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光阴
江喜第二天醒的比纪睿辞早, 这是为数不多的醒来后还能见到纪睿辞躺在自己身边的清晨,江喜挣开眼睛,想动动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纪睿辞抓着, 对方的四指在自己手心里, 是一个非常郑重的牵手姿势,像是刚刚将对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过一样。
纪睿辞的睡相很好,侧躺着, 将江喜护在自己身前, 是一个亲密又放松的姿势,江喜抬眼看去, 视线刚好对上纪睿辞的喉结, 再往上, 是冒了一点胡渣的下巴, 放松的嘴角,高挺的鼻梁, 微皱的眉头, 江喜轻轻将手抽出来, 碰了碰纪睿辞的脸。
在他把手抽出来的一霎, 纪睿辞就醒了, 微微挣开眼睛,将手抓了回去, 垂眸对上江喜的视线,纪睿辞问:“醒了多久?”
“没多久。”
两人刚起床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江喜凑上去, 鼻梁蹭过他的喉结, 纪睿辞轻笑了一声, 伸手将人往自己身上搂, 几天没修理冒了胡渣的下巴碰到江喜的额头,“早上好。”
江喜用力地抱住纪睿辞,声音愉悦,“早上好。”
早上九点的GTT基地寂静无人,连打扫的阿姨都知道今天他们要睡懒觉而没来吵到他们,纪睿辞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连着好几天阴天,今天难得有个好天气,纯蓝的天空只有一块灰溜溜的落单的云,远处的小区楼底晒满了五颜六色的被子,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给这个只有钢筋水泥的城市CBD增添了一抹令人欢喜的俗气。
知道今天要见什么人,江喜换衣服的时候在衣橱前挑了好久,最后还是听了纪睿辞的话穿了普通的卫衣,两人开着车买了早餐,直接提着去了目的地。
曹震和小羊住的地方是当年SK的基地小院重新装修改造的别墅,地皮还是原来的地皮,地价早就翻了又翻。
时隔多年,纪睿辞又回到这里,在这陌生的环境中竟然生出一丝熟悉感,明明房子已经不是以前的房子,甚至院子的门都换了个方向开,他下车后还是站在门口停了好一会。
江喜在一旁啃包子,以为纪睿辞是停下来等他吃完再进去,将最后一口肉包咽下去后,江喜走上前,这才忽然看到了别墅外院的门旁,在花坛后面,还有一扇又破又旧跟这栋别墅格格不入的小木门,大约一米高,能看出上面修修补补的痕迹,但年岁太长,看起来被人推一下就要碎掉了。
纪睿辞抬腿上前,没有走向一旁刷着金漆的雕花铁栏大门,而是走向了那个小木门。
江喜没说话,跟了上去,小木门上挂着一个可有可无一样锈迹斑斑的锁,江喜看见纪睿辞弯腰,在木门上摸索,然后居然从两块木头缝里扒出来一枚钥匙,纪睿辞拿着钥匙,轻车熟路地将锁打开,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喜:“?”
这锁竟然还能开??!!
江喜忍不住拿起刚才那个锁看多了几眼,发现上面竟然还有刀片刻字的痕迹,只是岁月太过久远,痕迹早就模糊不清,看不清原来上面刻了什么了。
进到院子里,长久地看着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的江喜瞬间感到一阵舒适,院子的每一处角落都被主人打理得很好,草地,石子路,小亭子,处处都透着精致,沿着围墙的花坛没有种浅州大部分人家都会种的富贵竹或是百合,反而种了一花圃的芍药,现在虽然不是芍药的花期,但浅州纬度低,春天也能开出花来,这里的芍药想来种的时间早,此时已经是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苞了。
纪睿辞走在前面,江喜跟着后面,两人走到别墅大门前的小亭子时,别墅的门忽然开了,昨天刚见过的曹震从里面走出来,不像昨日一样穿着严谨的西装,今天的他穿着随意,反倒显得年轻了几岁。
“来啦,进来坐,小羊一会就下楼。”曹震朝纪睿辞招手,他见江喜盯着花圃的芍药花苞看,马上说:“Like喜欢看的话后面温室里有开了的,昨天刚开,一会带你去看看。”
江喜确实对花花草草有些兴趣,闻言马上朝这边跑了过来。
几人说话的间隙,房子的女主人已经从楼上下来了,简单的长袖加休闲裤,黑色的长发用夹子随意地夹在后面,走过来时见到纪睿辞和江喜的第一眼就笑了,浑身上下都透着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温婉小姐的气质。
纪睿辞见到嫂嫂,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小羊和曹震都读出了他高兴的心情,好久不见的寒暄和互相介绍过后,几人终于进了屋子里。
曹震和纪睿辞被要求去厨房干活,今天的是火锅,所以并不需要厨艺精湛的小羊在厨房忙活,两个以前就帮她打过下手的“小弟”在里面干活最是合适,小羊十分放心地拉着江喜在客厅一边吃零食一边唠嗑。
只有江喜看着厨房磨砂玻璃后面的两道虚影,十分担心这两人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完全不担心的小羊嫂嫂拉着江喜聊天,把江喜的生日喜好以至于小学考试考过几次第一名都套出来了,见江喜总往她身后看,小羊笑道:“想看他俩做饭?小纪平时在家做饭吗?”
“没,纪睿辞会做饭,只要在家都是他做饭。”江喜回答得心不在焉。
不是啊嫂嫂,你真放心吗?他俩昨天还拔刀相见呢!今天这样共处一屋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而且还是厨房!
你厨房里有几把刀啊!
他俩都是电竞选手,手速都快,很难说谁抢刀抢得过谁的!
“小纪的厨艺还是跟我学的呢,以前他和曹震给我打下手,两人总是因为一根葱一颗蒜吵起来,好几次都差点打起来……”小羊没说话,就察觉到江喜的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
江喜:“那他俩现在就不会……打起来吗?”
“不会啊。”小羊理所当然道,“都30的人了,哪这么容易就打起来。”
话音刚落,厨房突然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江喜当场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卧槽真打起来?!”他抓起一旁的家用电话,冲向厨房,想着一会怎么滴也得帮纪睿辞打两下。
小羊急忙忙地跟在后面:“不是,没——”
“唰!”江喜掰开厨房的玻璃门,手里的“武器”都捏紧了,结果——
里面的两个人正在猜拳,江喜掰开门的时候,画面正定格在纪睿辞出了剪刀,曹震出石头,两人脚边,碎了一个瓷盘,流水台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和肉,纪睿辞输了后,露出了一丝不情愿的表情,蹲下来开始捡地上的碎片。
江喜:“…………”
小羊赶到,连忙制止了他,反手在曹震身上打了一巴掌,凶巴巴道:“好不容易将人请来还玩猜拳的把戏,你俩真的有30岁吗?”
说完,她自己从角落拿来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了。
纪睿辞看到江喜急匆匆地赶来,给他夹了一只凉拌凤爪喂到嘴里,“怎么突然开门进来。”
江喜将藏在背后的砖头电话拿出来,“以为你在里面打架,来帮你。”
此话一出,厨房里所有人都笑了出来,氛围从未像此时这样其乐融融。
今天的火锅局进行地很顺利,地点是在别墅外面的小亭子里,有花有草有树,吃火锅竟然也吃出了一种蟠桃盛宴的感觉。
在江喜的目光所及之处,虽然纪睿辞和曹震交流依旧不多,但只要小羊开口,他俩肯定配合,并且大家都心知肚明地没有再聊有关以前的话题,直到饭局结束,两个30岁男性又被指使去了厨房洗碗,小亭子里只剩下小羊和江喜,小羊才突然又提起了以前。
“小纪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刚刚18岁。”小羊指了指纪睿辞进来时打开的那道木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刚在外面惹了事,是曹震好说好歹把他骗过来的,当时这里还很破,只有一栋两层的民建房,房子外面还是没有贴瓷砖的那种,小纪一看这地方这么破,直接就生气了,然后一脚,把那扇木门踹裂了。”
江喜:“?”
纪睿辞……发脾气……踹门?
他微微想象了一下当时的那个场面,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还没见过他发脾气。”
“他不会对你发脾气的。”小羊也笑着说,“以前我说他脾气差,以后找不到对象,他马上就反驳我,说,我对我喜欢的人肯定不发脾气,他这个人虽然缺点不少,但是言出必行,18岁说的话81岁也会记得。”
18岁……
江喜看向那扇木门,上面斑驳的痕迹渐渐消失,变成了纪睿辞18岁那年的模样,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年,可能还没现在那么高,可能嘴里叼着半根烟,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因为这里太破而一脚把别人的家门踹碎了。
江喜想想就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向往,18岁好像就该是那个样子的,拥有敢于向世界发泄不满的勇气,同时又拥有被人理解的“不可理喻”。
“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面惹事啊?”江喜忽然问。
纪睿辞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以前,江喜知道的或多或少的所有信息,都来自于他述,现在忽然发现,自己对纪睿辞其实好像并不甚了解,就连他退役的原因,都是昨天才偷听到的,以前问过纪睿辞为什么打游戏,他给出的原因也是说因为喜欢,更深入的原因,江喜好像没再问过了。
“他……”小羊刚要开口,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好奇,“他没跟你提过?”
“没。”江喜摇摇头。
“这样啊……”小羊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他确实不是那种会主动聊起这些事的人。”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就是那会儿他爸妈离婚,由于是和平离婚,双方很快就组建了新的家庭,还都去了国外,一个在西班牙一个在澳洲,相隔这么远就算了,小纪还在中国念高中呢,就没人管了,也就那时候遇到我们的。”
江喜没说话,小羊继续说,“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又一直没有交女朋友,男朋友也没有,我还以为他是不信任爱情了,还好现在有你。”
江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半饷只好干干地回了个“嗯。”
江喜想,要是自己再早出生几年……就好了。
他正这么想着,两位“洗碗劳动力”就从屋里出来了,还端上了饭后水果,纪睿辞单独切了一碗给江喜,挑的他喜欢的水果,推到他面前,“你的。”
小羊见状打趣他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贴心,可算是有个人能让你栽跟头了。”
纪睿辞也不反驳,脸色自然地“嗯”表示认同。
火锅局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两人临走时小羊还往江喜手里塞了一袋自己做的鲜花饼。
那扇气派的雕花大门没开,两人还是走的小木门出。
跟里面站着送客的两位挥手再见后,江喜随意地将小木门一关,“钥匙在哪呀,要锁上吗?”
纪睿辞站在他旁边,“不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两人就听见“咔嚓”好几声。
小木门裂开,从门柱上脱落了下来,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好像还刮折了几支花。
江喜吓得马上举起了双手,“我没用力!”
站在里面的小羊笑得直不起腰,“你俩非得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把门弄坏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愧是一对儿,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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