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另一座院子依然点了灯。
“确是个硬骨头。”
洪嬷嬷饮尽盏中茶,对主座上的夫妇道。
相比洪嬷嬷的淡然,李氏却没有上午离开时的镇定,只听她不安地问:“依嬷嬷看,这般下去,七日……能让她服软吗?”
“七日?”洪嬷嬷笑了,一张皱纹丛生的脸在光影中有种别样的狰狞,“这法子,宫中娘娘们惯用来折腾新进的小妃子立威,痛苦却不伤体面,便是有那不逊的,不出三日,也会收拾得服服帖帖。”
“若将来此女得了势,反告到侯爷那边,又当如何?”一边段允显然看得更远,问道。
“大人放心,学规矩而已,小惩大诫,又没真的伤到身体,”洪嬷嬷安慰道,“只说宫里,圣上不是不知娘娘们的伎俩,却从未责怪,想来侯爷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如此,本官便放心了。”段允点头。
若能早些完成侯爷的嘱咐,也是好事一桩。
但,事情真会这么顺利吗?
旁边的李氏看了看自家老爷,不太确定地想。
之后的事情发展,坐实了李氏心中的不安。
第二日,叶瑾的冷汗浸透了三身衣裳,没有低头。
第三日,叶瑾哪怕一度昏厥过去,依然没有低头。
此时,叶瑾已经足足三天没有进过饭食了,虽然洪嬷嬷说没事还能再饿上一两天,但李氏实在怕把叶瑾活活饿坏了,咬牙同意给叶瑾灌了米汤。
日子继续,第四日走了,第五日眨眼间也过了,当第六日的太阳从天空尽头处升起,李氏站在院中,浑身发凉地看向段允。
“老爷,只剩下两天了,若她还不低头……”
“她不低头,那我们便想办法按下她的头!”
段允这些日子又要在外面帮顾筠抓红莲教余孽意图将功补过,又要悄悄打点上下结善缘,忙得脚不沾地,只见他眼白中满是红丝,眼下更挂着两抹青到发紫的暗色。
“一直以来,我们怕是都想岔了,”他忍着头痛欲裂,咬牙道,“清平侯也是男子,男子记挂一个女子,不外乎新鲜而已,想来只要将那人安安稳稳送到侯爷榻上,事情便成了大半!”
“可她不愿,还砸破过侯爷的头呀!”李氏急道。
“那就让她不愿也得愿!”
段允挥手叫来自己的贴身侍从,沉声道:“带上一百两银票,去西街,有个栽了棵大槐树的院子,找一位周氏,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他就不信邪了,一个女子,还能翻出天来?!
另一边。
屋内,叶瑾靠坐在床榻边,喝着丫鬟喂来的米粥。
第六天。
她在心中默念。
潜力这种东西,不去试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就如这些天的折磨,她最初觉得苦不堪言,一度也险些真的精神崩溃,可咬牙坚持过来后,却渐渐开始麻木,连饥饿的感觉都慢慢习惯了。
等见到顾筠,她要讽刺他点什么呢?
要是能找到机会再给他开个瓢,那就更好了。
叶瑾苦中作乐地想。
一碗粥很快吃完,她默默等着丫鬟收拾碗碟,然后继续前几天的那套流程。然而,和她相看两厌的洪嬷嬷没有出现,丫鬟出去一趟,竟又端回了一小笼拇指大小的包子。
有事有变!
这一刻,叶瑾心中警声大作。
是了,眼看着时间快到,她却没有丝毫服软的迹象,他们一定会想其他法子对付她。
所以新招数会是什么呢?
叶瑾没有拒绝丫鬟夹到嘴边的包子,细嚼慢咽,方才吞下。她最近吃的都是米粥,身体乏力到端个碗都能摔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多吃东西,尽快恢复体力,这样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怀着打起精神接招的心情,叶瑾吃掉了早饭、午饭,迎来了晚饭。
难道他们黔驴技穷了?
等待晚饭的间隙里,叶瑾躺在床上皱眉思考,觉得不太可能。
果然,她没有等来自己的晚饭,而是一碗烫口的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药汁。
无力的身体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挣扎,叶瑾被灌了药,按到浴桶中,像个人偶娃娃般仔细清洗,丫鬟们拿来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纱衣套在她身上,然后将她安置在床榻上,盖好锦被。
明亮的烛台上加了层纱罩,四周瞬间变得朦胧起来,叶瑾躺在床上,终于明白了新招数是什么。
这些人……见来硬的没用,便走歪门邪道,给她下药!真是无耻,无耻至极!
热水澡加快血液流动,也加剧了药效的发作,一种说不出的麻痒从身体深处浮出,从无到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
叶瑾不停深呼吸,告诉自己现代早破解了相关奥秘,说白了就是刺激多巴胺分泌的致幻剂,所以只要坚持过去就好。
一分一秒,时间变得极度缓慢,床榻边,两位丫鬟静默而立,垂着头背光的身影中只能看见两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像暗夜里等待食人的伥鬼。
叶瑾身上的纱衣被汗水完全浸湿了,她们便取来新的衣裳,给她擦身换好。
热布巾接触到身体的那一刻,叶瑾忍不住闷哼出声,又很快咬着下唇逼迫吞下去,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感官已变得多么敏锐。
屋里像是点了八十个炉子,将她团团围绕,无情炙烤,又像有人往床上倒了几百窝蚂蚁,将她淹没。身体剧烈颤抖,下唇被叶瑾咬出了血,等新纱衣换好,她只觉自己已去了小半条命。
而以上的事,在之后,她又经历一次。
叶瑾是真的没想到,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竟比罚跪挨饿还要难受百倍,到后面,她只能勉强保持意识不涣散而已。
所以,当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丫鬟让开露出后面的人影,她才忍着头晕迟钝地转过头去。
昏黄的烛光下,只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静静立于她的床侧。
墨画般的眉眼被烛光增添了一分暖色,愈发显得难描难刻,那浓密的眼睫轻轻垂下,眼瞳便藏在了阴影中,只能看见纯粹的黑,令人难以揣摩其中的情绪。
是顾筠。
他来提前验收这几日的“教导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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