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夭
贺彰明心中微沉, 喉结滚着：“哪里有趣？”
“我有一次看到荀洌脸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宋澹然春风般柔和的声音有了一丝微妙的兴趣：“那还是我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看到那种很难描述的易碎感。”
贺彰明一僵：“什么时候？”
什么叫脸上很痛苦？他在暗示什么？
宋澹然瞥了他一眼。
“在你家举办的晚宴上。”
贺彰明：“……？”
贺家？是他想到的那个时候吗？
“翡玉成年礼——”
“行了。”贺彰明打断他的话，有些干涩的强行转移话题：“穆蔷他们怎么还不来？”
宋澹然默了一瞬，刚要开口，就听到穆蔷兴奋至极的声音：“来了！”
沙发上的两个男人齐齐抬头, 就看到穆蔷和庄子怡两人一人一摞的抱两摞裙装, 荀洌跟在她们后面，手里提着一个很沉的袋子, 袋子口溢出几缕看起来假发似的玩意。
贺彰明：“……”
宋澹然：“……”
两人对视一眼, 皆是嘴角抽搐。
这个该死的穆蔷，又来了是吗？
穆蔷和庄子怡把那堆裙装放到沙发空处，荀洌也把袋子放过去, 然后后退几步走到两个男人身边。
穆蔷兴致勃勃的去翻那些裙子，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一边拿起裙子比划, 一边频频的打量荀洌三人，眼睛亮的仿佛自带光源。
宋澹然低声问：“知道她要干什么吗？”
荀洌扫他一眼：“继续玩换装？”
宋澹然点点头：“不只是她俩，连我们都要换。”
荀洌：“女装？”
宋澹然低笑一下, 语气干巴巴的：“这是穆蔷的特殊癖好, 别人是异装癖, 她是看人异装癖。”
贺彰明一声不吭的听着两人低语。
荀洌看看温柔破了功的宋澹然, 又看看神情冷凝的贺彰明，挑了挑眉。
“我是无所谓, 你们……似乎不太喜欢？”
宋澹然眨了下眼睛，贺彰明也看了过来。
似乎在不约而同的想象荀洌女装的模样。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贺彰明垂眸，宋澹然轻咳一声。
下一秒, 贺彰明就站起了身, 一脸凝重的说：“还有事, 先走了。”
荀洌：“……？”
这么迅速的秒遁？
宋澹然朝他温柔一笑，压低了声音：“建议你也快点离开。”
他也从沙发里站起身，风度翩翩的理了理衣领和西装下摆，含笑道：“彰明，我和你一起走。”
“什么？”穆蔷从一堆裙装里抬起头，眉毛倒竖的怒道：“不准走！这次你们谁都别想逃！！！”
一边叫着，一边张牙舞爪的朝两人扑了过来。
贺彰明侧身一闪，躲过了她的攻击，穆蔷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前栽去，被宋澹然伸手揽了一下。
“穆蔷，这都多少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他含着笑，稳住了穆蔷身体，再轻轻一推，就把穆蔷推到了庄子怡怀里，然后飞快的跟着贺彰明一起闪人。
前后不过五秒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后，最后宋澹然朝荀洌递来歉意的一瞥。
那意思似乎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先走一步~
后知后觉的荀洌眨了眨眼睛：“那个，我也有事。”
“有事也不能走！”穆蔷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几步走到门前把头伸出走廊看了一眼，然后缩回头把门反手关上。
她与庄子怡对视一眼，然后两个女人齐齐看向荀洌。
荀洌耸耸肩，坐到了沙发上：“怎么？”
他扫一眼那些或性感，或可爱的裙装，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穆蔷扬了扬眉毛：“你不怕么？”
荀洌脸上便浮起一个极浅的笑。
“怕什么？如果你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即便不喜欢，也可以试一试。”
穆蔷想了想，拿起了一套jk制服，白色短袖，墨绿格子裙，还配着一个漂亮精致的蕾丝蝴蝶结。
“这个可以吗？”
荀洌没说话，只是用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
穆蔷眼中一亮，又拿起一双长筒白丝袜。
“这个也行？”
荀洌勾了勾唇，形同默认。
“天呐！”穆蔷激动的抱住了庄子怡：“小怡，我好感动，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男人！”
庄子怡摸了摸她的头发，轻柔的说：“他有条件的。”
穆蔷猛地抬起头：“理由是我喜欢可以吗！”
荀洌眼睫扑朔一下，淡淡道：“恐怕不可以。”
穆蔷一哽，扒到了庄子怡怀里嘤嘤哭着。
荀洌看着她似乎真的很期盼，又真的因拒绝而绝望的模样，叹了口气：“把我留下来，到底是干什么？”
庄子怡摸狗似的摸着穆蔷的脑袋，抬眼静静的看着荀洌片刻，柔声道：“你看出来了？”
荀洌“嗯”了一声：“穆蔷想赶他们走的意思太明显了。”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直说的话，他们也未必会强行留下来。”
穆蔷闻言，趴在庄子怡身上冷哼一声。
“呵呵，我就是喜欢看那两个人畏我如虎的模样。”
荀洌：“……”
你这个癖好也很奇怪。
庄子怡拍了她一下。
“好吧、好吧，说正事。”穆蔷爬了起来，推开那堆衣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腿一掀翘起了二郎腿：“本来应该由小翡亲自和你说的，但是她临时有事，直到美术馆开展前都没办法抽出时间，只能委托我和子怡了。”
提及冷翡玉，一直没个正行的穆蔷便严肃起来。
她垂下眼睛，娇媚容颜上居然有了一丝冷艳之意。
“小翡虽然是贺家的养女，但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头脑品质，都远超过圈内的很多千金大小姐，甚至连我也自认为不如小翡。从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小翡明明有能力选择更好、更自由的职业和未来，却不得不一直在贺家的人际圈里打转，直到后来……”
她咬住了唇，再说不下去。
庄子怡牵住了她的手，接口道：“直到后来穆蔷才知道，原来小翡不过是贺家豢养的工具，薰夫人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知道这些后，穆蔷就有了帮助小翡脱困的想法，于是就有了美术馆的立项和筹备。”
荀洌沉默的听着。
其实这些对外极为秘密的往事，他已经通过原剧情早早的掌握了，但由亲历的当事人亲口讲出来，更有一番真实的心惊动魄与欢喜悲伤。
依照剧情，未来的冷翡玉会拥有三大事业，一是冷翡玉和原主出身的孤儿院，即现在的翡育慈善学院，二是冷翡玉主持的私人会所，三是冷翡玉担任馆长的美术馆。她会横跨慈善、商业、艺术三大领域，成为一个出色的的女性领袖。
而在这三块版图里，艺术领域的人脉与资源，许多都来自于艺术世家的穆家。在穆蔷当上穆家主事人后，冷翡玉更是成为了穆家对外的代言人。
在庄子怡恬静淡然的讲述中，冷翡玉与穆蔷从初遇，到互相竞争，到成为朋友，最终走到现在，两人已经成为利益一致，目标也一致亲密友人。
话音最后，庄子怡的语气极淡：“……所以，我们才会想要在预展上揭露薰夫人的真实身份，现在所有信息都收集齐全，只等那一天的到来了。”
荀洌颔首：“我知道了，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刚才庄子怡说话时，穆蔷一直低着头安静的听着，直到此刻才第一次抬起头。
荀洌看到，便是微微一怔。
穆蔷眼中含着点晶莹的泪水，却是笑的和热烈盛开的玫瑰一样灿烂。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不然会碍小翡的事。”
缄默半响，荀洌再一次轻轻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穆蔷看了看庄子怡，似是征求意见，庄子怡想了想，开口道：“荀先生，这件事可能会误伤到贺彰明。”
误伤到贺彰明？
为什么要专门提起这个？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长睫微垂，语气克制的说：“这与我并无关系。”
庄子怡恬然的笑了笑，没说话，起身把荀洌送到门边，还亲自给他开了门。
荀洌跨过门框，忽然停住，转头看一眼一下子经历了大喜大悲，而神色泱泱的穆蔷，淡淡道：“如果你把这段故事作为理由，也许我会同意的。”
说罢，转身离去。
穆蔷愣了愣，看向庄子怡：“他什么意思？同意什么？”
庄子怡抿了抿唇，须臾，迟疑道：“同意换上这些衣服？”
穆蔷呆滞片刻，忽然抱住那堆裙装抱头痛哭：“呜呜，我怎么就这样错过了一个极品美人啊！！！你知道吗，我一看到荀洌，就觉得他有种独特的美，如果能穿一次女装，肯定是自信到坦然、极致到艺术的超级大美女！”
庄子怡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结束没有眼泪的干嚎，才静静道：“我觉得你已经到需要找萧白做心理干预的程度了。”
穆蔷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你不懂，嘤嘤。”
庄子怡：“……”
-
回绝了会所旗袍妹妹的领路，荀洌只身一人走在夜色笼罩的庭院中。
感受着带了点凉意的夜风拂过耳边，他长久运转思考的大脑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
走到会所的车库，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鸣笛，紧接着对方的大灯就亮了起来。
荀洌用手臂挡住灯光，眯着眼睛打量半晌，才从对方的身形轮廓中猜出大概是贺彰明。
他有些发怔。
贺彰明一直在这里等他吗？
不等多想，又响起一声鸣笛，紧接着大灯熄灭，车库再次恢复正常的亮度。
而那个方向，确实停着贺彰明的迈巴赫s450。
荀洌踱步过去，伸手敲了敲紧闭的车窗。
少倾，车窗落下，贺彰明那张俊脸露了出来。
他朝副驾扬了扬下巴：“上来。”
荀洌想了想，开门上车，坐到了贺彰明旁边。
贺彰明似乎很满意他识相乖巧的表现，脸上的神情比以往都要柔和。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矜持了片刻，然后开口：“澹然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荀洌漫不经心，挑了挑眉：“什么？”
他想，宋澹然和自己又不熟，能说什么？
然后就听到贺彰明低沉的声音：“你在酒吧寻欢作乐，还以为他想约你玩多人。”
荀洌：“……”
瞅一眼贺彰明十分冷峻的眉眼，再品味一下他幼稚的质问，荀洌沉默一回儿才回答：“我不去酒吧，怎么会遇到你？”
贺彰明微哽。
话是这样没错。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越想越不高兴。
不高兴荀洌曾经浪荡的举动。
再琢磨一下，荀洌居然还有继续浪荡的可能性，就更不高兴了。
“至于多人不多人的……”荀洌慢条斯理的说：“贺彰明，这个是我的个人隐私，应该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吧？”
贺彰明眼睫颤了颤，许久，忍耐着吐出一句慎重的劝告：“你不能那样。”
荀洌：“……”
他根本就没这个兴趣好吧？
“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的？”荀洌不满。
洗手间外的走廊上，贺彰明那轻轻的一吻和莫名惹他烦躁、疑似深情的眼神还没来及被他忘掉，这才屈尊降贵的耐着性子看看贺彰明到底还有什么想说的，结果贺彰明却磨磨蹭蹭的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这让荀洌有点冒火。
贺彰明目光飘了一下，打开了档位储物格，荀洌视线扫去。
那里正躺着个小玻璃瓶，是那天贺彰明从他冰箱摸走的。
荀洌：“……”
他扯了扯嘴角：“干嘛？”
贺彰明拿起玻璃瓶，嗓音低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每次都应该用这个？”
荀洌：“……”
他果断抓住车把手，手腕一拧就要出去。
谁想拧了一下没动静，又拧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就听得贺彰明说：“你一上来我就把车锁了。”
荀洌闭上了眼，忍耐着重新坐好。
好一会儿，听到贺彰明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不回答我？”
荀洌抿了抿唇：“太低级了，不屑回答。”
贺彰明静了片刻：“可是，你那天。”
他吞吞吐吐，语气迟疑：“是不是受伤了？”
荀洌掀开眼皮，望向贺彰明：“你怎么知道？”
贺彰明低咳了一声。
宋澹然随口一句话，他就飞快想到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
自己掌控着荀洌，情到极处时，似乎很有些鲁莽。
那时候，荀洌那张清冷又禁欲的俊美面庞上，露出了一种既欢愉又痛苦的表情。
让贺彰明在之后的数个夜里，难受的惊醒。
醒来后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床上，愈发感觉不适。
又躁动，又孤冷。
贺彰明喉结微滚，眼睫颤着。
“我……不是不熟练吗。”
荀洌：“……”
救命啊，贺彰明是这么坦诚的人吗。
说好的偏执霸道冷戾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主呢？
眼前这个是什么，长着男主脸的人型狗勾，虽然看起来很凶猛，本质却是愿意把肚皮都露出来的小可爱？
这是真实的吗，还是什么东西给了他这种错觉？
要死，好喜欢！
荀洌有点绷不住了，再也忍受不下这诡异又挑逗的对话。
更忍受不下去几乎等同于人设崩塌的贺彰明。
咬着牙，勉强维持冷静。
“贺彰明，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我也有话要说。”
贺彰明“嗯”了一声：“你说。”
荀洌把目光从贺彰明脸上移开，目视前方。
“以后，我们不要再接触了吧。”
“游戏到此为止了，贺彰明。”
贺彰明：“……？”
你在说什么？我明明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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