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无叶
朱乔来的时候，谢常飞刚刚睡去。
他依然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打着吊针，我注意到朱乔的出现，迅捷的把手抽出。
朱乔眼皮子动了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过去观察谢常飞的情况。
“记得，第一天不要进食，哪怕水也不行，但可以用棉签在他的唇上加点水，避免干裂。”
“晚上，何副主治医师会值班，如果他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找何医师。”
朱乔交待完这些，见我还坐在那里，抬手看了看手表，道：“我还有个会要开，你在这里先陪陪他吧。”
我愣然，知道朱乔大肚能容，但也没有能‘容’到这份上吧。
朱乔显然看出我的‘意外’，笑着说：“不肯？不肯的话去我办公室呆着，还是别出去了，不然你救回一堆人，我们今晚的事就泡汤了。”
我哧的笑出声，道：“哪里的话，日行一善即可，多了我也受不住。”
朱乔走后，病房里就余下我跟徐助理，还有睡着的谢常飞。
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徐助理，他见我时，仍尊称为‘太太’。
很刺耳。
“太太，幸好是遇上了你，要不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徐助理说。
我摆摆手，道：“徐忠，你还是别叫我‘太太’直接喊我王寻就成。”
徐助理微微一笑，看了谢常飞一眼，“你也知道谢总跟唐小姐离婚的事了吧。”
我听到将唐紫燕称为‘唐小姐’有点奇怪，虽然唐紫燕是谢常飞的第三‘婚’，但也是‘太太’啊。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知道谢总行事向来干脆利落，很多时候可能不留情面，你跟谢总的事情，徐忠略知一二，谢总是对不起你，他自己也懂。”
他提到这些事，仿佛离我有些远了，像是跨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我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差不多。”
“谢总跟唐紫燕离婚那天晚上，他约了我喝酒，喝了很多，拦不住，他突然笑着说，王寻也是个喝酒好手，这些酒在她眼里算得什么？”
“他说，这辈子最对得起是唐小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上次您被绑架的事，其实唐小姐才是幕后————————”
我正拿着棉签替谢常飞沾唇，听到这话之后整个震惊住。
上次我被绑架的事，是唐紫燕一手策划——————————，怎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
我不敢相信，看着徐忠，急于听下文。
“谢总有没有跟你说唐小姐之间的故事呢？”
“没有。”
徐忠看了一眼吊瓶，透明的液体正顺着药管一点一滴的渗入他的体内，我低头望了望谢常飞。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跟山丘似的，抚不平。
“唐家跟谢家是世交，打小一起长大，就像你跟朱医师一样，青梅竹马。”
“然而，青梅竹马之间的爱情多半都不完满，谢总一心想着跟唐小姐共结连理，她却心有所属。”
“唐小姐二十二岁那年，在与谢总订婚礼上直接落跑，这件事，当然在本地闹得很轰烈，谢家花了很多人力物力才掩盖住这件事。”
“谢总用了二年的时间才平复过来，当然使他平复过来的是一个叫王平的女子，也就是你姐姐。”
“他对跟她的第一次见面印象很深刻，他开着车，不小心轧过旁边的水坑，水差点溅了她一身，她给吓得跳得老远，骂了句，开名车了不起了啊。”
“她可是从头到尾没见过他的样子，对着车子骂了句，自己急匆匆的走了。”
“只是单纯的像而已——————他这么说，你跟唐紫燕的真只是单纯的像而已，性格完全不同。”
车子轧过水坑，经徐忠一说，我似乎有那么一丝印象。
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那么一辆拉风的车，我怎么会不记得。
原来车里的人是谢常飞。
原来他第一次见到的人是我，不是姐姐王平，因为长得像，误认而已。
然而，他是不是先见我都没有关系了，我跟王平不过是唐紫燕的替身而已。
“既然已经认错了人，那么也只有认错到底了，何况那姑娘对他从始至终似乎没有印象，叫他姐夫的时候，他只觉得别扭。”
“那么，就那样过吧，反正也是过日子，跟谁还不是一样，唐小姐亦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没想料到，你姐姐会发生那样子的事情，那时候，他想，把你收在身边可能会是很好的一种解决方式，他怎么会不知道，你喜欢他。”
“最不幸的就是，他因为知道你的‘喜欢’，你对他的‘眷念’，所以不断的挥霍，甚至到了伤害。”
“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太轻易得到了，那时候，还不懂得该珍惜，因为他有‘得不到’，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要那个他曾经的‘得不到。’”
“所以——————他为了他的‘得不到’，狠心不要他的孩子，狠心与我分离，全然不顾三年的夫妻情面，全然不管我的感受。”
“他以为我王寻是傻子吗？还真的会傻傻的原地等着他吗？”
“还有，他为什么跟唐紫燕我不知道，我却知道，唐紫燕心里或许不止一个他，一个能在婚礼上逃走，全然不顾他感受的女人，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他值再守候，他再‘珍惜’。”
我情绪蓦然激动，对谢常飞又气又恨。
“你怎么知道唐小姐有‘别人’。”徐忠不可思议，问我。
“无意中见到。”我漠然。
“唐小姐也是————————痴傻的很。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断送自己一生幸福。”徐忠惋惜。
“说说绑架的事吧。”我倒是想知道唐紫燕出于什么原因策划了绑架事件。
“钱。”徐忠简短的说道。
“一个嗜赌的人，欠下巨债，连父母都不愿意搭理的人，被黑社会扬言要剁手的人，能怎么办？没有钱，除了死，他还有什么出路？”
“唐紫燕亦有钱，她帮不了他？”
“杯水车薪。”徐忠脸上噙着冷冷的笑，跟谢常飞如出一辙。
“她私自挪用了谢总的人，谢总知道，没说，最后没有办法了，那个男人让她那样做，为了他，她只有妥协。”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又或者是低估了谢总，她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并不知，他早已洞察一切。”
“不过————————太太你是横生的枝节，是谁都没有料到，会扯上你。”
“唐紫燕不过是赌一把，赌你跟她之间谁对于谢总而言，谁更重要。”
徐忠仍在喋喋不休，我望向窗外，眼见天色渐暗，晚上还要跟朱乔吃饭呢？我心里想。
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问我：“剪哪一条？”
“我猜不准哪一条，你说吧。”他依然是笑，眼眸之中全无紧张。
“我————————”
“快决定，没时间了。”
“蓝色，我————-我喜欢红色，留着它！”
“好。”
“好了，没事了。”
那日的事情在脑海中不断的涌现，谁更重要呢？他都甘愿舍了命陪我共渡生死，让唐紫燕‘安全’，到底谁更重要呢？
就像是一个情侣之间经常会问的问题。
我跟你妈妈掉进水里，你会救谁？谢常飞，是不是你真的会救你的妈妈，然后跳下去，跟我一起死？
那么————————我不要。
我不要这样子。
你宁愿我爱的人活着，其爱不渝。
朱乔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我跟徐忠匆匆的告别。
彼时，谢常飞依然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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