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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顾窈对着崔公公微微颔首,便抬脚进了勤政殿。

        殿内宽敞明亮,陈设奢华而又低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分外好闻。

        承佑帝正坐在龙案后,手里拿着一本折子看着,听着脚步声便抬起头来,不等顾窈福下身子请安,便开口道:“不必行礼了。”

        承佑帝说着便从龙案后边走下来,上下打量了顾窈一下,赞道:“这身粉蓝色宫装倒是不错,该叫人不同样式多做几身才好。”

        不等顾窈开口,承佑帝又问:“可歇息过了?”

        顾窈点了点头:“睡了有一个时辰,要不是端嬷嬷叫醒臣妾,臣妾都醒不过来呢。”

        承佑帝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到了圆桌前,先将她按坐在绣墩上,随后自己才落座。

        “传膳吧。”承佑帝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崔公公吩咐道。

        崔公公应了声是,忙下去吩咐了,不过片刻,就有几个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手里提着食盒,顷刻间桌上便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

        “这些都是朕吩咐御膳房按着绍兴的口味做的菜式,窈儿尝尝可是喜欢?”

        听他这样说,顾窈便记起了上回二人同桌用膳,他便是特意叫厨子做了绍兴的菜式,只是那回,并不是在宫中,更不是在这勤政殿。

        顾窈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轻声道:“御膳房师傅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臣妾多谢皇上。”

        顾窈说着,却是没有动手边的筷子,承佑帝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转头对着崔公公道:“还不替朕布菜?朕不动,你家娘娘也不敢动呢?”

        崔公公心道皇上这话哪里是说给他这个奴才听的,分明是说给昭妃娘娘听的。

        只是不知,昭妃娘娘能不能领会皇上这点子心思。

        有道是,圣心难测,皇上不将话说明白了,昭妃娘娘如何能明白?

        崔公公在心里头摇了摇头,却是见着坐在皇上对面的顾窈看了皇上一眼,然后拿起了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块儿荷包里脊放到皇上面前的碟子里。

        承佑帝轻轻一笑:“窈儿怎么知道夹这道菜的?”

        虽说是他命御膳房的人做的绍兴的菜式,可膳房自然不敢端上桌的全都是绍兴菜式,总要有几道他喜好的。

        承佑帝见着顾窈夹了这荷包里脊过来,诧异之时不免有些想笑。

        这荷包里脊是宫廷菜品,自没有流传出去的,莫不是他哪日心情极好给静惠赐了菜送往南恩侯府,然后才叫她知道了?

        顾窈莞尔一笑,轻声道:“臣妾也拿不准,只是猜了一猜。一则在绍兴时臣妾并没见过这道菜,二则这菜拿新鲜的荷叶包成荷包状,上头又以桂花桃花做以装饰,雕工如此精湛,比长公主府中做出来的还要好看,所以臣妾便猜测这道菜是膳房按着皇上的喜好做的。”

        承佑帝好笑道:“窈儿倒是好心思。”

        他说着,便也伸手夹了一块儿到顾窈面前的碟子里:“窈儿也尝尝。”

        顾窈点了点头,拿筷子夹了起来低下头去轻轻咬了一口,里头有猪肉粒,香菇、玉兰片和蛋皮,又佐以几味调料,吃起来质嫩鲜美,口齿留香,叫人回味无穷。

        顾窈开口道:“果然味道不错。尤其里头加了玉兰片,便添了几分清爽。”

        顾窈想了想,又加了句:“若是蘸上点儿绍兴的玫瑰米醋来吃,想来也不错。”

        承佑帝道:“绍兴的玫瑰米醋?朕倒是从未听过。”

        顾窈解释道:“杭浙菜中大多会放玫瑰米醋,之前在宫外时吃的那道西湖醋鱼,里头便放的是地道的绍兴玫瑰米醋,柔和的酸,微微的甜,臣妾自小吃着,一尝便尝出来了。”

        顾窈说起熟悉的事情,眼睛亮亮的,还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承佑帝看着她这般,眼神也愈发柔和下来。

        “枉朕以为当时窈儿是怕极了朕,定是没有好好吃,不曾想还尝出了里头放着的这绍兴玫瑰米醋?”

        他这一说,顾窈面上就露出几分窘意,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好了,朕不提这个,快吃吧。”承佑帝道。

        顾窈点了点头,便又拿起筷子用了起来。

        许是早起本就没吃多少,去各处请安回来后又睡了一觉,顾窈此时胃口很好,一顿饭吃下来并不比承佑帝吃的少多少。

        崔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这昭妃娘娘怎么也不收着些,这宫里头但凡哪个妃嫔陪着皇上用膳,谁不是做做样子尝上几口就是的,关键是陪着皇上用,哪里能实实在在自己吃这么多呢?

        许是感觉到崔公公看她的目光,顾窈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桌上的饭菜被她和承佑帝几乎吃完了,顾窈小声解释道:“臣妾早起就用了两块儿点心。”

        承佑帝听着她的解释好笑的握着她的手道:“说这个做什么,还怕朕养不起窈儿你吗?”

        承佑帝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到软塌前坐了,自有宫女端了茶水过来。

        顾窈一个姑娘家到底有些脸皮薄,直到坐下来脑子里还依旧是承佑帝方才的那句“怕朕养不起窈儿你吗?”,一时脸颊愈发红了起来,只能接过茶盏,低下头去认真喝茶。

        等到喝完茶,承佑帝拿过她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接着道:“陪朕在院子里散散步,朕也有些吃撑了。”

        顾窈分明觉着承佑帝这个“也”字存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却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叫承佑帝为着这个继续打趣她。

        所以,听着承佑帝这般说,顾窈便含笑点了点头。

        两个人慢慢悠悠出了勤政殿,绕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

        勤政殿有正殿、南北配殿、朝房等组成,内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殿前宽阔的院中种着松柏,分为黄山松和雪松两种,令有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作为点缀,庄肃威严,自有一番景致。

        顾窈认真看着,眉眼弯弯,不时勾起唇角,落在承佑帝的眼中,自己便是又一分景致。

        “窈儿觉着这勤政殿景致可好?”

        顾窈点头:“自然是好的,不过皇上成日看着,再好的景致也该看腻了吧?”

        许是午后有几分疲惫,或是见着这景致顾窈心下一松,听承佑帝问,话随口就说了出来,说完后才后知后觉觉着自己不该这样说。

        正当顾窈心中暗暗后悔的时候,承佑帝却是点头道:“窈儿说的也对,不过往后朕陪着窈儿重新看一回这些景致,自是与过去不同的。”

        顾窈没有问他有什么不同,她觉着承佑帝如今喜欢她,愿意宠着她,说话自然也好听。

        好听的话她自然也是喜欢听的,却不能放在心里去。自然,她是愿意相信承佑帝此时这话并不是骗她的,于是她便莞尔一笑,带着几分羞涩道:“皇上这样说臣妾可真信了,日后皇上莫要说朝政繁忙,抽不出空来陪臣妾?”

        听着她这话,承佑帝低笑一声,微微用力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君无戏言,朕岂会哄骗你一个小姑娘?”

        顾窈被他的手臂圈在怀中,有些不大自在,尤其两个人紧紧贴着,她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独属于男子的气息,脸颊微红,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出来有些时候了,咱们回正殿去吧,皇上之前不是说要臣妾侍奉笔墨吗?皇上批折子,臣妾帮您研墨可好?”

        承佑帝听着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嘴上却是应了下来,两人便一起回了勤政殿正殿。

        许是当皇上的果真朝政繁忙,要批复好些折子,所以回了勤政殿后,承佑帝便认真看起折子来。

        顾窈在一旁研墨,手腕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最开始会溅出几滴墨汁来,到后来便越来越熟练,手下的力道也稳了许多。

        顾窈微垂着头,认真研着手中的徽墨,乌黑的头发上簪着的碧玺海棠流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甚是好看。

        承佑帝又一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窈因着研墨太久额头上微微渗出的细细的汗珠,还有微红的脸颊,他轻轻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从坐上站起身来。

        顾窈见着他的动作,眼底露出几分诧异:“皇上不看折子了吗?”

        承佑帝笑道:“朕是皇帝,看不完又没有人敢责罚朕,偷偷懒自然也是可以的。”

        承佑帝说着,便又问道:“窈儿平日里可喜好作画?”

        顾窈点了点头:“是喜欢,不过臣妾绣活虽好,画工却是寻常,往常在家里时,父亲总是说臣妾所作之画纵是细如毫丝,也少了几分自然之感。教臣妾绣活的嬷嬷说,精通绣艺的人便是如此的,一针一线太过细致,作画时这长处却是成了短处,所以臣妾甚少作画,便是兴致上来随手画一些,也是解解闷罢了。”

        “皇上可喜好作画?”顾窈问了这么一句,又忍不住道:“皇上自小有名家教导,自然是比臣妾不知要强上多少去?”

        承佑帝听着,指了指一旁的画缸,示意顾窈从画缸中挑一个拿出来。

        顾窈会意,此时也起了兴致,便径直上前从画缸中随意抽出一卷画轴来。

        打开后,铺在案桌上。

        看到画中所作,顾窈微微一愣。

        只见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澄心堂纸上,几根苍劲有力、新鲜茂盛的葡萄藤盘曲而上,一颗颗长势极好的葡萄青翠欲滴、晶莹剔透、粉嫩紫红,疏密有致。葡萄藤下,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抬头看着累累果实,活泼灵动,眼神垂涎欲滴,画笔惟妙惟肖,妙趣天成。

        顾窈忍不住笑了,视线却是顺着这幅画移到了右下角的落款:“容之”二字上。

        顾窈抬头朝承佑帝看去。

        承佑帝轻轻一笑,随手拿了一张花笺,提笔写下了几个字:“萧景珣,字容之。”

        顾窈没有想到承佑帝会写这个给她,她只知道这是萧家的天下,所以只知道他姓萧,并不知其他。

        萧景珣,字容之,顾窈在心中喃喃念道。

        “上善若水有容乃大,当日太傅说朕性情清冷,便取了容之二字给朕。”

        “只是朕登基后,自没有人敢这么称呼朕。”

        “往后私下无人时,窈儿可叫朕一声景珣、或是容之。”承佑帝低声在她耳边道:“或是一声容郎也好。”

        “讲给朕听听。”

        听着他的话,顾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在萧景珣的视线下,她到底是低声叫了句:“容之。”

        容郎,这两个字打死她她都叫不出口,景珣二字,她也不敢叫,便叫了他的表字。

        自来表字便是下对上,卑对尊,她便是私下里叫了只要不被人听见该也是无妨的吧?

        容之,容之顾窈在心中又多叫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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