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是不是玩不起!
论抽王八, 殷天是老手。
果不其然,开局大吉。
一局,殷天胜。
她笑嘻嘻,“你父母呢?”
米和咕嘟了一口老白干, 呛得直咳, 腰脊都打弯了, “一个去世, 一个在国外。”
殷天笑容蓦地一僵, “对不起。”
米和冷淡摇头,“我还小, 没什么感觉。”
殷天被他那淡漠样子搅得有些心神不安, 一局不利, 米和胜。
“为什么才来看我?”他蹙眉轻问, 说不出的落寞。
眼神似一池莲, 似一弯柳,荡着波澜, 温情地看她, “是因为我打开了你的一点心房,让你产生了防御机制, 你在怕我对吗?”
殷天几乎要被那眼神沉溺住,好在大脑没宕机,及时支配着手指狠狠掐向自己大腿。
钝痛让她瞬间清醒, 殷天面不改色地噙笑, “工作忙——”
“——你在躲我。”米和斩钉截铁地打断, 目色炯炯,逼迫着她予以回视。
殷天微微窘迫,避开那目光, 她已好久没认真凝视过一个人的眼睛,这是胡志鑫带给她的后遗症。
越是温存,越有妖魔做祟,最后都归于那两个黑黢黢的眼洞,让人望而生畏。
“你自己说的,要说真心话。”米和的声音越来越轻。
殷天脑子乱糟,三下五除一把风衣脱了扔一边。
寒风一凛,她忙嘬了口酒暖身,老白干往天灵一冲,半清醒半迷蒙,还没怎么喝就有些醉了。
三局,米和胜。
“你早上吃面包的时候,抹什么酱?草莓酱,菠萝酱还是蓝莓酱?”
“草莓酱。”
四局,殷天胜。
“为什么入住41号?”
“我喜欢那房子。”
五局,殷天胜。
“为什么喜欢?”
“它让我有理由生活在这里。”
六局,殷天胜。
“什么理由?”
米和不说话了。
“什么理由?”
他窸窸窣窣地开始解病号服,像是手笨,解半天才松了一颗纽扣。
殷天直接上手把它扯了下来,“老爷们他妈这么磨叽!”
米和里面穿了件白t,人也素净,皎皎似清月。
殷天眼睛一眯,目光在衣服和他脸上兜兜绕绕,看了半晌兀的笑了“长得可真好看。”
他温驯一笑,像只无害的绵羊。
七局,米和胜。
“我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如果你找到了,找到了那个凶手,你……”
“我会不会杀了他?”
米和又灌了一口酒,轻轻颔首。
“那个人是你父亲吗?”
米和骇住,不知她为何这么问,急忙摇头。
“那你这么在意这个答案干什么?我杀不杀,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止一次觉得,”米和看向老城星罗棋布的霓虹,缓缓开腔,“你之所以选择当警察,就是在等那一天,你要用你自己的方式方法,你会“正当防卫”地杀了他,越是这个职业,越知道怎么脱罪。”
秋风飒飒,殷天的长发被吹得肆意纷飞
但她心如磐石,往下沉坠,在昏暗中像尊静止的坐佛。直勾勾地瞪着酒,一仰而尽。
她两手并用将高领薄毛衣脱了,里面是件藏蓝色的打底衫,完好地衬托出她玲珑身材。
米和一点也不想看脱衣,他希望她铿锵有力地回答,她不会这么做,她会把凶手送去法办。
可他凭什么这么要求她,他不是也没把米卓交给警方吗。
牌局在此时似乎已成了一种摆设。
两股力量相互翻搅纠缠,刚柔并济地争锋相对。
殷天一输再输,米和的问题也愈发匕首投枪。
终于,他问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对桑国巍是好玩伴的的友谊,还是真正男女情的萌芽?”
殷天“噌”得起身,面如死灰。
这全是老莫查到的,他拿不定答案,亲自来求解了!
殷天火气炸燃,闪电般地掐住他脖颈。
她双目灼着火,随着气力愈加蛮横,米和难受地大口喘息,他的腿也有些吃痛,但他攥着扶手强忍,温顺且坚韧地看着她,喉头费力地哼问,“是哪种?”
殷天被这声问话陡然惊醒,一甩手,向后猛退了两步。
米和扶住脖子,苟延残喘的叹息。
玩不下去了,她认输,她认输行了吧!
桑国巍是她的逆鳞,桑家是她的逆鳞,谁碰谁死!
殷天全然没了心思,俯身拿风衣和毛衣,她劲儿很大,手机在甩荡中从兜里跌落,掉在了轮椅的右轮下。
殷天面色铁青,再次探身。
不知怎地,一缕长发卡在了轮椅座位的内侧,身子一抬,一揪,刺骨的疼痛传来。
她直接半跌进米和怀里,胸膛挨着他双腿,她又闻到那股清苦的味道,没来由的开始心慌,越慌手越抖,越抖扯得越紧。
米和整张脸憋得红通通,想帮她忙,可黑漆漆地又看不清,把殷天拽得更疼,那片头皮都开始麻痹。
“轻点,你轻点。”
殷天只能跪地,匍匐在他腿上,内心万马奔腾!
她今儿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又有邪又有煞,把她克得死死的。
“你拿手机打灯,我来解。” 他声音又沙又涩。
阴影的纵横,白酒的熏脑让米和根本看不清那缕发丝,只觉得它一会顺时针缠着,一会又逆时针绕着。
他身子越俯越低,两颗头几乎相依在一起。
米和双唇偶尔摩挲着她的长发,居然是浓郁的檀香,像是被寺庙清心寡欲地熏染过,是佛陀的味道,他心一下静了,手也停了,“小天。”
殷天还在摸索手机,手忙脚乱地开电筒,她头发被揪着,脑袋只能僵硬地支棱着,凭感觉摁着电筒按键。
米和的手从绕发丝的零件轻轻移到她脸上,抚摸着,殷天觉得面颊一烫,下意识撇头想躲。
可她近乎被钉在了轮椅上,无法挪移。
米和的胸膛有一股火。
灿若繁星、茫茫流云都是他的心里话,他想抱紧这个时常暴跳如雷,满脑子机关算尽的女人。
幽雅的吻落在她发间,低沉清冽的声音随之而来,“我没有恶意,从来都没有,别躲我,小天,别躲我。”
殷天孤寂惯了,面对这莫名的认真只觉得寒毛卓竖,她头是动不了,但她手能动!
殷天张牙舞爪地甩臂抓住米和头发,是短茬,不好抓,只能退而求其次拽他衣领,“演!接着给老子演深情!你个瞎扯淡的老骗子!”
两人麻花一样扭成一股绳,米和的短t在殷天的鹰爪下成了皱巴的破布。
“你们干什么呢——!”
米和猛然抬头,殷天猝然回头!
只觉得头皮火辣一灼,那撮头发被连根拔起,她眼泪当即就滚了出来,鼻涕也往下淌,一张脸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浮想联翩。
陈护士是个胖姑娘,这一嗓子都嗥出了回音。
她震惊地看着两人,平时人模狗样,大晚上在这莺燕!
这是哪儿!这是她心中神圣不可亵渎的圣地!救死扶伤的圣地!
陈护士一话没说就报了警。
她身后是拿着材料,呆若木鸡的侯琢,傻了愣了,一时没能阻止她。
住院部一层。
老殷和张乙安提着水果和牛肉粥在等电梯,张乙安嚼着口香糖,满脸狐疑,“她也没说她今儿来啊,早知道要来,我就不吃蒜了,你也不提前跟我说。”
老殷刚要接茬,门口闯进一气喘吁吁的派出所片警。
梯门一开,片警鱼一样滑溜进去,迅速摁了8层。
老殷眼皮一跳,侧脸看张乙安,张乙安也正惴惴不安地看他,两人心脏同时一提,完了。
8层的休息区热闹极了,小护士里三层外三层。
米和是住院部的知名人物,她们都想知道,是谁癞蟾蜍想吃天鹅肉。
桌上6瓶老白干,空了4瓶。
殷天一手风衣一手薄毛衣,阴黑着一张脸,脸上泪痕尤在,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米和坐在轮椅上拿着病号服,t恤皱兮兮,衣领有开裂的迹象,裤子正面堆着殷天的眼泪和鼻涕,泅湿了一大片,他也倒不忌讳,大咧咧敞着。
张乙安知道殷天是个不开花的老铁树,最厌恶谈情说爱,可这景象太扎眼太突兀。
她显然没做好准备,惊诧地看向老殷,老殷面色如常,他关注的是殷天的眼泪。
谁把他的宝贝疙瘩,把他的冲锋衣给惹哭了!
片警自从知晓了老殷和殷天的身份后变得局促不安,也似乎看出了两位当事人的关系不一般,似是别扭的未公开的情侣,“那个,米先生,能说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吗?陈护士说你受制于殷警……殷女士。”
“她……”米和像是难以启齿。
“她怎么了?”
“她让我脱|衣服。”
小护士们“哄”地炸了,叽叽喳喳叫嚷不停;侯琢匪夷所思,张着嘴跟一智障似的;张乙安挑眉憋笑;片警清了清嗓子,最后不知所措地看着老殷。
陈护士可不怕殷天身份,直接掸开了米和的病号服,提溜起来向众人展示。
上面崩掉了两个扣子。
侯琢没管住嘴,脱口而出,“啧,手真重。”
陈护士哼声,“120一件。”
“殷警官……要玩抽王八,输了就要脱衣服,我手气不好,可殷警官不依不饶,然后,”米和状似无意地抬了抬头,所有人的目光刹那汇聚在他脖间的红痕。
侯琢倒吸一气,老殷眼皮直跳,张乙安臊得慌,撇头没脸看,最尴尬的还是片警,他真后悔自己嘴快脚快,不然这出警哪儿轮得到他。
“是不是玩不起!”殷天背着众人咬牙切齿,没出声,拿口型耍狠。
米和垂头丧气,憋屈中带着些孤立无援地意味,“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殷警官也一定不是故意的,都是酒不好,酒嘛,伤身伤心,勾人勾欲。”
片警忙接话,“对对,所以咱们这次吧,主要以批评教育为主。我看殷警……殷女士也深刻了解了问题的严重性,既然和解了,那就不打扰了。”
殷天咧嘴僵笑,死死盯米和,“好,我一定不负众望,好好改正,好好做人。”
片警离开后,张乙安和侯琢把米和推回病床。
老殷打量着殷天的泪痕,“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没事吧?”
殷天面无表情地摇头,她摁了电梯键,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老殷看着她腮上的肌肉一条条绽开,牙齿“咯咯”地碾咬,终于忍不住了,脚跟一错,猛然扭身,雷厉风行地冲向病房。
她一把推开侯琢,直接把半坐的米和摁倒在床。
狠戾乖张地吻了上去,恨不得用尽全身蛮力。
把病房里的俩老头吓得“腾”地坐起,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怎么怎么着?怎么还亲上了,不是,不是,不是说不是女朋友嘛!”
殷天咬破了米和下唇,吸着血腥,肆无忌惮地圈绕着他的舌头。
像即将被风干的吸血鬼拥有着求生的狂热,少顷,两人唇畔都挂下一串血花。
这哪儿是亲?这分明就是啃食!
殷天把米和的嘴唇咬得稀烂,像僵尸吞人的灾难电影,两个人满嘴都是血,淋淋漓漓。
她直起身子,拿薄毛衣一擦,半张脸都是斑驳的污红,眼睛淬了毒,阴恶地锁住他。
米和流了眼泪,安静地像个死人,他想去拉殷天手臂,被她大力甩开。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老殷老神在在地笑了,他了解自家闺女。
她急眼了,真正的恼羞成怒了,这小子,要完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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