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追赶
如果说在听见何晏清的安慰之前, 江澄心中只有后怕，那么在此刻，她心底的那些委屈霎时间冒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从头至尾她都是受害者, 就算是方法不当, 那也是因为她被欺负了想报复而已。
可就在刚才，她差点因为林旭出车祸得到所有的负罪感。
江澄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但现在才发现只是逞强罢了，要是真的有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恐怕往后的午夜梦回中也都是那一幕。
一旦牵扯到死亡, 那么“谁错的更多”这个问题就没了意义, 活着的那个人势必会承担下所有的谴责。
更何况她是真的不想让林旭出事，他就算是性格差劲了点，那也是正当最好的年纪。
江澄的眼眶通红，酸意直接涌上鼻腔, 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到不行, 她一想到那些差点发生的事情就不停地打哆嗦。
她的脸埋在何晏清的胸口, 没一会就让那片衣服变得湿漉漉的，他跟没察觉到一样，只是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安抚着她绷紧的神经。
江澄无比庆幸, 还好，还好是有惊无险。
那辆差点撞到人的轿车司机下了车，他不停地对着江澄道歉，虽然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林旭闯红灯, 但他觉得是自己下意识打方向盘险些撞到她。
“实在对不起了小姑娘, 我女儿在前面的大学里有场考试, 都怪我着急没观察路况, 看到那个货车没走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唉，全怪我太粗心了，真的不好意思！”
江澄对这份道歉受之有愧，虽然没想到林旭会这么冲动的闯红灯，但她也是擦着变灯的边缘过的马路。
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差点毁掉很多，除了她和林旭，还有无辜的轿车司机一家。
生活中总是处处充满着意外，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江澄在做这个计划以前，哪想得到会遇见这种情况。
即将变换的信号灯，一条不算宽的马路，能挡住视野的大车和停在侧后方着急起步的轿车。
想达成今天的这种意外，所有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不是这样，江澄现在可能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去往a大，而何晏清也大可顺利离开。
之所以选择过来，除去担心他，江澄也是知道自己要是不来一趟，绝对无法安心考试。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对面躺着的林旭，不管怎么样，现在他应该已经没有劲和她作对了，这次的事大概能让他记很久。
既然这样，那她就要去办最重要的那件事情了。
江澄最后感激的抬眸望了眼何晏清，也不耽误时间，抬脚就朝着出租车上走，然而下秒他就跟上了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走着。
“我陪你一起去。”
江澄愣了半拍，并没拒绝，有他在身边确实能让她更安心一点。
两人上了车，出租车司机目睹了全过程，还关切的问了几句江澄的情况，除此之外并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小姑娘要回去考试，也不敢耽搁时间，踩下油门就上路了。
这一路上江澄一直盯着时间看，眼睛片刻都不敢离开，何晏清知道她很紧张，就没有说其他的话打扰，静静的在一旁坐着看她。
察觉到他一直望着自己，江澄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情，她有些奇怪何晏清怎么什么都不多说，她还以为他多多少少会生气，因为自己正在拿考试这件大事赌。
“你不怪我突然冲动地跑过去吗？”
江澄知道自己做的很不理智，可人就是复杂的结合体，明白正确的处理方式是一方面，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方面。
经历了这些高低起伏的情绪，她觉得自己曾经好像活成了机器人。
见她乖乖低着头认错，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何晏清嘴角不由的上扬，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在问这句话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谁？”
车窗半开着，徐徐微风顺着缝隙溜了进来，拂乱了何晏清额前的碎发，也吹的他深褐色的眼眸半睁着。
“我可是直接休学了去打游戏的人。”
江澄瞬间就想起了他在东高留下的那些英勇战绩，下意识地弯了弯唇角。
也是，在何晏清的面前说“冲动”，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论做事不计后果，他绝对是高不可攀级别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他最近很少这样了，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对调了身份，越来越像彼此，何晏清变得沉稳低调起来，江澄反而开始放飞自我。
“所以不要想这么多，只要记得在我这里，你永远做的都是对的就行。”何晏清伸手替她顺了下耳边的几丝乱发，指尖隐约间碰到了她的耳尖。
“我很开心你会来找我，但下次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何晏清从不抱怨，与其纠结出个谁对谁错，倒不如让她记住这件事中带来的警示。
不要小看身边任何一处危险，即使它发生的几率很小，但一旦遇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况且谁都不会料到这件事会在今天发生，就连知晓剧情的何慕江和他也是很晚才反应过来，更何况是她呢。
江澄眼皮微颤，就这么安静的凝望了何晏清的双眼许久，才抿起唇轻轻点了下头，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却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
她很幸运，在高中三年的青春中，能书写上何晏清的名字。
“小姑娘，前面的好像堵得挺远的啊。”
出租司机的话突然唤起两人的注意力，江澄透过车窗看去，车辆在红绿灯面前堵了很长的队，再往前也并不通畅，司机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应该是家长都把车停在这边接送孩子才堵的，倒也正常，都是哪有考试哪里堵，只是看这个情况，一时半会是开不动车了。”
听到这话江澄赶紧拿出手机看了眼，算上可迟到的时间，现在还剩二十多分钟，而路途却还有将近两公里远。
她正担心得眉头紧皱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开门声，再然后，何晏清就迅速地跑到她这面拉开了车门，朝她伸出一只手。
头顶着温和的太阳，光线洒落在何晏清的身上，让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侧留下了阴影，也让那双桃花眼看起来更加深邃。
“不等了，我们一起跑过去。”
余下的路程还有不少，虽然前面的车依旧堵着，但如果畅通了那绝对比跑着快。
这是脑袋里那个名为理智的小人告诉江澄的话。
但下一秒，江澄就把手放在了何晏清的掌心中，紧紧握住了他。
坐以待毙的理智不要也罢，她现在需要的是，奋力一搏。
何晏清另只手从兜里掏出两百穿过窗户放在副驾驶，也没有要找零，这是司机等了江澄那么久应得的。
付完车费后何晏清立刻拉着江澄走向路边，他炽热的大掌几乎要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内，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但谁都没有空害羞。
何晏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江澄，声音中带着鼓励：“准备好了吗，不后悔吧？”
“为什么要后悔。”江澄盯着眼前树荫下的道路，淡然一笑，“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望着她眼中的跃跃欲试，何晏清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容愈发变深。
得，他真是太喜欢她了。
“好嘞，我们冲！”
八点钟的道路上人流并不多，但或许是十八九岁的男生，拉着同龄的女生在狂奔很显眼，他们接收到了路人不少的侧目。
男生样貌帅气到有些耀眼，打扮得休闲运动，颜色为干净简约的黑白两色，身形挺拔修长，通身皆是随性潇洒的气质。
身旁的女生穿着一条清新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跑动的幅度不断波动，乌黑的长发在脑袋后面被扎成了马尾辫，发圈是一朵漂亮的玫瑰花，但人比花更娇。
朝晖透过茂密的树梢间隙，星星点点落在了一高一矮的两人身上，更显得这幕青春朝气，他们即使累的大口喘息，也依旧没有停止脚下的步伐，用尽全力向着目标前进，两只相握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给予着对方力量。
人行道的左面，堵死的车辆一动不动，无疑在用事实证明江澄的选择没有错。
在车上傻等着奇迹才不会发生，奇迹是靠自己创造的。
大约跑了过半的路程时，江澄脆弱的小身板就有些挺不住了，今天一天的活动几乎是她一年的量，说得更夸张点，她从上学起就没这么拼命地跑过步。
但就算累的嗓子直冒烟，江澄也始终没有开口抱怨过一次，对于自己的选择，她永远都会坚持到底，决不放弃。
过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周围狂奔的考生忽然变多，所有人咬牙背着包朝着a大冲刺，大家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了时间，但目标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一定要参加考试！
心中涌起的热血让江澄再次充满力量，她机械的迈着瘦弱的双腿朝着前方跑着，终于遥遥看到了a大的校门。
那边聚集了一大群家长，差点把校门都给堵住，不过待江澄跑到了那里时，所有人自发给她让开一条通道，何晏清二话不说拉着她走过去。
进到了人群中间，江澄竟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拼死挡在大门那里的两个人，不是项简和沈穆还能是谁？
其实造成这种局面，说起来也是个误会。
几分钟前，大概是由于时间快要到了，保安开始准备先关一半的门，项简以为他是要把门全关上，急得泪都要出来了，她一把冲过去挡住门不让关，嘴上还不断哀求着保安。
“叔叔求求你，我朋友马上就到，你看看时间还有一会，麻烦你等会关门行不行！”
保安没把这个小姑娘当回事，他一边想用蛮力关门一边解释：“不是关门，就关一半，小姑娘你别妨碍我们的工作。”
项简哪敢信他的话，她根本赌不起，万一他是在唬她怎么办，门被锁上就完蛋了！
她急得一头大汗，明明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为什么现在就开始关门？她真的不是想妨碍他们，只是冤枉到不行。
就在项简快被推到一边的时候，沈穆也上前用力顶住了门，他眉头紧锁，眼里带着恳求。
“麻烦时间到了再关门行吗？”
他人高马大的，两个保安一起上力气都没他大，他们头大的不行，怎么今年遇见了这么倔的两个小屁孩呢，都说了是关一半，关一半呀！
江澄就是这个时候到的现场，她累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气管如同被火燎过似的难受，脑袋晕晕沉沉的，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快被急哭的项简，还有沉默但手臂用力一直在顶着门的沈穆。
在这一瞬间，江澄眼前忽地变得模糊起来，胸膛中酸涩的同时还有点甜。
有这么一群好朋友，她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今天能参加考试，绝不是她独自战斗出的成绩，是他们一起的。
直到江澄的身影进入项简的视线，她眼泪总算是没有掉下来，这小妮子总算是来了！
来不及说更多的话，进了校门跑到考场还需要一段路，项简用最快的速度从沈穆那拿过包递给江澄，然后把她推进大门内。
项简抹了下眼角的泪花，恶狠狠地说：“什么废话都别说，等考完再好好算算今天这笔帐，快tm给我去考试！”
江澄抿紧嘴唇，眼眸红的就像小兔子，她用力的点点头，扭头就朝着南教学楼冲去，即使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也还是迈着大步跑着。
她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大家失望！
对于今天，差点发生的车祸，险些错过的考试，江澄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她会永远记得何慕江救人时的身影，何晏清牵着她大步奔跑在朝晖之下，还有朋友们帮她请求保安不要关门的样子。
这是江澄这辈子行为最出格的一天。
但没关系，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谁让在这个热血沸腾，令人着迷的2019年。
——她是最青春不羁的十八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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