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if线(三十六)教堂
妈妈陷入了沉思。
小朋友看起来超级高兴, 任霜梅沉吟了几秒钟,还是暂时先点了头,又用外套把火苗整个裹好。
烟花暗号解读出来的位置其实离酒店不算远。
因为是带着火苗来参加音乐节, 任霜梅定的酒店就在广场附近,而明家的孩子背着登山包一路找过来, 也一个人走到了那个广场的中心。
任霜梅领着火苗绕过观众席,看到不远处的人影, 悄悄停下来。
……虽然。
虽然不论怎么说,事情的发展都似乎有些超出预料, 甚至已经足以引起警惕。
但大概是那些烟花的原因,让明家那个孩子的确显得很孤单。
音乐节到明天才是最后一天。广场上热热闹闹的装饰道具都没被收起来, 但因为夜里没有人会来,看起来难免有些空荡冷清。
灯光把花样繁多的舞台照得明亮,又投下庞大黢黑的影子, 有些没被关掉的灯牌还在不停闪烁。
明危亭一个人盘膝坐在草地上,身旁放着火苗送的登山包,拿着烟花一颗一颗地放。
五光十色的烟花,五光十色的灯牌,加上一个从来都只飘荡在海上, 为了跟火苗交朋友才来到岸上的少年。
……
任霜梅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就没能牵住一溜烟直冲过去的小朋友。
小朋友们看起来完全没有大人这么多的感慨。
火苗冲刺着直奔目标, 明危亭刚好放完手里的最后一颗烟花, 一眼认出直奔自己冲过来的人影,立刻站了起来。
他一个人按照地图走了个把小时的路, 坐的时间又久, 被火苗冲得没能站稳, 一起重心不稳地摔在草地上。
这里的草地也相当软和, 摔下去也一点都不疼。两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高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转眼就抱着闹在了一块儿。
任霜梅看到两个人都没受伤,就又悄悄退回去,继续专心观察着目前的情况。
……
骆炽的确有好多话要和明危亭说。
他一个人玩得越高兴,就越忍不住想留在小院、没有一起出来玩的明危亭。
妈妈要谈生意,还有不少工作要做,晚上才能回来酒店住。骆炽一个人跟着那几位老师去音乐节,心里其实又想妈妈又想好朋友。
弹吉他玩的时候还能分走大部分的注意力。每次一闲下来,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发现明危亭不在身边,就忽然少了一大半玩的兴致。
明危亭的情形其实也和他差不多。
之所以留在小院里没有跟去,是因为明少当家一个人在背地里尝试过几次,的确在乐器上没什么天分可言。火苗和专业老师们的交流,也不适合有外行人打搅。
明危亭原本想利用这段时间练习骑马,至少能在骆炽回来的时候带着他在草原上散步。但每次被马从马背上撂下来,坐在草地上的时候,都很想念一个人出门的火苗。
骆炽抱着登山包坐起来,把下巴垫在胳膊上听他说,忍不住要笑:“被马摔下来的时候才想我。”
“不是。”明少当家相当诚实地摇头,“什么时候都在想。”
骆炽半信不信地抿了下嘴角,热腾腾地从登山包里倒出一大堆买给好朋友的零食,又捡出一袋自己最喜欢吃的甜奶酪,大方地塞给他。
明危亭收了两个人一起晒的葡萄干,试着烤了带葡萄干的小麦面包,也从书包里拿出来。
他握住火苗的手,低下头仔细用湿巾擦干净,把面包外面包着的纸打开一个口,放到骆炽手里。
骆炽咬了一口,立刻斩钉截铁超级捧场:“好吃!”
他晚上光想着心事,都没怎么顾上好好吃饭,又一连咬了好几口:“是你自己做的吗?”
明危亭点了下头,又低声说:“刚出炉的时候口感好,现在变差了很多。”
他想了很多办法保持面包的口感,还特地为了这个去请教禄叔,可惜效果都不是很好。
在来的路上,他把其中一个作为干粮自己吃了,感觉并不好,比刚出炉的时候要差了很多。
因为这件事,明少当家的心情还变得比动身前沮丧了不少。
“好吃的。”骆炽坚持,“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明少当家还完全不擅长分辨鼓励,信以为真,抬起头看他。
骆炽坚定地点头点头,又咬了好几大口,专门把里面最软和蓬松的那一点面包芯挑出来给他尝:“是不是?”
明危亭尝了一口,格外惊讶:“和你一起吃,就变得好吃了。”
骆炽的耳朵热了热,小声跟他讲:“在一起吃得香。”
这个理论显然得到了两个人的一致认可。明少当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拿出一盒酸奶插好吸管,问大口吃面包的火苗:“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
广场上很安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话说完,忽然听见阴影里的某处树枝似乎咔哒响了一声。
明少当家一向警惕,立即抬起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骆炽刚好觉得噎,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酸奶:“那要先做那种真正的一家人。”
他刚和妈妈新学了这个知识点,给一定同样也不了解这件事的明少当家科普:“不是你邀请我做的那种明家人,是像你和燕姨、明叔叔那样的。”
明危亭的确不知道这个知识点,怔了下,仔细听火苗给自己讲。
他发现骆炽说得很有道理。
从禄叔那里拿到父亲追母亲的攻略后,明危亭越参考印证,越觉得上面的很多内容都说得很正确,父亲在这件事上的确是他的引路人。
……
就比如,当开始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比过去多出很多遗憾。
他就经常觉得遗憾。
吃饭的时候,吃到好吃的就会遗憾火苗不在,即使保存下来,也很难留住当时的风味。
在院子里乘凉,看到好的风景也会遗憾火苗不在,虽然可以用相机记录下来,但颜色和感受好像也总是不如实景壮丽。
面包热腾腾地出炉,吃起来的口感是他吃过最满意的,他迫不及待想要拿去和火苗分享,可一回头却发现厨房里只有自己。
背着登山包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发现面包慢慢变得越来越不好吃,明少当家差一点就掉头回去,重新再烤一炉面包了。
明危亭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他在以前其实并不觉得好吃的食物、好看的风景有什么特殊,遇到了固然可喜,错过了也并不遗憾。
但现在,每个因为没有和骆炽待在一起而错过的部分,他都既遗憾又惋惜。
“我还没找到原因。”
明危亭说:“但我想,是因为我遇到了你。”
火苗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耳朵一点一点红透了,用力抿了抿嘴角,小声说:“我以前也觉得,一直待在家里就好了。”
他其实喜欢出门玩,喜欢去看没看过的世界,去碰一碰所有没见过的新的东西。但每次走出家门的不安,都像是条无形的绳子扯在胸口,只要稍微跑远一点,就会有强烈的不安渗出来。
是因为认识了明危亭,所以他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可怕。
原来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人都没那么危险——当然也会有危险,也有必须要提高警惕、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地方。
但之前遇到那么多不好的人和事,只是因为他那个时候的运气不好。
一个人的运气总不会一直不好,是明危亭教他知道了这件事。在海上遇到坏天气,要做的不是停在原地等着坏天气过去,而是加快速度冲出去,冲到有太阳风平浪静的地方。
只要能坚持到那个地方,不论想走多远,都能稳稳当当地一直走下去。
骆炽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些道理。
见到人的时候光顾着一起玩得开心,一个人在外面想好朋友,就会把以前的话也翻出来,翻来覆去地慢慢回忆。
他一点一点想通了好多,声音又轻又认真:“我要去洒满阳光的地方。”
明危亭静静听着火苗说,眼睛里笑了下,郑重点头。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火苗的头发:“我陪你。”
“去哪都行。”明危亭说,“我陪你。”
骆炽弯了下眼睛,在他掌心抬头:“去哪都行?”他三两口把面包吞干净,干了酸奶,努力张开手臂比划,“我可想走得好远好远。”
明危亭点了点头:“去哪都行。”
他轻声说:“可以去最远的地方,去世界的尽头。”
……
任霜梅站在阴影里,拎着根随手捡的折断的树枝,一边轰蚊子,一边听着两个小家伙轻声聊天。
很多时候,小朋友的心结好像只有小朋友能彻底解开。
她看着兴高采烈的火苗,心里也跟着安定暖烫,最后一点不放心也彻底打消。
她的小火苗以后可以自由地烧到任何地方了。
任霜梅低头笑了下,按按额头,准备先去把豪情壮志直奔世界尽头的两个小朋友拉回酒店,扔了树枝走过去。
刚走近,就听见两个小家伙压低了声音,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
“所以我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吗?”
“应该可以,我觉得没问题。”
“在一起就要做一家人。”
“我问妈妈了,妈妈说可以。”
“我也翻了父亲的攻略,永远在一起还要去教堂发誓,这里有教堂吗?”
“好像没有,你们海上有没有?”
“海上也没有,但我们停靠的海港有,你想发誓吗?”
……
两个同样没怎么接触过正常人的生活、全靠妈妈的科普和父亲的攻略交流的小朋友坐在一起,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转眼就达成了共识。
“想。”火苗动力十足地攥拳,“等着,我去问问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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