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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于景渡盯着容灼看了半晌,  似乎是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实性。

        容灼则一脸无辜地任由他打量,还坦然冲他笑了笑。

        “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容灼压低了声音道:“那我去外间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却发觉自己的手腕依旧被于景渡攥在手里。

        “陪我待一会儿吧。”于景渡道。

        容灼闻言便乖乖点了点头,  又坐在了榻边的椅子上。

        于景渡大概是因为方才没睡好,  这会儿面色有些苍白。

        容灼一见他这副样子便忍不住叹气,“我从前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旧疾。”

        “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已习惯了。”于景渡道。

        “不发病的时候会难受吗?”

        “还行。”于景渡斟酌了片刻,  又道:“只有情绪烦乱的时候会不大舒服。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但容灼想起方才过来时他那副样子,似乎连睡着了的时候都在难受。

        “能治好吗?”容灼问他。

        “嗯。”于景渡道:“只是需要些时间,  会治好的。”

        容灼不知他现在的状况,生怕他说多了话累,  也不敢说太多。

        于景渡也不知是忘了,  还是怕容灼又跑了,  一只手始终攥在对方手腕上没放开。

        他的手骨节分明,哪怕病着也极有力道。

        容灼被他攥得有点难受,  便用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那意思让他放开。

        “你要是累,就睡吧。”容灼道。

        于景渡慢慢松开他的手腕,  “很久没人陪我好好说过话了。”

        不知是不是容灼的错觉,  他觉得“青石”这语气好像在撒娇?

        “我只是怕你累,  其实我有挺多话想问你的。”容灼手指在于景渡手背上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你不是跟着宴王殿下的吗?为什么会在江少卿家里?”

        于景渡目光一滞,  “谁告诉你我跟着宴王的?”

        “我猜的。”容灼道:“火烧大理寺让你死遁,  这么大的事情江少卿一个人敢做吗?”

        “嗯,  你猜得对。”于景渡道:“我确实一直跟着他呢,  这些日子他来清音寺清修,  我便跟着来了。今日闲着无事想出来透透气,这才来了江少卿府上。”

        容灼闻言有些惊讶,暗道宴王来清音寺清修都要随身带着青石,可见对他有多重视。

        “那他若是知道你生病了,应该挺担心的吧?”容灼问。

        “他……”于景渡想了想道:“他那个人性子冷,不会在意这些的。”

        于景渡本意是不想在容灼面前说太多宴王的事情,怕言多必失。

        但容灼却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似乎没打算就此打住。

        “他对你不好?”容灼问道。

        “还行吧,谈不上不好。”

        容灼暗道,还行的言外之意应该就是不好吧?

        难道把人带在身边,只是当工具人,没上心?

        否则“青石”这病,为什么不帮忙治呢?

        “他是王爷,肯定认识太医吧?”容灼问:“不能让他找太医帮你治治吗?”

        “找过的。”于景渡道:“我这病一日两日也治不好。”

        容灼叹了口气,不由有些沮丧。

        “你对宴王很感兴趣?”于景渡问他。

        “还行吧,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假死骗我,我想他对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

        于景渡心口一滞,又有些难受了。

        容灼也觉察到这个话题不大愉快,生怕又惹得于景渡不舒服,忙转移了话题。

        “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容灼问他。

        “每日跟着宴王……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景渡说罢看向他,问道:“你呢?”

        “你走了之后,我又包了一个小倌儿。”容灼道:“他叫青玉,你应该认识吧?”

        于景渡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佯装淡定道:“有点印象。”

        “他人挺好的,老实本分,待我也不错。”容灼说着取出自己的手帕给他看,“这是他帮我绣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样的礼物,亲手绣的手帕,”

        于景渡一看到那条手帕,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便闻小纨绔有些不满地道:“咱们认识那么久,你都没想着送我点东西,一直是我送你。”

        于景渡没想到他竟还在意这个,当即有些内疚。

        仔细想想,两人相识以来,小纨绔可真没少送他东西,吃的喝的且不说,还有各种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以及他屋里当时就没断过的月季花……

        但他不送容灼东西并非是没有心思,而是因为以他的身份,在那种情况下不太会去留下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唯一的例外大概也就是那条辗转又回到了他手里的手帕。

        后来他其实也动过念头要送容灼点东西,但是又想着不该留下太多念想,便作罢了。

        于景渡这么多年来,学会的只有如何让自己冰冷疏离,从来没学过该怎么朝人表示亲近。

        “其实我也送过你一条手帕,你忘了?”于景渡故意道。

        “我……”容灼被他这么一提醒,表情登时有些不大自然。

        于景渡故意逗他,“青玉送你的手帕你天天带着,我送你的那条呢?”

        “我不小心弄丢了……”容灼有些心虚。

        “真的?”于景渡问他。

        “不是。”容灼不大想骗他,犹豫了半晌才道:“这件事情我告诉你,你可得替我保密。”

        “行。”于景渡顿时来了兴致。

        “你走了之后,不知道是哪个烦人精去国子学瞎提意见,非要让我去继续读书,我没办法只能又回去了。”容灼道。

        于景渡这个当初去瞎提意见的“烦人精”闻言心虚地看了容灼一眼,表情十分精彩。

        “回国子学之后,我又认识了一个朋友,叫周丰。”容灼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去参加过永安侯世子的诗会?我和周丰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容灼原是要朝他说手帕的去向,结果从如何认识周丰,如何成了朋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将话题拐到了大壮身上。

        “大壮是周丰的小厮,人长得挺忠厚的。”容灼道。

        “名字不大好听。”于景渡道。

        “名字都是爹妈给的,又不是他自己选的。”容灼道。

        于景渡闻言默默在心里给周丰记了一笔。

        “我一开始其实很喜欢他,还拿他当朋友呢,没想到他对我竟有那样的心思。“容灼说着又把自己如何找周丰帮忙,以及大壮如何帮他写策论的事情朝于景渡说了一遍。

        于景渡先前问他这件事只是出于好奇,也是想逗逗对方。

        他原以为小纨绔会朝他编排几句,可让他意外的是,容灼竟对他毫无保留,甚至连带着“大壮”去江月斋吃了什么菜都告诉他了。

        小纨绔讲故事时有些啰嗦,但那种事无巨细的絮叨,却带着某种下意识的亲近和信任,仿佛因为面对着的是一个不需要设防的人,所以说话时都不用斟酌,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这人明明半日前还气他气得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但气消了之后却待他毫无芥蒂。

        于景渡只觉心中熨帖不已,看向容灼的目光都比方才更多了几分温度。

        他从前还想过,自己在容灼心里到底是不是有些特别的那一个。

        今日容灼给了他答案……

        “这件事情我谁都没说过。”容灼认真地朝他道:“反正你也不认识大壮,告诉你就当是我吐苦水了,你要替我保密。”

        小纨绔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沮丧。

        显然被一个男的“惦记”这件事,他还没太能接受。

        “你是怎么判断他对你有意思的?”于景渡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他私藏了我的手帕,又送了我一条新的。”容灼道:“而且你知道他装手帕用的是什么吗?上好的檀木盒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一个小厮又没多少家当,花这么多银子就为了送一条手帕,说他没别的心思,你信吗?”

        “我不信。”于景渡配合道。

        “其实还有一点,后来我回忆了一下,他看我的眼神特别那个,就像是……”他说着看向于景渡,忙道:“就跟你现在的眼神差不多,每回见面都这么盯着我看。”

        于景渡被他一点吓了一跳,忙收敛了自己的目光,换上了一副神情。

        好在容灼这会儿正沉浸于讲故事,丝毫没觉得于景渡的目光有什么问题。

        “你说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谁会盯着另一个男人这么看?”容灼又道。

        于景渡心虚地轻咳了一声,“你很讨厌他吗?”

        “不讨厌。”容灼道:“我还挺喜欢他的,但是他对我有那种心思,我也没法继续跟他做朋友了,不然那才是害了他。”

        于景渡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你当真那么讨厌男人?”于景渡问他。

        “也不是讨厌,但是我怎么可能喜欢大壮呢?”容灼理所当然地道:“你想,我要是真喜欢男人,我还不如喜欢你呢,你起码比他长得好看。”

        于景渡闻言眼底不自知地染上了几分笑意。

        容灼说了这么一堆,似乎是有些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不累我都要累了,睡吧。”容灼帮他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了外间的矮榻上躺下了。

        于景渡远远看着窝在矮榻上的少年,满脑子里都是对方方才那句“我还不如喜欢你呢”。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

        就连心口的滞涩都随着这点愉快慢慢散了……

        “阿嚏!”

        矮榻上的容灼大概是有些冷。

        京郊的深秋夜里很是寒凉,他如今身上只盖了薄毯自然不够。

        “过来睡吧。”于景渡道。

        “不行,你病着呢,会压到你。”

        “睡那里会着凉。”于景渡又道。

        “没事,天都快亮了。”容灼吸了吸鼻子道。

        他话音一落,便闻一阵窸窣,只见于景渡竟直接掀了被子下了床。

        不等容灼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让人省省心。”于景渡随后掀起被子进去,贴着榻边躺下了。

        “你今天吐血了,竟然还这么有力气?”容灼一脸惊讶道。

        “我伤的又不是手和脚。”于景渡侧过身看着身畔的人,昏黄的光线中,小纨绔显得比平日里更乖顺,一双眼睛如从前般清澈明亮,对他没有丝毫的设防。

        “睡觉。”于景渡伸手虚掩在他眉眼间,对方很配合地闭上眼睛不在说话了。

        半晌后,耳畔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于景渡这才慢慢收回了手。

        两人离得近了,他能透过薄薄的寝衣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鼻息间也萦绕着少年身上熟悉的淡香,这让于景渡一颗心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

        后半夜,他躺在容灼身边终于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于景渡的气色已经慢慢恢复了些许。

        容灼见他看着不像昨日那么让人担心了,便开始惦记着回去上学了。

        毕竟他来江府是偷偷来的,若是一直不回去,难免要让人怀疑。

        江继岩原本是盼着快些将人送走的,但是见到他们殿下在容小公子的陪伴下恢复得这么快,顿时就动了歪脑筋。

        “容小公子,要不你再多留两日?”江继岩劝道:“你也知道,青石这病挺棘手的,他平日里连药都不愿喝,也就是你在这里,他好得还能快一些。”

        容灼惊讶道:“他为何不喝药?”

        “嗨。”江继岩见容灼担心,便就势道:“人活在这世上,若是没什么念想,自然就活得敷衍一些。青石啊……他有点自暴自弃。”

        容灼拧了拧眉,“他如今不是跟着宴王吗?怎么叫没有念想?”

        “男人走到这一步……你懂的。”江继岩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容灼闻言还真“懂”了。

        他一直以为青石不在意自己身份,现在想来似乎不是。

        所以沦落风尘一事,一直都是青石心里的疙瘩?

        偏偏他身边的男人,江继岩和宴王,一个是他的老主顾,一个是他现在的……

        也就容灼自始至终没将他当做小倌看待,始终以礼待之。

        这么一想,容灼便理解了江继岩的意思。

        屋内,于景渡立在窗边,轻咳了两声。

        他身边的桌上放着刚熬好的药,只不过他看上去没什么想喝的意思。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转头看去,便见小纨绔拎了个食盒进来。

        于景渡一怔,目光登时亮了。

        “江少卿说会替我找个借口遮掩过去,不会叫人起疑。”容灼往桌边一座,笑道:“我等你再恢复两日再回京城。”

        于景渡点了点头,眼底染上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意。

        容灼陪着他吃了点东西,又看着他喝了药。

        晌午,容灼将廊下的躺椅搬到了外头,拉着于景渡晒了会太阳。

        深秋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得有些灿烂。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容灼转头看向他,“你既然那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跟着宴王殿下?”

        于景渡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江继岩这王八蛋可能又在容灼面前胡说八道了。

        容灼见他不答,忙道:“不想说也没事。”

        “你想听,我可以说。”于景渡看向他,“你对宴王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从前似乎不太受宠,被送到边关待了好多年。”容灼道,“我还知道,他想干掉太子,自己当皇帝。”

        于景渡闻言吓了一跳。

        他一脸惊讶地看向眼前这个不知避讳的小纨绔,想教训几句让对方在外人面前慎言,免得惹祸上身。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容灼只会在他面前说这些。

        小纨绔不是不知避讳,只是不避讳他。

        念及此,于景渡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了点异样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这些?”

        “感觉吧。”容灼翻了个身兴致勃勃地道:“不瞒你说,我觉得宴王殿下很有真龙天子的气度,一看就是干大事儿的人。”

        不等于景渡反应,他又道:“虽然他毛病也不少,但不像太子那么虚伪,别的不说,你跟着他起码不必担心他亏待你。”

        于景渡神色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容灼夸人就夸人,偏偏还要在中间踩上一脚。

        “你在我面前拍他的马屁,我又不会说给他听。”于景渡失笑。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拍马屁。”容灼道:“反正我觉得他比太子靠谱多了。”

        于景渡一直都知道容灼讨厌太子,听他这么说倒也不算太意外。

        至于别的话,他只当是对方为了踩太子而说的气话。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他……”于景渡道:“可能是因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吧。”

        容灼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却没打断。

        “这些年,有很多人因我而死,我得替他们把该讨回来的东西讨回来。”于景渡道:“否则将来,我怎么去见他们?”

        容灼听他这么说,倒是明白了几分。

        根据书里的内容,太子为了保住自己,没少对宴王下手。

        想来在边关那些年,对方过得应该是九死一生的日子吧?

        也难怪宴王后来会对太子毫不容情。

        只是不知道“青石”的仇家是谁,难道也和太子有关?

        “放心吧。”容灼一手按在于景渡手背上,认真安慰道:“宴王一定会成功,你选对人了。”

        少年掌心带着点微热的温度,透过他手背不断传来,这让于景渡有些心猿意马。

        这时却闻容灼又小声朝他问道:“将来等宴王登基了,我可以朝别人吹牛说我认识陛下身边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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