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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积阴德


第62章  积阴德

        回赵家大院的路上,李胜利想着自己的病历档案,也想到了中医医案一说。

        现在没有电脑记录病历,行医又是个谨慎的事儿,中医内科不是伤科,确诊、用药还是需要有迹可循的。

        万一出了医疗事故,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柳爷,咱们义诊,是不是也该有个连续医案,万一出了岔子,也好有个说法。”

        李胜利的问题难住了柳爷,按说正经的坐堂医,开方用药,是该有个医案的。

        最简单的就是流水账,某年某月某日,遇何种病患,脉象如何、问诊如何、病症如何、所开何方。

        这是预防万一病患致死,医家摊上官司,以备官府勘察所用。

        如果各项记录经得住其他医家斟酌,那就是呈堂证供,可以自证清白的。

        历朝历代对医家都是相对宽容的,大差不差,即使医家这边略有瑕疵,断案之人也会忽略。

        连续的医案,或者说是诊断笔记,亦或是坐堂流水账,也是医家们应对医闹的基础手段。

        但两人是游方的铃医,还特么是半吊子,用药也是中西结合。

        大白片、塔糖、白药、百宝丹,四大天王打天下。

        这等医案是拿不出手的,要是让人知道,柳家嫡子跟传承人,弄这么些玩意儿游方蒙事。

        只怕柳家传承,要在医界贻笑大方、臭名远扬了。

        “有是该有,只是这大白片不好写在中医医案上边的。

        张定国的医案该有,但你也要斟酌着写,塔糖大黄汤的说辞,还是不要写在上面。

        免得成为后世医界公案,弄的贻笑大方。

        还有就是你那笔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正经的小楷还是不要再练了,十年之内,你的小楷怕是很难长进。

        以后还是用钢笔写吧,时兴且遮丑……”

        柳爷对医案的说法,李胜利深以为然,但对他字迹的贬低,他还是有些不认可的。

        当年为了练字,他可是报了班的,花了好几千块钱,跟一帮孩子一起练了小半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学来的。

        “柳爷,我觉得我的字……”

        不等他反驳,柳爷将临时行医证递了过来,看到上面印刷体一样的小楷,李胜利无言以对。

        “练字这茬,以后看看再说,如果诊病主张中正,就练小楷。

        如果是信手拈来,不限病症,就练行草。

        不过依我的意思,你还是练瘦金吧,铁画银钩一看就是主攻伐的。

        你年岁轻、阅历少,但辨症用药雷厉风行,是个敢下手的。

        医界搏名,看的无非是疑难杂症跟急重症,选病患的时候,找那些耐药的,以虎狼之药克顽疾。

        出名要趁早!”

        柳爷的岁数已过六十,柳家的传承藕断丝连,想要续上柳家传承。

        蛮横莽撞的李胜利是不可多得的人选,年轻、果敢,虽说风险不小,但这两天看过,柳爷觉得他是有大气运的。

        张定国药到病除,就是最好的例证。

        “这个……再看……”

        对于柳爷的说辞,李胜利多少有些意动,有些疑难杂症,他有现成的医案,只要诊脉辨症多少有些精进。

        他就可以照着医案上的药方找病人了,只是这么做,多少有些取巧。

        过早的出名,就不好躬身求学了,根基不实,将来是经不住大浪淘沙的。

        回到赵家大院,李胜利跟赵满奎说了要回城一趟取药,明天再义诊一上午,下午休整一下。

        赵满奎这边自然一口答应,除了张定国这个小年轻,洼里卧床的社员也有几个。

        但都是进气少出气多的挨命货,六七十的年纪,饭都吃不进去了,喝药更是难上加难。

        家里人不问,李胜利不提,村部这边也就不好提及,万一治死了哪一个,谁的脸上也挂不住。

        医疗条件、家庭条件就摆在面前,有些事只能凑合着来了。

        定好了后天一早回去,赵满奎还要安排马车,因为连送了两次粮食,李胜利这次说什么也不带粮食了。

        不过兔子、野鸡,还是可以带回去几只的,给李肖两家打打牙祭的。

        吃了晚饭,李胜利也早早入睡,因为明天还要试试上午诊脉的情况,他把一早儿遛套儿的营生也交给了赵家三兄弟。

        第二天,李胜利睡了个懒觉,直到柳爷叫他,才懒洋洋的起来。

        吃了早饭,到医务室试了一下,又把昨天下午的几个脾虚患者喊来一趟。

        果然如柳爷所说,没有午休,影响了他诊脉的精确度,在病历档案里又加了三个人,这次试验也就有了结果。

        半上午结束义诊,李胜利回到赵家大院,就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皮背包。

        看到皮背包里露出的镐把,柳爷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吃了午饭,李胜利也不休息,给海爷说了句要去山上转转,就背着背包出了门。

        李胜利前脚出门,柳爷就溜达到正在熏制兔子、野鸡的赵家三兄弟身旁,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一会。

        出了赵家大院,李胜利沿着进村的土路,向南向西,直奔大金砖而去。

        路上遇到修渠的熟人,他也不慌不忙的打了招呼。

        转到向西的土路上,他借着打长绑腿的机会,仔细观察了一下身后,没发现什么尾巴,才一路向着大金砖而去。

        到了大金砖的近处,他还特意看了一下之前的伪装,枯黄的山丘,基本都是一个颜色。

        即使盯住之前掩埋过的大坑,也发现不出什么异常。

        再次扫视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人迹,李胜利这才走到了大金砖的上方,卸下背包,拿出工具开始挖掘。

        挖一会观察一会,得益于下面生产队的上工制度,农村也就没有太多的闲散人员,冬日的荒山岭地,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搬出压在大金砖上的石头,李胜利拿起小斧头,忙活了好一阵,才剁下三块不大不小的金块。

        放下大石头,将金砖掩埋好,李胜利特意在周围转了几圈,依旧没有发现人迹,他才往山上走去。

        找了一个有石头的高点,将不规则的金块砸成方正的模样,掂了掂,每块都有半斤左右,李胜利这才松了一口气。

        擦去头上的汗水,继续扫视周围,确认没人在附近之后,他才沿着山岭,往洼里那边走去。

        走山路太累,本想直接翻山回洼里的李胜利,走了小半路程,就从山里转到了土路上。

        在路边,解下长绑腿,将一根包了两块金子的长绑腿丢进皮背包,剩下一块金子也用长绑腿包了,揣进夹袄的内兜。

        收好了金块,李胜利又开始拍打粘在身上的浮土、草叶,只是黑色的衣服招灰,一些土黄色的痕迹,怎么也拍打不去。

        刚换上没几天的新棉鞋,也是脏兮兮的不像样子,看了看身上,李胜利这边也攒下了经验。

        下次再挖大金砖,一定要带上套工作服,不然容易露马脚。

        半下午的时候,李胜利才回到赵家大院,三兄弟不在,只有海爷跟柳爷,围着熏肉的架子在闲聊。

        跟两人打了招呼,李胜利在正屋喝了几碗半温的玉竹水,才拎着丢在门口的皮背包回了厢房。

        刚将背包放下,准备出去找根条子抽打一下身上的灰土,柳爷却推门进了屋子。

        “小子,你造这一身,不是出去探穴了吧?

        洼里周围有山有水,倒是个埋人的好地界。

        小子,咱们医家要多积阴德,少损阴德,知道是为什么吗?”

        见柳爷跟老娘韩金花一样,误会自己去挖坟了,李胜利也没做解释,只是顺着柳爷的说法开口。

        “您老还通风水?

        要不给我指条明路,咱俩去探个阴宅?”

        嬉皮笑脸的接了柳爷的话头,对于中医的一些规矩,李胜利倒是很有兴趣探究一下。

        “甭嬉皮笑脸的,咱们说正事儿呢!

        医家行医,难免出岔子,求告上门的病患,多半都不是轻症,一旦辨症有误、立方不对,又多半跟人命有牵扯。

        除非用药寒热相悖、阴阳相离,草药不是毒药,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药翻病患。

        但是,能开出这种劣方的医家,也不能算是医家。

        你的方子在细微处出了岔子,致人死命,你这开方的、还有病家,或许都不知道岔子出在了药方上。

        或许你精进之后,能有所悟,又或许一直懵懂。

        但这笔人命官司,却要记在你的身上。

        每个成名的医家,一路走来,或多或少的都要背负这种人命官司。

        知道不闻不问,损阴德;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一样损阴德。

        所以医家要多行善事,多做义举,以积克损。

        挖坟掘墓,损一世功德,这事儿万万做不得。

        你是身负我柳家传承之人,切不可为一时之利,损一世功德,果报兑现的时候,会殃及传承的。”

        说起这些,柳爷收起了玩世不恭,也收起了狡诈阴险,面带肃然,仿若严师慈父一般。

        “柳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进山找野猪了。

        兔肉干瘦,吃着不过瘾,我想着挖个陷坑,弄个野猪吃吃。

        就我这小体格,赤手搏猪肯定是不成的。

        您给的那杆轿枪,我看也不能用,只怕不等扎到野猪身上,我就被挑飞了。

        艹,附近的山岭也是穷的可以,转了半天,也没找着野猪的踪迹。

        赵家那仨货也是坑人,不是说曾经掏过猪窝吗?”

        金砖的事儿,再熟也不能说给柳爷听,李胜利只能拿着赵家兄弟曾经说过的掏野猪崽,来遮掩了。

        听到李胜利出去挖坑陷猪,柳爷明显松了一口气,这货要真是出去挖了坟,他也得忍着。

        毕竟找了大半辈子,唯有李胜利一个入了他的眼。

        “以后也要尽量少杀生,胎生尽量不杀,卵生的无所谓。

        不过如今这日子,说不杀生也是自欺欺人,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等往后日子好了再提这茬,毕竟,仓廪实而知礼仪。

        进山猎猪,这样的营生以后也少掺和,一猪二熊三老虎。

        那些个山牲口,可没有不杀郎中一说,别没事儿去找死。”

        李胜利会下套,柳爷多少有点羡慕,他年轻的时候也想玩这个,但作为柳家独子,飞鹰走狗进山打猎,是不被允许的。

        原因只有一个,危险。

        李胜利去套个兔子,抓个野鸡,柳爷乐见其成,毕竟可以改善生活。

        但进山猎猪就有些过分了,正经的老猎户,都有吃野猪血亏的时候,一个半大小子,对野猪下手,纯纯的是去找死。

        自家的传承人,至珍至贵,折在野猪的獠牙下,岂不是人间惨事?

        “那我尽量吧……”

        不杀生就没肉吃,如果赵家兄弟三人,能熟练的下套,李胜利这边倒是可以坐享其成。

        但最近这段时间,肯定是不成的,没个三两月的磨砺,上山下套有收获,也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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