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向学
“哗啦啦——”
雨水倾盖而下, 劈里啪啦如倒豆。
屋里却很静谧,明辉清白,灯影憧憧。
小猫儿坐在桌边, 低着小脑袋,用木箸扒着一条酥炸小黄鱼, 小口张了几回, 尖尖的小牙触上黄鱼的鱼身, 迟疑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咬下去。
半晌,她放下木箸,支起小下巴,眸光十分落寞,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吃。”
少年人坐在她边上, 看着小猫儿忧愁的小模样, 眉眼微弯, 冷白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耳尖,他轻笑:“往往,你已折腾它一刻钟了。”
秦往往不开心,懒洋洋的,又往她的漂亮哥哥身上倒, 整个人都倚着江鹤声,被清清冷冷的松香拢住了,小猫儿昂了一声,拧着小眉头, 轻轻嘟囔:“不好看呀。”
小猫儿又扒扒那条鱼, 轻轻哼了一声, 娇声娇气的:“它生得很不好看呀, 漂亮哥哥,我不想吃它。”
“往往。”
江鹤声无奈,纵然曾是金尊玉贵的东宫太子,也头一回见这么娇气的小孩儿。
然而,这小孩儿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小姑娘,少年人着实对她没法子。
“你瞧呀。”
小猫儿是一只十分有鉴赏水平的小猫儿,她将银盘端起来,放在她的漂亮哥哥身边,很认真,拿木箸捣捣炸得金黄的鱼头,仰起小脑袋瞧江鹤声,带了点小小的不满:“漂亮哥哥,它的嘴张得那么大,它要吃了我吧。”
“往往。”
江鹤声哑然半晌,把小姑娘手里的银盘接过,轻声斥:“娇气至此。”
声音却十分温和。
“胡说。”
小猫儿却不愿意了,小脑袋枕着江鹤声的胳膊,小指轻勾少年人乌黑的长发,她软乎乎强调:“我是有很正当的缘由的呀。”
秦往往说什么话似乎总能找到道理,仿佛全天下的典章律令都是她一个人定下的。
江鹤声将她手里的银盘接过来,轻轻搁在桌案上,温声教训小猫儿:“乖一些,好好吃饭。”
这小混账又开始哼唧。
修长冷白的指节搭在木箸上,江鹤声垂首,夹起那条可怜的小黄鱼,轻轻咬了一口。
下一瞬。
“吧嗒——”
木箸掉落发出清脆的响音。
少年人难得有些无措,他怔忪半晌,愣愣看着忽然仰起头、咬住鱼尾巴的小猫儿,瑰丽清透的眸子里带了点错愕。
两人贴得很近,小姑娘卷翘的长睫触上少年人冷白的侧脸,痒痒的,一颤一颤,又绵绵密密,恰似窗牖外飘散的雨丝。
从云端,落到人间来。
温温软软的呼吸声,带着小猫儿身上浅浅的山茶花香。
这小无赖咬了鱼尾巴还尤觉不够,轻轻咽了半条小鱼,眉眼弯弯,眸光又晶亮晶亮的,她似乎很好奇,歪了歪小脑袋,对上少年人殷红的唇瓣,轻轻啄了啄,啄完就跑,丝毫不犹豫。
“我出去玩儿啦,漂亮哥哥。”
酥酥软软的声音落在风里。
小无赖似乎也知道自己干了坏事,蹿得飞快。
小姑娘的唇软绵绵的,又有些甜甜的滋味,像月光下盛放的山茶,带着清透晶莹的露水。
清光摇曳。
少年人长睫轻颤,好似有一片羽毛,慢慢飘落到心尖儿上。
他恍惚了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唤:“来人。”
“主子。”
天三走进来,对着少年人俯身行礼,微抬眼,却见少年人眸光晦暗,眼尾带了点殷红,他正垂眸,冷白指尖轻拈。
天三心头一颤。
他正想着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主子,阴曹地府或许又得添些新面孔。
却听见红衣少年轻缓的话:“去看好往往,别让她在雨里跑。”
“……”
天三:就这?
用了晚膳,天色尚且灰白。
雨还未停,哗啦啦下着,池水泛起一层层涟漪。
树枝上青叶晃荡,被急促的雨打得七零八落,悉数飘入池水里,惊起几尾殷红的锦鲤。
秦小猫儿做了坏事,很心虚,在廊下晃荡了许久,她轻轻摸摸自己的唇角,悄悄开心。
她明白了,漂亮哥哥的唇是甜的,还很软,像清甜的绵白糖,她想再去咬一口,可是这样很不好,何其放浪。
她得做个矜持的好孩子呀。
秦小猫儿轻轻叹了口气,又开始数自己及笄的年岁以及漂亮哥哥加冠的年岁,但是她的算学很不好,数也数不清,瞧见池子里的锦鲤,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走,索性晃晃小脑袋,把这些都抛出去。
罢了,她改日再问漂亮哥哥吧,或者问阿兄也行。
秦晚妆很快把这些抛之脑后。
这会儿,小猫儿正仔仔细细端详着池子里的游鱼,拿树枝戳戳,眉眼弯弯,小声嘱托,嗓音软乎乎的:“你们生得很漂亮呢,你们要快快长大呀。”
语气十分温和,却不知安了什么心。
她仰头,望望庭院的雨,突然想起先前同漂亮哥哥说的话,她先前告诉漂亮哥哥,她来玩儿一玩儿就回去找阿兄。
可是她还没玩儿够呢。
若是见了阿兄,阿兄定然要罚她了。
秦晚妆又支起小下巴,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
她扔了树枝,站起来,低下小脑袋,拍拍自己衣裳上的褶皱,又自个儿跑去净了手,把自己打理成了一只绒绒白白的漂亮小猫儿。
漂亮小猫儿扭了扭小脑袋,对着天三道:“天三,我走啦,你记得同漂亮哥哥说一声嗷。”
她还是决定回去找阿兄,省得漂亮哥哥再说她不乖,也省得阿兄因为找不着她而担心。
嗨呀。
上哪儿再找个像秦往往那么乖巧的小姑娘呀。
她在心里夸了夸自己,弯腰拿起横陈在廊下的素白伞,撑开,想要往庭院里走。
“往往。”
温温凉凉的声音。
小猫儿停住,循着声音,去找她的漂亮哥哥。
只见少年人立于廊檐下,同往常没什么不同,似乎方才的事对他并没什么影响。红衣垂曳,他低头瞧着自个儿,眉眼轻弯,温温柔柔的,眸光清浅绮丽,像雪山之上流淌的清辉碎影。
饶是秦小猫儿已经瞧过漂亮哥哥许多回,但每每对上漂亮哥哥的眸子,也仍旧会被迷得晕晕乎乎。
更何况现在,小登徒子的心虚还没散尽。
她有些慌乱,连忙把素白伞举起来,挡住自己的小脑袋,耳尖悄悄红了,小猫儿磕磕巴巴的:“漂亮哥哥,我、我要走啦,你不要想我。”
江鹤声看着她,失笑。
素白纸伞将小猫儿遮了大半,衬得她愈发娇小,好像轻轻一捏,就能将这只小糯米糕捏出来一样。
但若真的把这软绵绵的小糯米糕捏出来了,捧在手心里,揉一揉,搓一搓,这小家伙儿没准儿又要哼唧许久,甫而再喋喋不休说些奇奇怪怪的道理。
江鹤声久未出声,小猫儿按捺不住,悄悄从伞后探出个小脑袋,乍然又对上少年人清透漂亮的眸子,连忙缩回去。
“往往。”
少年人无奈,走到小猫儿身边,声线清和:“雨这么大,往往要到何处去。”
“我回去找阿兄呀。”绵绵软软的声音。
秦小猫儿有话要说,她不允许自己的乖巧行为被漂亮哥哥忽视。
素白伞磕了磕地面,她自个儿却躲在伞后不出来,声音轻轻的,同她的漂亮哥哥解释:“我先前说了呀,我只是来玩儿一玩儿,就回去找阿兄呢。”
我可乖啦,漂亮哥哥。
语气里还带了些小得意。
似乎有只软乎乎的漂亮小猫儿,端坐高台之上,抬起小下巴,颇有些骄矜,短短的小尾巴却不停地晃,眸光湿漉漉的,正等着人来夸夸她。
江鹤声自然顺着小姑娘。
“原来如此。”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柔和得不成样子,温凉指尖穿过秦晚妆的长发,少年人半跪下来,轻轻给骄矜的小猫儿顺毛,笑道:“好孩子。”
秦小猫儿实在很好哄,只一句好孩子,她就想跑出去绕着漂亮哥哥转圈儿。
但是骄傲的小猫儿克制住了,她决定做个矜持的小姑娘,她躲在伞后,耳尖一抖一抖的,悄悄开心。
淅淅沥沥的雨丝间,杂着少年人清和平缓的声音。
“我已着人传禀长公子,往往且等一等,待雨停了,我送往往回去。”他趁着小猫儿正晕乎,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低着头,轻声哄着,“好不好。”
好呀好呀。
秦往往听着漂亮哥哥的话,想也不想,重重点了点小脑袋。
半晌,她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
可恶哇,她又是不矜持的小姑娘了。
秦往往倚在漂亮哥哥怀里,在心里轻轻唾弃自己,面上却矜贵,扬起小下巴,声音小小的:“我原先想着要回去找阿兄哒,我很乖哒,漂亮哥哥。”
红衣少年颔首:“往往自然是乖巧的。”
小猫儿耳尖又泛起红,她仰起小脑袋,眸子水盈盈的,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问:“那、那漂亮哥哥想让我留下来吗?”
“自然。”
清清浅浅的松香,伴着少年人温雅的声线。
江鹤声笑笑,修长冷白的指尖搭上小猫儿软乎乎的小脸儿,他动作轻缓,慢慢把小猫儿脸上的雨丝拂尽了。
干干净净的眸子深处,压了些浅淡的晦暗,很快就被他掩住了。
少年人再低头,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纯粹目光,眉眼轻弯,指节微微泛白,他静默了会儿,轻轻咬字:“我……我自然想让往往多留一会儿。”
“那我就再陪一陪漂亮哥哥吧。”小猫儿脱口而出,语气轻快,顺坡就下,她很开心,十分开心,伞早已被她撂到不知何处去了。
这回不是她不矜持,是漂亮哥哥想让她陪哒。
漂亮哥哥年纪也很小,尚且是个孩子,她陪一陪又有什么要紧。
她张开双手,仰头瞧着身着红衣的漂亮少年,声音绵绵软软:“漂亮哥哥,走路可累啦。”
“嗯。”
江鹤声把小姑娘抱起来,慢慢走到屋子里,把小猫儿放在软榻上。
风雨正招摇。
漂亮小猫儿躺在软榻上,小小一只,懒洋洋摊在软被中央,嗷呜一口,把漂亮哥哥喂给她的酥酪咬住,小口小口慢慢咀嚼。
十分享受的小模样。
红衣少年跪坐在软榻边,手里拿着话本儿,轻轻念给小猫儿听。
秦晚妆很喜欢这样的神仙日子,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咬了口酥酪,又想起自己将去书院读书,很不开心:“漂亮哥哥,阿兄让我去书院读书呢。”
“嗯?”
少年人尾音抬高,看着小姑娘,细长的鸦睫乌黑似泼墨,清光下,他冷白的面容柔和下来,清雅如玉,浑身的气度显得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秦晚妆侧身,认认真真对上江鹤声的眸子,有些小委屈:“漂亮哥哥,我若是去书院读书,你就瞧不见我啦。”
“漂亮哥哥,你会不会想我呀。”
小姑娘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尾音绵长。
少年人轻声笑,清白的指尖翻过一页,道:“往往以为呢。”
这还用想嘛,漂亮哥哥定然会想她呀。
如她这样聪明乖巧的小姑娘,天底下自然人人都喜欢的。
小猫儿颇自信。
“漂亮哥哥。”
她又轻轻叫唤。
红衣少年抬眼,注视着小猫儿,温温柔柔地放下书,轻轻应了声:“我在。”
“我知道漂亮哥哥会想我呀,我却不忍漂亮哥哥害相思呢。”
“漂亮哥哥,陪我一起去读书吧。”小无赖终于把她的目的说出来,为了哄江鹤声陪她一同去书院,她倒是连矜持也不记得了,滚啊滚,滚到少年人怀里。
她轻轻扯了扯江鹤声的袖摆,拖长尾音:“漂亮哥哥呀。”
江鹤声笑,颔首:“可。”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止歇。
秦晚妆赶着夜色,她本想悄悄溜进阿兄的书房,装作自己从不曾离开一样,猫着身子从后墙翻进来,鬼鬼祟祟的,正要往前走,却发现书房外站着的青年人。
秦湫斜倚门廊,水蓝衣袍本似白日晴空,是清和温润的暖色,然而夜间一灯如豆,浅淡的灯光为他添了几分清冷气。
青年人长身鹤立,眉目愈发疏淡。
他手里拿着账簿,微微垂首,不知道在跟西桥说什么。
秦往往是只欺软怕硬的漂亮小猫儿,敢在她的漂亮哥哥面前放肆,却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去找阿兄。
阿兄把她养大,长兄如父。
秦小猫儿对他总有些天然的敬畏。
她寻了个廊柱,躲在后面,缩成小小一只,预备趁着阿兄不注意,再悄悄溜进书房。
雨后多生蚊虫,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猫儿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奶白奶白的软糕,好吃,而且好咬,蚊虫悉数跑过来叮她,她的手都已经红了。
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有些受不住,她悄悄探出小脑袋,对著书房的方向望一望。
秦湫却还站在门口,散散淡淡的,辨不出神情。
气死啦。
早知道在西园睡一觉再回来找阿兄了。
“东家?”
西桥看着微微出神的青年人,有些疑惑,循着他的目光去望,只瞧见个孤零零的廊柱。
“嗯。”
秦湫收回目光:“无碍,继续罢。”
“今年商行的进项,拨十一送去京师雍王府。”他倚廊而立,百无聊赖的,屈指,轻轻敲了敲门上的花雕,声音带了些凉意。
西桥迟疑一会儿,试探道:“不往相府送?”
“不送。”
他答得干脆,讥笑:“相府贵重,何容玷污。”
西桥讪讪。
相府里那些人可巴不得东家能往京师递银子,相爷一人的俸禄决计撑不起那一大家子的纸醉金迷。
只是,自打东家知道小姐幼年的经历,便再没往云州送过一个子儿 ,即便和相爷,也只是维持些淡薄的父子情分。
枝叶沙沙作响。
西桥正欲开口,却瞧见廊柱后走出个绒白的漂亮小猫儿,诧异:“小姐,您为何在此处。”
“我、我来找阿兄呀。”
秦晚妆仰起小脑袋,正撞上秦湫温凉的眸光,她吧嗒吧嗒跑过去,扯扯秦湫的袖摆,试图撒娇:“阿兄,我回来啦。”
秦湫垂眸,落在小姑娘被蚊虫叮得发红的小手上,眸光有些寒凉,拂袖往书房里走,语气平淡:“你那漂亮哥哥已着人传禀,你又何必躲着。”
“不知珍重。”他轻斥。
“我害怕呀,我都没背书呢。”秦小猫儿可怜巴巴的,跟着秦湫往书房里走,很识时务,积极认错,“阿兄,我错啦,你罚我吧。”
“如今倒是长进,还知道自己会受罚。”秦湫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颇凉薄。
“我只是这么一说呢。”
小猫儿轻轻嘟囔,她抬头,眼巴巴看着自家兄长:“阿兄,你不会真的要罚我罢。”
“我很可怜呢,你忍心吗?”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委屈,吧嗒吧嗒又想掉眼泪,伸出她被蚊虫叮得红通通的小爪子:“阿兄呀,你真的不可怜你的小妹妹吗。”
秦湫偏头,吩咐西桥去取了龙角块儿。
“且住。”
声音温凉。
“嗷——”
秦小猫儿顿时收了眼泪,轻轻哼了一声。
可恶,阿兄都不可怜她。
坏人!
灯烛辉煌。
秦往往坐在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的,瞧着十分活泼,红红的小手被秦湫抓住了,小猫儿软绵绵叫唤:“阿兄——”
“嗯。”
青年人坐在小混账边上,垂眸,拿银镊夹起晶莹剔透的龙角块,敷在小姑娘被叮红的手上。
水蓝色袖摆垂曳而下,他的长发有些松散,几丝碎发微微遮住眉眼,青年人浑身上下都染了些清寒,手上动作却轻缓。
“阿兄——”
“嗯。”
“……”
秦湫第八次应了小猫儿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微掀眼帘:“想挨罚?”
秦晚妆缩了缩小脑袋,摇头。
倏尔,她看着手上清透的龙角块,微微晃动,像凝结的水珠,她轻轻嘶了一声。
秦湫微微蹙眉,手上的动作停住:“疼?”
“不是呀。”
小猫儿乖乖巧巧答,她有些好奇,低头去闻闻手上敷着的龙角块:“阿兄,这个能不能吃呀,好吃吗?”
“嗒——”
银镊被搁到银盘上。
秦湫懒得理她,起身去书架边抽了本书,将白日的文章翻出来,放到小姑娘面前:“既然你那么闲,就背书罢,今日若是背不完,便不必安寝了。”
“我不闲呀,我很忙呢。”
秦往往连忙出声,收回小手,连忙蹿下来,想要跑,却被秦湫拦着了。
“阿兄让我去书院,我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呀。”
秦湫却讶异:“你竟愿意去书院。”
“我自然愿意去呀。”
秦晚妆站得端端正正,指责:“阿兄,我在你心里便如此不学无术吗,你不要瞧不起我,我可乖啦。”
“我一心向学呢。”
酥酥甜甜的声音,尾音扬高,颇有几分小骄傲。
青年人看着小猫儿得意的样子,轻笑:“背书罢。”
骄矜的小猫儿瞬间蔫儿下来。
秦往往觉得她的阿兄很不讲道理,他分明都笑了,还让她背书。
可恶,可恨,可憎。
气死啦!
长夜漫漫。
秦晚妆趴在她的小桌前背书,秦湫便站在书架边,单手执卷,漫不经心听着小姑娘软绵绵的诵音。
他倏尔想起什么,温声道:“商行新进了些外海来的货品,明日我叫西桥拿一些给你送来,你再挑一挑。”
小猫儿猛地抬头,眸光闪亮亮:“阿兄,我可以自己去哒,不必麻烦西桥啦。”
秦湫笑,轻轻颔首:“随你。”
雕花灯笼轻晃,秦湫放下书卷,带上书房的门出去了,西桥原本侍立门外,看见青年人连忙跟上。
夏夜有蝉鸣,接连不断。
青年人立于廊下,身姿清雅,蓝衣斯文。
他倚着阑干,望乌黑的天色,温声吩咐道:“着人去把稻玉叫来,让她把往往带回去安寝。”
侍从应是,恭敬退下。
西桥跟在秦湫身后,有些疑惑:“商行新货,何必劳烦小姐亲自去挑。”
“她想去便随她。”
秦湫漫不经心答。
“先前小姐倒从不在意这些事。”西桥笑,揣测,“没准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青年人哂笑:“去给她的漂亮哥哥进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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