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团魂
今天虽然又是普通的一天上学日, 可好像又没那么的普通。
因为在明天,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到来。
东高的运动会算得上是全校期待了,不仅仅是学生, 老师也可以在这一天稍微喘口气。
而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即使是不喜欢运动的人,也难免不被其它同学的情绪影响,嘴上吐槽着运动会浪费时间,但实际上内心还是期待的。
在这个时候每个班的团魂便尤其雄厚,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整体, 各个摩拳擦掌想给班级争光, 尤其是相邻的、连任课老师都是相同的班级, 那简直就像是劲敌一样。
但好巧不巧今年的一班遇上的是群英荟萃的二班, 在运动会的前一天,整个班级的氛围都不算高涨,甚至谈论数学题的人比提起运动会的人多得多。
对于整个班运动健将屈指可数的一班,论学习他们还能与之有一战的能力, 但要是说运动, 那还是洗洗睡吧。
在这个氛围下, 体委望了一眼朴素的班牌郁闷的叹了声气,那上面一点装饰都没有, 只有几个干巴巴的文字——高三(一)班。
这是运动会开闭场时会用到的工具,由一块长方形的铁板和一米左右的杆子组成,走方队时挑选一名同学在前面举着, 表明班级身份。
班牌算得上是一个班的脸面,人家其他班级都又贴气球又贴彩碎碎的,恨不得把小小的一个牌子搞出花来,偏偏他们班佛系的要命, 老师扔给学生,学生光顾着学习,最后只能这样让它释放出“简约”美。
他询问同学意见的时候,甚至还有人义正辞严的开脱,说的有理有据。
“体委啊,你想想,到时候全校都是花枝招展的班牌,咱们这简约风上去不就是一股清流吗,那多亮眼啊,高端大气上档次,再说了,也就高一高二的有空搞搞花样,你看咱级部哪个班费这个劲。”
体委听到这话的时候,真想把二班那个沾满彩色羽毛的牌子给他们看看,人家就差没搞成孔雀了,还没费劲呢。
但同学们的积极性不高,他一个人瞎操心也没什么用,装扮的样式也不是说他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最后体委只能和何慕江惺惺相惜互相加油。
“老何啊,我们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咱们班可就靠我们了。”
何慕江猛地揽过体委的肩膀,用力拍了两下:“放心,包在我身上!”
其实除去为班级争光,他还有个隐晦的小心思,那就是胜过那个一直压制着他的老爸,他总要有一方面比老爸强点吧。
而跑步恰好是他最擅长的项目,能与年轻版老爸一决高下,想想就很激动。
在未来的时候,何晏清每天都很忙,不怎么带何慕江玩,别说比赛了,一起出去游玩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至于现在,老爸不想带他玩都得带,谁让他们是同学呢。
“对了,咱班现在举牌的人是我,我想换个人,你说我去找谁?”
体委犹豫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找谁更适合,要代表整个班形象肯定得过得去。
“举牌?”何慕江眼珠子一转,眉开眼笑的问他,“我姐怎么样?”
体委用余光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反问了句:“你姐?”
……
“江澄?!”
他声音直接拔高了一倍,用脸上的表情在说“你开玩笑吧”。
“班长她从来不参加运动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根本不可能,你可别逗我玩了。”
何慕江不以为然:“说不定她愿意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拜托,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答应参加运动会,班长那种低调的性格又怎么能愿意举牌呢,再说了,你瞅瞅她的小身板拿的动那个班牌吗。”
嘶,这倒是个问题,何慕江走过去单手拿起班牌掂量了几下,又重新放下心。
“放心吧,那牌子不锈钢的,看起来重实际很轻,再说了,就当是举铁锻炼身体了呗。”
“……你可真对你姐狠得下心。”体委撇撇嘴,满眼不信任,“别想了,班长绝对不会同意的,要不还是你替她上吧。”
何慕江举起一根指头摇了两下:“那可说不定,打赌不,堵上一包辣条。”
“一包辣条?”体委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夸张,“太抠门了吧,我一包可不够吃,要赌就赌五包!”
“行,成交!”
何慕江和体委撞了下肩膀,然后凑到了江澄的面前,乖乖在一旁像小狗一样抬眸望着她。
江澄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货又没好事,她连头都不抬的说:“又怎么了。”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何慕江笑了声,可怜巴巴的说出目的,“姐,咱班缺一个举牌的,你要不要考虑……”
“不要。”
话还没说完,江澄就一口回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体委远远的从口型看出了班长在说什么,顿时笑喷。
哎呀,今天放学的辣条有着落了。
何慕江听见背后隐约的笑声,眼神变得幽怨了些,但依旧不肯放弃。
“姐,你再考虑考虑呗,咱班现在对运动会的热情这么低,明天也不会玩的多开心的,这可是高中最后一个运动会了呢,咱是不是也要热切起来呀,你可是我们的班长呢。”
想让江澄去举牌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是何慕江想让江澄真正的参与进来,而不是像为了完成任务似的身子在操场,心在班里学习,要放松就好好放松。
而且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班上对这件事的热情度实在太低,他都担心明天上场的运动员没人搭理,他们全班打着伞在下面背书。
努力学习是值的夸奖,但没必要急于一时,高中的生活过一天就少一天,现在的所有记忆以后想起时都该是美好的。
而运动会,无疑是大家最后能肆意呐喊的机会。
在听到何慕江的提议前,江澄以为自己最多是拿着书,坐在操场旁边,在室外看上一整天书,时不时再给他们加个油。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极限了。
但奇怪的是,她的接受度好像变得愈发的高,要不然她现在为什么会感觉何慕江说的有道理呢。
一班参加运动会的积极性不高,江澄承认有她的责任,一个班总要有带头的人在,别人班都是班长和体委两个人组织大家,而一班却因为她的特殊性,只有体委在努力。
不是没看到体委着急的模样,而是她已经习惯了远离这种集体活动,觉得跟自己毫无关系。
视线扫过同学们对运动会不在意的脸庞,江澄轻轻叹了口气,她这个班长,好像是有点不称职了。
再三犹豫后,江澄终于是点了下头,答应了何慕江的提议,或许同学们并不是积极性不高,只是缺少一位让他们鼓起热情的人。
而她,好像是最佳人选。
见到老妈同意,何慕江兴奋的拍了下手,然后站起身大摇大摆的朝着体委走去,在他震惊以及彷徨的眼神中自豪的说。
“怎么样,我姐她同意了,记得给我准备好辣条。”
体委脸上一点不情愿都没有,甚至还由衷的感慨。
“老何…不不,哥,牛逼,没话说了,还五包辣条呢,十包辣条我都愿意!”
他是真没想到何慕江竟然真的成功了,毕竟把江大校花成功请到操场举牌这事,难度就像是修仙文中请祖师爷出山那么难。
三年了,她可是头一次参加运动会啊!还愿意去举牌!
体委当即走上讲台,对着班上的同学郑重宣布:“同学们,咱班之前不是由我暂时举牌吗,现在最终的人选可算是定下了,明天由咱们的班长来举牌!”
此话一出,全班哗然,纷纷都露出了震惊脸。
江澄竟然要参加运动会,还答应了举牌?
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班长那性格可是能不出风头就不出的人啊,她恨不得永远窝在班里学习,哪有闲工夫管别的事情。
这下连班长都请出来了,难道说,这次的运动会没那么不重要?
江澄注意到了大家的表情变化,她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了讲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江澄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但是此刻,她是一班的班长。
“明天就是运动会了,身为班长,我想简单的说两句。我希望大家明天能热情的为我们班所有上场的运动员加油,他们需要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运动会,大家不都说上了大学会怀念高中吗,既然我们就在当下,那就珍惜好每一刻与同学相处的时间,等未来高考完以后,不后悔高中每分每秒。”
“所以同学们,明天的运动会我们一班是要拿冠军的!加油!”
江澄的话说完,那些原本无精打采的同学们都坐直了身子。
他们眼里出现了一簇簇小火苗,只差一点就要点燃整个教室。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句:“靠,都别丧了,从不参加运动会的班长都上场了,还有什么理由丧!”
“是啊高中最后一次了,咱们班这么牛不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行了,我现在就想出去跑一圈,班长这话给我整的都有点想落泪。”
“4x400都有谁来着,等会放学别走,下去一起练练吭,咱别到时候给一班掉链子了。”
“我我我,咱要不现在就下去吧,最后一节课还上啥上啊,我tm现在热血沸腾的。”
……
同学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让江澄也心里暖洋洋的,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只是一个小表率,就能让同学们跟打了鸡血似的。
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江澄曾经讨厌的,也有嫌弃过废话多的,但此刻她忽然觉得那些都十分微不足道。
身为班长,以前江澄不是没在考试之前给同学们打过气,但那个时候她嘴上说着加油,心里却没当回事,只是装出来一个关照同学的模样。
那种感觉与今天这种真心的祝福完全不同,最起码绝对不会有这种胸膛里热热的感觉。
或许,江澄会答应何慕江的要求,不仅仅是想让同学们不留遗憾。
也是想让自己,不留遗憾。
高三二班。
与一班需要打气的状态不同,二班从午休过后就开始躁动起来了。
课间的时候还有男生举着班牌来回跑,恨不得现在就下去走方队。
坐在第一排的同学捂住鼻子,嫌弃的吐槽:“能不能老实会,羽毛飘得漫天飞,我鼻炎都要犯了。”
二班班长也赶紧附和:“放下放下,好不容易粘上的毛,你今天都给抖掉了明天还咋用!”
这次他们为了突破曾经的创意,找来了五颜六色的毛,先在铁板上用卡纸粘了一层,又手绘了班级名字,最后在前面和后面像彩虹一样沾上了软软的彩色细羽毛。
这么弄出来后一点都不土气,好看是真好看,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真的真的很掉毛。
几乎走到哪掉到哪,连不动都往下飘,空中都是毛,要是再穿上粘毛的衣服那才叫一个灾难。
这么个掉毛法一天就秃了好几块,他们索性决定先不管了,临上场之前再狠狠的补一次毛量。
而刚才那位在讲台抱着牌子乱跑的仁兄,就是在测试这玩意在外面有风的情况下能有多能掉毛。
经实验证明,到时候在操场走一圈后,他们二班的彩毛可能就稀稀拉拉的遍布操场了。
也不知道这创意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从班牌上也能看出来,这次的二班可谓是野心勃勃,谁让他们班同时拥有好几个运动健将呢。
体育课不是每天都有的,体委只能趁课间和中午带着同学下去练习接力,他在旁边帮忙算着时间。
到何晏清和沈穆那组4x200开始跑步的时候,可以说是聚集了最大围观群众的一波,体委随便抬头往教学楼看一眼,都能见到好多小白点站在窗前观望。
他心想,得了,不说成绩,就这阵势到时候绝对是不缺加油的了。
而且有何晏清的存在,成绩肯定是差不到哪去,沈穆的水平也有些超出体委的预料,他之前很少在运动会报名,这次在体委的软磨硬泡下硬是报了好几项。
体委对这次运动会极具野心,他想到时候领奖台上都是他们班的身影,为高中生涯划上最完美的句号。
之前学校挑了一节课集合全体学生练习运动会开幕式,每个班怎么进场,跟着哪个班后面,还有分配开幕式结束后的休息区域。
走方队的队形按照身高排列好了,关键是举牌的同学还没选好,有几个班级都是由体委代替举着,没有定下是谁。
所以在决定谁来举牌的时候,体委把视线移向了何晏清和沈穆,学校两大颜值山脉积聚在此,有好资源可不能浪费不是?
他戳了戳前桌问道:“你说何晏清和沈穆这两人我该找谁当举牌的呢?”
前桌很无情的搓破他的幻想:“在想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想想,他们俩有谁会答应你?”
体委瞬间被点醒,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只要说通一人,无论是谁都比他自己举牌要吸引眼球。
于是他堆着笑脸走到了那两个人之间的过道处,先和比较熟悉的何晏清搭话。
“清哥,干嘛呢这是?”
他看到何晏清低着头拿着笔写写画画的,立刻从善如流的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一定在写什么游戏攻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游戏……”
体委的视线移到了桌子上,随后表情凝固,下巴无力的垂下来。
是他看错了吗,清哥竟然在写五三?
靠,这是什么魔幻场景?
体委的小心脏受到了沉重的一击,他看何晏清做题做的正入迷,只能临时更换目标。
还好右面的沈穆很正常,正在收拾上节课用的书,体委连忙问他:“阿穆呀,咱们班缺个举牌的,你看看……”
还没说完,沈穆就抬眼冷冷看了体委一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体委立马闭嘴,确实,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位冰块拿着那个羽毛班牌的样子,怎么想怎么滑稽。
那这下可怎么办,总不能到时候真让他自己上去举牌吧?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了位上厕所回来的同学,他一进来就忍不住和别人谈论:“隔壁一班竟然是江澄举牌,真事,我刚从一班人那听见的,她不是一直都不参加运动会吗?”
“妈呀,一班这是用出杀手锏了是吧,不是说佛系吗,原来都是伪装啊。”
“校花怎么同意的,我之前和她同过班,人家运动会那天直接被批准可以回家学习的,她从来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就是说啊,他们班这群人真了不起,能把她搬出来,这次运动会可好玩了,低年级那帮小子估计要不停过来溜达了。”
凡事都是讲个物以稀为贵,江澄作为公认的校花本身人气就高,平时又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包括做操,除了上下学还有特地来偷看的,其余时间就没几率能遇见她。
在刚入校的新生眼里,江澄都快成传说中的人了,只听得见各种传闻却基本见不到真人,神秘程度大过任何一位风云人物。
她要是在运动会上出现,不至于离谱的说是轰动,但绝对会回头率极高就是。
那边的对话声传了过来,体委就随便听了一耳朵,身为和江澄同级的人倒接受度比较高,毕竟就在隔壁班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下她会答应举牌这事。
再然后就是对一班体委的仇视:好你小子,真狠啊,江澄都能搬出来,这是挑战我的权威啊!
正当他准备好好做做沈穆这边工作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了慵懒的声调。
“举牌是吧,这活我接了。”
体委惊喜的回头望去,何晏清停止了做题的动作,正抬着头看他,修长的手指中还夹着根笔在转。
“我靠,真的吗清哥,太好了,绝了绝了,今年运动会真绝了!”
前面本来还在聊江澄的同学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何晏清竟然答应举牌了?这位不是最烦这种麻烦且出风头的事情吗。
这一班江澄,二班何晏清……救命,这届高三颜值得多给力,他们好想不走在队列里,出来当个观众欣赏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开口了,嗓音如他的人一样带着冷意。
“你不是找我举牌吗,我答应了。”
说话的人正是沈穆,他声音很认真,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体委开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上隐约冒出了点汗,这是什么情况,这俩哥怎么前一秒还都不理人,后一秒就变脸了呢。
何晏清倒是不怎么意外,他单手撑着桌子,另只手搭在椅背上,忽然对体委笑了一声,然后轻声说道。
“该怎么办你自己选择吧,我等你的答案。”
话音刚落,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就紧接着响起,算是短暂的救了体委一命,他指了指音响对着两人示意了下,然后以光速回到座位。
前桌看完了整场好戏,意犹未尽的摇摇头:“老黑啊,我觉得你摊上事了。”
体委皮肤黑,人送外号老黑,他听到前桌的话满脸无奈:“还说风凉话呢,要不是你怂恿我,我会两个人都问吗,现在倒好,我注定要得罪个人。”
“没事,不就举个牌,小事小事没那么严重,他们不会在意的,我感觉与其和你过不去,那两个人之间更像是杠上了。”
看到老师走了进来,前桌还欠揍的补上了句:“哎,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能做海王啊。”
“死一边去!”
老黑踹了他一脚椅子,拿出了这节课要用的书,耳边是老师的讲课声,脑子里却是让谁举牌这事。
本来就一小事,怎么现在整的他那么尴尬呢。
班级后方,两位当事人表面上在认真听课,实际上都在竖着耳朵听对方的动静,有种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
沈穆的目光紧紧盯着黑板,但上面的一个字都没看到脑袋里去,他知道自己应该听江澄的,对何晏清的行为不管不顾。
可沈穆就是莫名看不惯他那种,听见江澄的名字跟老鼠见到大米似的模样,让他总有种家里宝贵的大白菜要被拱了的感觉。
所以他思索了半天,还是撕了张本子纸,在上面刷刷写下一行字,握成团扔在了旁边那人的桌子上。
一个纸团突然降落在何晏清面前,还在桌子上弹了两下,他用余光看到了沈穆收回去的手。
右边的眼皮忽地一跳,何晏清的指尖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怎么突然有种梦回小学的感觉。
原来大舅哥的爱好竟是…传小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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