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来了就别回去了
到时间点了, 程家人跟后山的那些已经成婚的姑娘跟哥儿们一起做饭。
山脚下两家屋子的厨房都被征用上。
索性人多,做起来也快。
院子后边,一捆捆收拾好的丹参被汉子们称重后运到前院放着。老大夫带来的人则跟着其他的汉子, 往小路将药材背到大路上。
百来个汉子各自分工, 从小院到大路上牵出一条长龙。或搂或背,像蚂蚁搬家一般将东西运过去。
到午时,跑到后山的两个小孩子跟着戚十三过来了。
“阿嫂!”小孩被外边热火朝天的气氛影响,还没走到院子就高声叫人。
听着喜气洋洋的, 有种独属于小孩子的朝气。
叶忍冬听了从厨房门口探出身,对进来的两个小娃娃道:“宝儿,叫外边的那些叔叔吃饭了。”
两边的院子已经摆好了桌子。
上边的饭菜都端出来用瓷碗扣着。还有些梳着妇人发髻的新婚女孩跟哥儿端菜上桌, 忙忙碌碌。
叶忍冬将自家最后一个菜, 小鸡炖山菌子盛上桌,汉子在外边河水里洗了手大大咧咧进来围坐。
堂屋里,老大夫坐在屋里。哥儿媳妇在屋里另开了一桌。
叶忍冬见自家相公陪着客人,他则将家里打的高粱酒抱着出去。对外边到:“酒水在这,兄弟们要喝自己倒,我就不招呼了。”
汉子们都是阿九的人,阿九又叫叶忍冬为爹。汉子们朗声道:“夫人您吃饭吧,我们自己来。”
叶忍冬跟他们打交道几个月也颇为熟悉。逮住里边的戚十三道:“十三, 你看着点。”
“我晓得, 嫂子。”戚十三笑得憨厚。
外面的人热热闹闹吃菜, 叶忍冬看了看老大夫那一桌。除了他跟程郎玉, 就是家里的几个小孩。叶忍冬直接坐到另一桌凑了个整齐。
汉子们力气大,忙活上午吃得也多。但是从早忙到晚做这么多人饭菜的媳妇们也累, 一顿饭菜消耗下来也不少。
不过, 做的量大, 叶忍冬也没想过敷衍。
说近点,都是一家人。
所以叶忍冬家里的饭菜再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菜、夹菜。叶忍冬也乐得他旁边听着那些有趣的事儿。
午饭吃完,大路上的马车也走了一批。
叶忍冬抱着自己的小崽崽哄午睡,刚把小崽崽脱手出门。出门就看见阿九笑得灿烂的一张脸。
“阿九?崽崽睡了。”叶忍冬以为他是来找程元卿的。
“我知道,我来找爹爹的。”
叶忍冬眸中闪过疑惑,看着小孩的模样,他忽然想到老大夫的事儿。“阿九,老大夫是不是你帮忙叫来的啊?”
阿九歪头,眸光单纯:“爹爹,我没叫啊。”
叶忍冬单手带着他的后脑勺往外走。“爹爹可不喜欢不说真话的小孩。”
戚九抓过叶忍冬的手摇摇。“爹爹,真的不是。”
“我就是跟陆爷爷提了一嘴。”
叶忍冬弹了弹他的额头:“提了什么?”
他们上次去送药材给陆大夫的时候可没见戚九跟着去的。难不成还有专门的人帮他传消息。
戚九反手拉着叶忍冬往屋子里走。“说以后自家的东西自家包了。”
叶忍冬脚下一顿,诧异看向一脸自信的小孩:“自家东西?”
“百药堂又不是咱们家的。”叶忍冬轻声道。“难不成阿久还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将百药堂收了。“
戚九眼中精光微闪,神采飞扬:“那是……不可能的。”
叶忍冬冻得苍白的指尖戳戳他的小脸。“哼哼,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还知道说一点留一点了。”
戚九嘿嘿一笑,将他爹爹带到程郎玉的身边,随即背着小手乐呵呵地出去。
“哎!阿九你刚刚说找我什么事儿?”
“是我找你。”屋子里的人道。
“相公。”叶忍冬进了堂屋,自家相公正拿着算盘对着记录的东西算账。
程郎玉单手一搂将人带进自己怀里坐着。
“我冷,夫郎给暖暖。”
叶忍冬要起身的身子停住,在男人跟前转身,后腰抵着桌子。他凉幽幽的手摸摸男人的大手。
“明明暖和着。”
不过一摸上去,叶忍冬笑着安安静静趴在男人怀里,手没从大掌中拿出来。
程郎玉单手将他两只冷冰冰的爪子捏着塞进衣摆里,隔着一层中衣贴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手搂在他腰上,让人舒舒服服靠着。
一阵凉风吹来,只浅浅掠过相拥的夫夫两,再带不走叶忍冬身上温度分毫。
叶忍冬埋头在男人的脖子,说出的闷闷的。“相公,算清楚了吗?”
程郎玉轻拍他的后背,道:“算清楚了,就等你过来呢。”
“咱们一共两万零三百四十斤。单头的带去镇上半卖半送给了陆大夫。”
“还要算上明年留种的生丹参根。一亩要一百斤,明年后山的人要跟着种,算个五十亩,那就留五千斤。”
“除了百药堂拿得多,一万斤,其余卖了总共十三家药铺。加上拼凑抹零的。算一万四千二百五十斤。十五文一斤,总共卖了二百一十三两银。
“恰好,大头对得上。”
“那岂不是赚了一百六十多两银子。”叶忍冬双眼发亮。眼中闪烁的细碎的光斑,像万千的萤火汇聚在一起,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不对!还要算上给阿九那些家人的工钱。”
程郎玉垂头,唇角贴着仰头看自己的夫郎。“嗯。不过也还好。”
“辛苦夫郎了。”
叶忍冬额头覆来温热,感受到自家相公的爱护,他露出浅浅梨涡。
轻声:“相公,可以放心了。”
程郎玉:“相公就没担心过,我信夫郎。”
叶忍冬想到自己最开始提出种药材,买种子的钱拿出来就像是在剜掉自己身上的肉一样。持续两年的种植,第一年也没什么收获。
但他那时只一股气想着,一定要种出来。他不想再看见相公一身带血地从山里出来。
后边这一年,播种种子的也长大了,还有用根系扦插种植的。两相一起收成,得来的是两年心血浇灌的收获。
叶忍冬身子渐渐放松,安安静静趴伏在男人怀中闭眼。
“相公,真好。”话语轻松,叶忍冬吐出一口浊气。
程郎玉亲亲他。“嗯。”
叶忍冬趴了一会儿,本来还担心家里其他人看见。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几个小孩的声音。
“相公,家里其他人呢?”
“程韶两个跟屠飞去后山了,其他人还在装车。咱们也去帮忙。”
程郎玉伸手进衣摆,摸了摸自家夫郎已经暖呼呼的手。他道:“夫郎就待在家,外边冷。”
叶忍冬想想自家睡在床上的崽崽,也没拒绝。
目送程郎玉出了门,叶忍冬把笔墨、算盘收好拿回卧房。
瞥见盖在棉被里的程元卿还睡得正舒服。
他倾身坐在床上,脱了鞋也将自己塞进被子。伸手把床边柜子上的针线篓子端着放到身上,他拿起程郎玉破了的衣服缝补。
平时夫夫俩经常往山里钻,程郎玉的衣服时常会破些口子。
但做活儿的衣服,也用不着怎么好。即便是打了补丁,只要干干净净,再怎么旧也是不错的。
这几天进山忙,衣服破了几件还没缝补。
床上的人垂着头,长发半挽,一缕轻柔地落在脸侧。黑发贴着白皙的皮肤,衬得整个人跟白玉一般清雅。
好像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淡淡的、柔柔的。光是在他身边挨着,身心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与沉溺。
床上的程元卿崽崽慢慢翻个身,小胳膊紧紧抱着叶忍冬的腿。小嘴蠕动,奶奶的嘤咛声萌得叶忍冬心肝发颤。
他手上停顿,轻轻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小脸。“崽崽。”
天色渐渐黑沉,外边的声音像日落一般,悄然地消声。
叶忍冬做着活儿,手上的劲儿就松懈下来。
程郎玉回家时,就看到三个小孩排排坐在门槛上。他刚开口,三个小孩齐齐竖着食指放在嘴边。
“睡着了?”
程郎玉边拍着身上的灰尘泥土边问。
几个小孩整齐划一地点点头。
“我进去看看,你们饿了先自己拿点零嘴吃着。”
说着,几个小孩让开。
程郎玉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到自家夫郎侧身睡到床上,身边时趴着面向门外,眼睛咕溜溜转的小程元卿。
“嘘。”程郎玉示意小娃娃别叫。
将门关上,冷风被隔绝在门外。程郎玉看清自家小孩模样,失神笑笑。
“又尿床了。”
叶忍冬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声儿,身子一抽,眼看就要醒来。程郎玉三步做两步,靠近人后一边轻拍他后背,一边将人抱到身上。
他瞅了瞅一大片濡湿的被子,戳了戳自家小崽崽的脸。
随后就着被自家夫郎压着的动作,把小崽崽捞过来。
叶忍冬只觉得困顿,耳边贴来温热的大手,舒服得他侧头蹭蹭。
随即,一道雾蒙蒙的声音响起。
“韶哥儿?阿九?进来一下。”
话落,竖着耳朵的阿九推门进来。程韶紧跟在后边,小腮帮子还一动一动的。
“阿九,抱崽崽。尿床了。”
这话说完,带娃熟手戚九就知道怎么办。
先是将小娃娃的衣服拿上,接着将床边缘半个被角裹着的小崽崽抱起来端走。
回隔壁的屋子换。
不过,是程韶帮忙换的。
程郎玉看看自家湿了一点的衣角,先是将人抱起来。接着单手操作,将床上沾湿的一层被子扯掉搭在崽崽的小床。
接着下面那层垫着的小席子扯了。底下没湿,索性省了一点点事儿。
柜子里有现成的被子,程郎玉又拿下来铺好。
即便是这么折腾,自己单手抱着的夫郎还是没有醒。只是愈发抱紧了自己,跟小奶猫似的。
“相公。”叶忍冬睡梦中咕哝。
程郎玉将人放上去,又脱了衣服盖好。“嗯,睡吧。”
他轻轻拍拍人。
叶忍冬呼吸平顺,程郎玉才起身去看看自家尿床的小崽子。
傍晚
叶忍冬再醒的时候,就是被自家相公抱着喂饭的时候。
这场景,有那么一点熟悉。
叶忍冬盯着男人的侧脸,眼睫跟浆糊黏着似的,想睁开又睁不开。
只有饭喂到嘴里,才知道动几下。
已经会抓勺子糊糊的程元卿坐在自己的背篓里,一边刨食,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家两个爹。
“嘿嘿。”他一笑,露出小小的贝齿。
脸上的小梨涡浅浅的,跟叶忍冬一个样。
程郎玉一只腿抵在他的背篓后面,摸摸自家乖崽子。“慢慢吃,崽崽大了要自己吃饭了。”
程宝儿看看还没自己大的娃娃,又看看自家阿嫂。心道:“她以后肯定也要找对自己这么这么好的相公。”
比过家家还好玩儿的那种。
戚九对自家阿爹的话置若罔闻,时不时给身侧的娃娃喂点吃的。“这多大,牙都没长齐呢。”
程郎玉:“嗯,可以自己吃了。我还有夫郎要照顾呢。”
戚九脸一皱:“哼。我们还是小孩子呢。”
有哪个大人会当着小孩子的面喂饭的,阿爹不害臊!
程郎玉挑眉看着阿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阿九。”
“嘿嘿,阿爹叫我干嘛?”阿九笑得傻气。
这一切,叶忍冬都不知道。
他正在睡梦中吃饭呢。
大路上的马车来了又走,长长的车队停了几天。
上华村的人,乃至下河村的都知道程郎玉家现在中药材卖钱。
村子里,除了程家的人知道程郎玉家的事儿,其他人家隔得远,头一次见到也纷纷议论。
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好些婶子阿叔在家闲不住。走家串门的,嘴里将程家的事儿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天。
不过,上华村有心嫉妒的也只能干着嫉妒。
谁不知道昨晚,村里边有人被狼咬了的事儿已经在村子里传了个遍。
说的,就是村里的赖子,周赖子。
周赖子现在年约四十,他家里本来七个姐姐,他是最小一个。
老来得子,周家人很是宠。
但谁知这人什么坏的都沾,现在四十了,家里的姐姐们全都跟他断了关系。
这人说起来,跟程家有点关系。以前喜欢带着杜秋红的儿子走街串巷。
现在嘛,常常在镇上干些偷鸡摸狗的活计。
但昨晚不知道怎么就被狼咬了,爬到村外,还是被村里人捡到涂大夫那里的。
今儿一大早,程家人都聚在祖屋,说的就是这人的事儿。
堂屋,火炉烧得旺盛,程仲书裹着厚棉袄子,烟杆儿拿在手里也不抽。只道:“昨晚,是不是上你家去了?”
程郎玉带着自己夫郎,坐在一边。
他捏着自家夫郎袖子底下的手玩儿,闻言道:“不知道,只听到大灰叫了两声。”
“没管。”
谭春柳面露难色。“今早我去外面听了一嘴,说是一个腿咬断了。脸上也有两个口子呢。”
程郎玉风轻云淡:“不是我家干得事儿,找来我也不认。”
“要怪,就怪他自己贪心。”
叶忍冬长睫垂下,呆呆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崽崽。今早起来时,院子外边的脚印零散,还有些猩红的血迹。
得亏全给药材放院子里了,不然被偷去好多明年就没种子了。
他还担心程家人大清早找他们过来是商量怎么私了的问题,哪知道瞥见自家二嫂随意招呼人吃饭的模样,心就落了地。
忽的,他听到阿爷说。“这事儿本不是咱们家的事儿,周赖子那些个姐姐姐夫来了,咱也当不知道。”
“晓得了吗?”
“知道了。”程家人齐齐道。
颜桐撇嘴,妖艳的眉眼全是漠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程立民知道自家媳妇以前的事儿,忙拍拍他的手笑:“夫郎,咱们不做危险的事儿。”
颜桐展颜:“想什么呢,憨憨。”
这话没说出口多久,程家祖屋就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
不是周赖子前头的那些个姐姐姐夫是谁?
“程家的!出来!伤了我家弟弟,却关紧大门不让人进!”
“可怜哦,我那弟弟正值壮年,硬生生没了推啊。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说话的人是周赖子的大姐,跟大伯母杜今荷一个年纪的人。
都是当阿奶的人了,脸皮是真的比一般人厚了不知道多少个城墙。
叶忍冬靠在自家相公身上,听到外边的声音心叹:
财不外露才是最好的。
上华村的人生活也差不了多少,再富就像年阿叔家,青砖瓦房,隔三差五能吃肉。
再穷,就像秦家边上的栓子家,茅草屋住着,看天吃饭,照样养出栓子那般的大汉。
富不到哪儿去,穷也不会常饿肚子。
差距不大,有些生活不如意的,也盯不上人家碗里的。
可谁能想到程郎玉出去几年一回来,不过两年,在上华村有心人的眼中,那就是上百两、上千两银子往兜里藏。
这个随便搁个心眼小的人身上,缠上了,那绝对是薅不了一层皮那也得恶心恶心。
这不,被赖皮盯上了不说,还被跟赖皮断了关系的亲戚盯上了。
说白了,就是看着银子就是自己的,不要脸。
叶忍冬听着外边那些哭天抢地的咒骂与唱词儿,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他悄悄看向自家的相公,虽然脸上平静,但眉间沉郁。
他这个枕边人怎么不知道他觉得烦。
事儿好解决,就是觉得恶心。
程家人越听越坐不住,纷纷看向程老爷子。
老爷子见自家凶巴巴的孙子,还有几个气势更甚的大孙媳妇,摆摆手随意道:“别落下把柄。”
老爷子年轻时也不是好惹的,不招惹还好,招惹了就等着下黑手。
说罢,钟灵秀打头,程立民护着自家人在身侧。颜桐随手抓起根木棍,程郎玉则直接将自家夫郎留在院子带一群娃娃。
自个儿断后。
叶忍冬只扫到自家相公的温柔眼睛,门在面前忽然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21180254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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