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烈妖+54
老赵寻着炎炎留下的足迹,一步步怅然若失,因为炎炎留下的脚印已经开始愈发的虚浮。
一直追踪到附近最高的山峰之上,才远远的看见了一道枯坐的身影。
老赵一路连滚带爬的上了山顶,就那样静静的站在炎炎的身后,不曾哭号,但却忍不住眼中肆意而下的泪水。
老赵记得这,曾经炎炎带自己来过。
老赵记得炎炎眼中始终挥之不去得落寞。
岁月让其得到了许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中其孰轻孰重,只有当事者才有评判的权利,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值得或是不值得。
曾经在生父坟前,顶着炎童杀气倔强站立的炎炎。
曾经第一次妖血浴身,勇斗魔焰金刚的炎炎。
曾经为了不让自己心上人伤心,而一人苦斗妖狼,事后连面斗不敢露的炎炎。
曾经在望乡崖同如颜海誓山盟的炎炎。
曾经在狩猎队于炎童争抢锋位的炎炎。
曾经为复生父之仇,不畏生死,前往刺陵山消除心中执念的炎炎。
曾经为了守护如颜几近崩溃的内心,而甘愿忍受几十年仇恨陪其终老的炎炎。
曾经凭借灵武之躯,硬是搅得狱海一阵躁动,更甚至引得狱海之主亲自出手的炎炎。
曾经面对百妖追堵,更是疯狂的反向狩猎的炎炎。
或许炎炎的这一生不够精彩,但是至死,也不曾愧对自己的男儿之身。
炎炎担当了自己的责任,不曾愧对族人,愧对亲人和爱人。
最终就连死去,却也只能选择客死他乡,只能选在这高高的山巅,尽管风大而寒冷,但是这能看得见远方,而那方向,是炎炎的家乡,有如颜的孤坟,有曾经的一切。
老赵狠狠的捶打着地面,终究还是遵照着其生前的意思,将这尸身安放在了山顶,伸手拔去了周遭的枯草,在其坟头种下了一株梅子树。
炎炎就这样愣愣的坐着,眼中毫无神采。
事情也照着炎炎生前的预料方向发展,自己的死,当真是老赵万劫境,心劫的开始。
寒来暑往,整整的三年,便是老赵守孝期满的一刻,其缓缓起身,尽管心劫不曾度过,但却依然记得,曾经答应父亲的最后一件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三年间,老赵的体劫甚至在其不经意间便度过了,而这一切也要归功于炎炎最后灌给老赵喝的血。
尽管不同于妖血浴身,但炎炎灌给老赵的可是自己天人境界的血,并为其疏导强韧了筋脉,比上其当初的妖血浴身,可能少的就只是那一道内含的感悟罢了。
老赵握拳,感受着充斥全身的力量,轻轻的推开了自己满是灰尘与蛛网的木门。
在炎炎死的这三年,老赵几乎寸步不离,餐风饮露,只有饿极了才会随意的猎杀几头野兽充饥,便是那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也不曾回过。
老赵看着自己与父亲生活了多年的房子,目中只有回忆,短暂的沉思过后,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伸手拿起了当年搁置在桌上,被黑布包裹着的妖火。
随意的悬在了腰后,在出山的路上随手打了足足的两大捆柴火,搭在肩上便朝着城中走去。
三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可是变化不少,一路之上满是人们惊愕的目光,一来惊讶于那两捆粗大的柴火。
二来惊讶于,那如同野人一般的老赵。
三年来的餐风饮露,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破烂烂,不曾修剪过的头发与胡须皆是长的没有了样子。
守城的士兵远远的看着那熟悉的两大捆柴火,便猜出了老赵的身份,只是其消失了如此之久,再度出现之时却是这副鬼样子,其中的缘由却也猜测的出。
士兵远远的朝着老赵拱了拱手道“兄台,逝者已矣。”
老赵有些生涩的给了士兵一个微笑,可是双目内依旧掩饰不住那份莫名的失落与哀伤。
老赵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曾经送柴的酒家后院,只是进了门以后才发现小二早已换了人。
新来的小二朝着老赵道“不要了,不要了,若要送柴,下回趁早。”
便是老赵苦笑着转身的时刻,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小哥,可有三年不见了,快把柴往里规制规制,要不我可搬不动。”
一如当年的语气,可是当初的小二,已经是一副掌柜的样子了。
老赵将柴火放在了从前的位置,只是朝着原本的小二,现在的掌柜拱了拱手,却也不发一语。
其实当年的小二颇为精明,为人也算得上八面玲珑,也是趁着无意间的一个机会,与当初掌柜的女儿搭上了关系,事先弄大了人家的肚子,然后的事就如同你们预料的一般发展了。
老掌柜的也就这么一个女儿,看着女儿死心塌地的样子,索性也就交了权势,自己带着老婆寻了个安静村庄,前去闲居养老了。
其实说的简单,但是这其中牵扯了多少勾心斗角,只有小二最清楚不过了,但是其能人财两得,也足见其心智。
能有这份心智,也要感谢其多年的底层生活,让其学会了在什么样的人前,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如今再度与老赵相逢,虽然实力不如老赵,但是眼力却比老赵要高的太多太多,掌柜依旧如当初一般的,高看少语的老赵一眼。
转身朝着店里的小二道“以后他来送柴,全部收下,而且柴钱翻倍。”
小二听见掌柜的亲自发了话,自是满口应是。
老赵听闻,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嘴。
如今的掌柜见状轻声道“小哥,我知你谢意,自不必多言。”并且亲手将今日的柴钱塞进了老赵的手中。
老赵朝着掌柜的拱了拱手,只是有些生涩的说道“谢谢。”
便转身而行。
掌柜的也不多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老赵消失在巷子里的背影,新来的小二有些疑惑的挠着脑袋低声嘀咕道“怎么一向连口茶叶都不舍得喝的老板,今天竟然会如此的大方。”
看着其塞在那樵夫手中的钱,便是买上半个月的柴火都有余富了。
老板看着小二挠头的样子,只是不易察觉的笑了笑,小伙子,要精明些啊,若是只困惑于眼前,怕是这小二的位置,你只能碌碌无为的干上一辈子。
老赵出了巷子,一路之上也丝毫不曾在意过他人的眼光,只是走近了熟悉的酒家,酒保还是当年的样子,足足的给了自己两大坛,甚至还格外的赠送了一小坛陈年的梅子酒。
老赵木讷的带着酒出城,毫无目的的走着,便是不远处,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是自己当年生活的村庄,唤作赵家村,而自己父亲是当年族长的一系旁支,偏远的很,所以就只能凭借着一点泥瓦匠的手艺苟活。
而族中的正系,却能每日的大鱼大肉,老赵坐在河边远远的看着村中升起的袅袅炊烟,想起了自己的生身父母,而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却让自己深深的厌恶。
老赵喝着酒,看着远方轻轻的,回忆着一路行来的听闻,轻声问道“这尘世,到底是善还是恶。”
此间寂寥,自是无人能回答老赵的提问,有的只是远处几声无聊的虫鸣,两大坛的酒,缓缓的被老赵一人饮尽。
合着夜里清凉的微风,老赵将双手枕在脑后便看着漫天的繁星,如今的自己变了,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
而这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
老赵摇了摇脑袋,原本的自己根本不会去想这些问题,而现在这些事却为何萦绕在自己脑海中迟迟不能挥去。
困倦了,老赵便睡去,醒了便砍上两大捆柴火去换钱,依旧还会换来两坛子的酒,再回到此间,远远的看着小城,看着赵家村。
不同于往昔的是,老赵今天在河中清洁了身体,浆洗了衣物。
再度入城的时候会远远的朝着守门的熟悉士兵挥手示意,会在送柴之时同老板寒暄几句,会在酒家门口同酒保聊聊酒水的味道。
这一切都在悄然之间发生这改变。
原本荒废了三年的武艺,也渐渐的拾了起来,不论头一天喝的如何烂醉,但在紫意东来之时必定会牢牢入定。
事后依旧会打上一趟拳,一趟炎炎传授给老赵的拳。
只是今日不同,远处是一匹极速而过的烈马,来人远远的便见到了老赵练拳,起初看的不真切,如今走近了之后才越看越觉得不凡。
唏溜溜一阵嘶鸣,来人勒住马的缰绳,抱拳朝着老赵道“小哥,好俊的功夫。”
老赵听闻,方从拳法带给自己的回忆中回神,只是朝着来人拱了拱道“先生谬赞了,山野之人,强身健体罢了。”
来人看着五十岁左右,尽管人入中年却生的异常精壮,想来也是习武有成之辈,留着短短的胡子,根根倒竖,双目炯炯有神,脸型圆润,肤色微黑,看着便是那豪爽之人。
来人见老赵也没什么交谈之意,只是朝着老赵拱手道“在下赵飞猿,就住在不远处得赵家庄,若是小哥有什么需要,大可前去报我的名字便好。”
说罢便再度催马而行。
老赵闻言,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因为着赵飞猿自己认识,算是自己父亲的一辈人吧,只是人家是根红苗正的正系,也是当代族长的爱子。
自小天赋使然,早早便名动四周,更是拜入了斩剑流门下,一时之间也算是这小城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而当初的自己呢,只是跪在别人家门前,也讨不来娘亲药钱的苦命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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