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徒启程,为她祈福。

此去昆仑,九死一生,但谁都不愿放弃那唯一的机会。

万一,万一传说是真的呢?

许时芸站在城门口,眼含热泪,看着众人坚定地向前。

容澈当即不再劝,他能劝一人,劝不了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他想了想,当即道:“派人去朝阳宗,请十位弟子下山。”

昆仑沿途有许多豺狼虎豹,十位弟子驻扎在沿途,也能减少伤亡。

许时芸见到容澈,轻声道:“可有找到玉舟?”

容澈无奈的摇头:“已经将方圆三百里翻了个底朝天。都不曾找到半点踪迹。”

“只有护国寺没去了。”

“他最厌恶寺庙,深怕自己被带走剃度。应当不会去寺庙。”他整日惦记娶八个媳妇儿,寻常见到和尚都要绕道。

许时芸看向护国寺的方向:“去看看吧,王妃在家以泪洗面,早些寻到早安心。”再者,她也很担心玉舟。

说完,便顶着寒风上了马车:“去……看看朝朝。”

容澈倒也不曾犹豫,当即策马朝护国寺疾驰而去。心中却琢磨着,玉舟来护国寺,不亚于自投罗网。

他为了躲避回佛界,不知废了多少心血。

又怎会来寺庙呢?

以玉舟的性子,躲都来不及。

可他刚来到护国寺门口,护国寺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容澈一怔。

“容施主,请进吧。师父已经等您许久。”小沙弥似乎在此处等了许久,容澈出现的那一刻,他便开了门。

容澈狐疑,随着小沙弥进门。

“哪位师父?”容澈问。

刚说完,就见万佛殿内跪着一道身影。供桌前的烛台忽明忽灭,风光霁月的少年褪下华服,换上僧衣,不染俗尘,一心向佛。

“是新剃度的清微师父。”

容澈僵在大殿门口,呆滞的看着跪在佛前的谢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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