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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终章


统历一三六九年,大楚开国四年。

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之上,内侍总管黄豆豆宣读了新的一年内的第一道圣旨,“.皇子稷,天资聪颖,德学兼优,孝悌仁厚,深得朕心.兹封为皇子稷为太子,以继朕志。

文武百官,当辅佐太子,以保国家昌盛,万民安乐”

如此大的事,自然不会是在仓促之间决定的。

明眼人早在开国元年陛下请陈景彦为皇子稷师时,便知太子之位,已尘埃落定。

首先,皇子稷乃皇后嫡出,本就领先了其他皇子一大截,且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早年贫寒可谓相濡以沫,夫妻多年来琴瑟和鸣。

后位稳如泰山的情况下,嫡出长子若无大错受封太子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其他妃嫔中,宜妃陈氏子女最多,加上去年新诞女婴,已育有两女一子;惠妃沈氏前年诞下一子。

这两位有儿子的妃子,从未有过任何丝毫窥视大统的意思。

而蔡贵妃、淑妃刘氏两人膝下无儿.

倒是德妃陈氏同房丫鬟出身的婕妤篆云诞下了一子,但开国元年陈景彦为皇子稷师后,数年来陈家已偃旗息鼓,此次立皇子稷为太子,正是出自陈家兄弟同蔡相的联名上书。

陈家连德妃所出的皇子念都不支持了,更不可能为篆云的孩子冒险谋画。

至此,太子之位再无旁的可能。

当日,蔡源、陈景彦以及辽东将军杨震,分别领太子少傅、太子少师、太子少保。

虽尽是虚衔,但如此阵容为太子保驾护航,也彻底绝了别的官员烧冷灶的心思。

新春朝会后,至初五前,都是休沐假期。

初二初三两日,宫内人来人往,蔡婳和阿瑜的娘家人、包括各家勋贵借着新春拜贺的借口,纷纷将自家才貌出众、年龄和陈稷差不多的女儿带到了猫儿跟前。

猫儿自是能瞧出对方意图.出生于阜昌十一年的陈稷周岁十岁,虚岁已十一了。

周齐等前朝,皇嗣十五六岁成婚的比比皆是。

虽陈初坚持在大楚律中加了一条十八岁方才成婚的法条,但在民间,此律执行的非常差。

猫儿虽不会带头破坏这条法律,但思想传统的她,却也不抗拒儿子接触一下各家女儿,若有合适的,早早订下婚事、待十八后完婚便是。

于是,这两日间,稷儿没少被喊去猫儿的宝慈宫认识各家姐姐妹妹。

初四这日,辰时刚过,陈稷便跑来了前廷文德殿。

此处是陈初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除了蔡婳,后宫家人甚少至此,陈初不由奇怪道:“稷儿怎来了此处?”

“颍国公布置的寒假作业,儿臣作完了,特来请父皇检查。”

陈稷行了礼,如同大人一般,一板一眼回道,陈初却呵呵一笑,“你母亲不在,不必和爹这般讲话。”

陈稷闻言,先抬起稚嫩脸庞,和父皇对视一眼,随后咧嘴笑了笑,也变了称呼,“爹爹,你在作甚?”

“在看舆图.”

陈初指了指巨大书案上的五洲图,朝儿子招手道:“过来,爹来考考你,儿时爹教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么?”

陈稷上前看了一眼案上舆图,自信道:“爹爹尽管考校。”

“呵呵,这是何处?”

陈初随意指向了舆图右下方、和大楚隔着一片宽阔海洋的大陆,陈稷不假思索道:“这是南美洲。”

“嗯,盛产何物?”

“盛产金银!”

“还有呢?”

“还有爹爹心心念的橡胶树”

“这些东西有甚用处?”

“金银可解我朝贵金属储备日渐紧缺之困,那橡胶树用途更广,可替代自行马车轮上价格腾贵的杜仲胶,也可替代产量低的橡胶草提炼之物,用作蒸汽机密封.”

“呵呵,不错。”

“爹爹,去年张宝伯伯在泉州组织出发寻常通往此洲的船队,至今还没消息么?”

这件事不是秘密,去年由张宝组织,市舶司联合几家海商共同出资组建的船队已出发一年了,至今尚未回返。

像这般成本极高、风险极大的远洋冒险,若无朝廷牵头,海商也不敢轻易涉足。

当时,大楚各家报纸很是大张旗鼓宣传了一番。

因说起此事,陈初不由稍稍走神。

陈稷却将目光再次落在了舆图上他自由成长的过程中,爹爹能陪伴他的时间不多。

但和别家普遍的慈父严母不同,猫儿对孩子们的教育、管束,相对严厉。

倒是每回爹爹回家,一众兄弟姐妹们便像是出了笼的猢狲.作业没作完,母亲要打手心时,哭上两声,爹爹定然心疼,总会忍不住上前替他们说好话。

幼年时,为了安全,母亲严禁大家下河玩水,但爹爹只要回家,总会明目张胆的带大家下水玩耍。

就连陈稷对这个世界的初步认知,都是坐在爹爹的膝头,听他讲四洋五洲风土人情,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是以,在兄弟姐妹心中,一致认为父亲是家中第二好的家长

为何不是第一?

自然是因为无限度宠溺孩子的玉侬,她在众多皇子皇女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便是老爹,也差那么一点点。

父子俩各自想着心事之时,忽见白露匆匆走到殿外,往里看了一眼,见太子果然在此,便请黄豆豆通禀后走了进来。

“陛下,韩国公夫人同尤夫人带着两位千金来了宝慈宫,娘娘请殿下去宝慈宫叙话.”

陈稷顿时一脸苦相,抬头看向了陈初。

“哈哈哈”

陈初没忍住一乐.尤夫人便是蔡婳的二嫂尤氏,嫡出一子两女,俩女儿一个比陈稷大一岁,一个比陈稷小一岁。

怪不得这小子一大早跑来了文德殿,想来是早已听到了风声,才特地来他这儿躲起来了。

“你去回禀皇后,便说太子随朕出宫了”

陈初本就不太支持儿子太早成家多做几年孩子不好么?

此刻又见他不乐意的表情,便主动替儿子拦了下来。

白露也知,陛下这说辞是说给蔡家人听的毕竟那韩国公夫人是陛下丈母,若稷儿无故不见,总归失礼。

便应了一声‘是’,退出文德殿去往宝慈宫复命去了。

这边,陈初马上又对黄豆豆道:“豆豆,去为朕和太子取两身便服来。”

陈稷聪颖,马上猜出了父亲的意图,不由惊喜道:“爹爹,真带孩儿出宫啊?”

“那还有假?走!”

“嘿嘿嘿,好!”

父子俩说走便走。

出宫途中,陈初调侃儿子道:“怎了?不喜欢舅母家的女儿?”

自打陈稷出生,蔡婳便对他视为己出,这些年来对稷儿投入远超自己亲生女儿的心血,甚至去年年末那场众多老臣联名上书请封太子的事,也是她鼓捣出来的。

她肯为陈稷这般谋划,猫儿爱屋及乌,将蔡家视作娘家人一般,是以,稷儿一直随着蔡婳那边唤蔡坤、蔡赟为舅舅。

甚至稷儿自小被蔡婳刻意引导喊她为‘娘’的习惯,猫儿也并未纠正。

这既是亲情表达,也是双方都乐见的政治同盟。

见爹爹也八卦起来了,陈稷脸蛋稍稍一红,随后却一脸认真的回道:“不喜欢,也不讨厌,二舅家的姐妹太凶了。”

也是,蔡源虽说已位极人臣,但骤贵家族,总归缺了点底蕴.尤氏当年便以强势、势利著称,她养出的女儿,凶一点才符合常理。

陈初却呵呵一笑,又问道:“昨日颍国公的孙女也进宫了吧?她怎样?”

“胆子太小.昨日宁国抱了只猫给她玩,都能将她吓哭”

宁国是玉侬为陈家诞下的第一个孩子,娆儿的公主封号。

兴许是因为她是陈初的第一个骨血的缘故,陈初对宁国格外疼爱,下意识道:“你母亲没有因此责罚宁国吧?”

“没有.这事又不怪宁国,母后明理,自然不会无故责罚。”

“那便好”陈初放下心来,忽又笑道:“又是嫌人家凶,又是嫌人家胆小,还挺挑剔和爹爹说说,以后你长大了,想找个甚样的女子?”

父子俩谈话气氛融洽,陈稷渐渐消解了羞涩,认真思索几息后,却道:“儿子以后成婚,要找便找娘那般性子的女子.”

“哦?”

陈初十分意外,陈稷口中的‘娘’说的是蔡婳,不由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找你母亲那般性子的.”

陈稷却道:“母后哪都好,但她就是太顾忌旁人的感受了,有了委屈也只会藏在心里不如娘那般活的自在,不该受的委屈,一分也不受。”

陈初打量儿子两眼,十岁的孩子能说出这些让他很是意外,便感叹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听了这句不知算不算夸奖的话,陈稷嘿嘿一笑,随后往宝慈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爹爹,这话你可不能对母后讲啊。母后听了,说不定会觉着自己在儿臣心里没贵妃重,惹母后伤心便麻烦了。”

“嗯,不过人的性子都是由环境决定的,你母后幼时家贫,若非处处小心隐忍,说不定都活不下到长大;贵妃自幼有韩国公撑腰,自然便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快意恩仇的性子”

“爹,儿知晓的.”

新年刚过,恰逢东京城内有博览会,各处展览点皆是人头攒动。

为安全起见,随行的大宝剑数次提醒陈初,不可太过深入人群。

陈初只好带着儿子在远处围观。

城中十余展览点中,有更加先进的织机、蒸汽机展示;也有通体由玻璃搭成的房子既有机器,亦有工业品展示。

但围观人数最多的,御街同朱雀大街交叉口,此处展示的是一比一复制的大楚水军铁炮战船,似乎是担心观众看不清楚,三丈高的船身下方,还摆放了数门大口径铁炮

那粗大的炮身、黑洞洞的炮口,令人望之生畏。

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里,自是不乏脸色凝重的各国使团成员。

坐在街角处一座茶楼二层的陈初,便在下方人群中看到几张熟面孔。

今日难得父子单独相处,陈初忍不住又考校道:“稷儿,你说,办这博览会的意义何在?”

“行销我朝商品”陈稷一顿,看了陈初一眼,又不太确定道:“还有便是.便是让大理、高丽等与我朝有国土纠纷的国家,认清现实,看到国力差距,当顺应历史潮流、莫再做螳臂当车之举”

此言不假,如今蒋怀熊所部,已在广南西路、梓州路屯兵两年,对大理几成包围之势。

辽东那边,同样和高丽摩擦不断高丽打又打不过,便整日遣使来陈初面前哭诉,翻来覆去只道:下国无错,天军为何屡屡犯境攻伐。

陈初听了儿子那满是外交辞令的说法,会心一笑的同时,正好看见陈稷正盯着下方某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却见一名货郎扛着一条上端扎有稻草的草靶子,草靶上插满了红盈盈、亮晶晶的糖葫芦,远远看去,犹如一棵长着糖葫芦的小树。

几位和陈稷年岁差不多的男童,围在那货郎四周,一番讨价无果后,交钱每人买了一支。

看到儿子眼巴巴盯着那糖葫芦,陈初差点让人下去买上一支给儿子尝尝,最终却是忍住了田改以来,陈初先后历经大相国寺遇刺、临安皇宫福宁宫闹鬼等等事件。

无非是利益受到极大损失的士绅集团的拼死反扑,有这等案例在前,陈初也不得不小心,轻易不会让儿子入口来历不明的食物。

像楼下这等孩童喜食得流行零嘴,陈稷便无福消受了。

想到这些,再结合今日父子间的谈话别家孩童这个年纪,正是上树下河、无忧无虑的年纪。

但陈稷身为家中长子,小脑袋里装的却是五洲地理、国家局势,还要留意照顾母亲的感受。

自己口中说着往后要寻位快意恩仇的女子为妻,但骨子里却清晰刻下了猫儿的烙印.温良、重视别人感受的品性。

陈初无声一叹,忽而温和道:“稷儿.爹爹是不是太着急了?”

“啊?”正在望着下方货郎的陈稷闻言,先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却马上从父亲的神情中看明白了什么,只见他马上收回目光,再不看那糖葫芦一眼,认真且坚定道:“爹爹莫要这般讲母后常教导孩儿,孩儿与爹爹既是君臣,亦是父子

为臣者,自当为君分担国事,为国尽一份绵薄之力;为子者,更不该只让爹爹一人操劳。当年爹爹在桐山为母后撑起一片天时,也比孩儿大不了几岁,孩儿自幼得爹爹和母后、贵妃、宜妃、德妃等娘娘养育教导,自当像爹爹那般,早早成为男子汉,为我家人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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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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