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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循柔轻抿了一口茶,  那只手比甜白瓷的茶盏更为细腻白皙,此刻她低垂着眼睫,姿态娴静优雅。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落在自己裙摆上的点点光斑,  对此次的事情没有了刚来时的期待。

        还以为接到了一个大活,  结果拐了好几个弯,居然拐到庄抑非那去了。

        他请了孙老,孙老问了别人,  别人问了冯鸿涛,冯鸿涛又找了她。要命,  绕了一大圈,原来庄抑非才是最大的雇主。

        此刻,  她坐在这边喝茶,就是在等待最后的通知。他要是决定用她,她就可以留下,  不想用她,喝完这杯茶便可以打道回府,  这是他作为雇主的权利,决定权在他手里。

        循柔想起刚才庄抑非看到她时的表情,他的眉头微挑了一下,  定了几秒,便波澜不惊地移开了眼。

        不错不错,  成熟男人的魅力就在于胸有成竹和从容不迫。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说出来谁都不知道。

        “这事闹的,  那边没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原来是……”冯鸿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这次的事情已然不抱希望。这是他给循柔介绍的活儿,  一听孙老的大名就赶紧带人来了,  却没再打听打听谁才是真正的雇主。

        要是事先知道是庄抑非,他绝对不可能把人带到这里,他又不是二百五,这俩凑到一块,只会弄得双方都不愉快。

        循柔说道:“没关系,冯伯伯再给我介绍几个客户吧。”她真的挺需要的。

        冯鸿涛点点头,“成。”

        喝完一杯茶,两个人对视一眼,打算起身告辞,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两人刚起身,齐思雨走了进来。

        看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循柔略有疑惑,难道事情还有转机。

        “你可以留下了。”

        齐思雨睨了循柔一眼,心里颇不平静。抑非为什么要留下她,她是仇家的女儿,他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怎么能让她来碰他母亲的东西?

        齐思雨紧盯着循柔,除了那张漂亮鲜妍的脸蛋,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为什么还是这个女人。

        明明她也在学画,也能帮他把母亲的画作画出来,但他却从来不让她碰。齐思雨攥了攥手,虽然孙老不再收弟子,但她跟在孙老身边,也能得到指点,连孙老也会称赞她几句,怎么会比不上这个女人。

        之前循柔问齐思雨是不是认识她,齐思雨没有说实话。齐思雨当然认识,她最恨的人就是孟循柔,虚伪又恶毒,连自己的家人都能狠心抛弃,全然不顾父母兄弟过得如何落魄,只顾自己过得自在,最可恨的是,抑非也被她蒙蔽了双眼。

        这种女人没资格得到幸福,最后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让她早早地离开了世界。这样才好,她不配拥有那么多东西。

        孟循柔死了,齐思雨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总在想或许是因为那个女人占得了先机,才会把她的路给堵了,如果她能抢先一步,一定可以扭转局面。

        当事情真的发生了,齐思雨欣喜若狂,她还没想好怎么去接近庄抑非,庄家和孟家就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庄家破了产,庄父庄母接连去世,桩桩件件竟然都跟孟家有关。

        不用她做什么,他们之间就先结下了仇恨,齐思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却有些欣喜,如此一来,他们便再也不可能了。

        齐思雨之所以去学画,一方面是想赢得庄抑非的另眼相看,另一方面也有把孟循柔比下去的意思。上辈子孟循柔的画作拍出了上亿的价格,齐思雨很不服气,如果换成自己,能比她做得更好。

        很多事都有了变化,齐思雨开始学画,而孟循柔那边却没有再传出什么天才少女的名声。

        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孟循柔再次出现了,一次两次,齐思雨心里开始焦灼不安,看着眼前人身上那种熟悉又令人厌恶的矜傲,她不由得在心里骂道这女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循柔确定自己脸上没有花,但齐思雨大概从她脸上看出花来了,还得是五颜六色的那种。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你们另找他人吧。”循柔往外走去。

        迈出屋门,那头庄抑非和孙老也走了过来。

        冯鸿涛提出告辞。

        庄抑非看向循柔,淡声道:“一百万。”

        循柔眼皮都没抬。

        周围几人诧异地看过来。

        他对她没有多余的耐心,“一千万,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

        循柔看他是欠抽,然而一千万的话,她考虑了一下,还是为五斗米折腰了。

        当晚,循柔留在了南山园。

        说实话,这边比她住的那地方好太多了,庄抑非还不至于在吃穿住上难为她。那种掉价的事,人家也不屑干,要出手就直接从根上拔起,到现在孟建东几个还在外头东躲西藏呢。

        循柔洗了个澡,躺在阳台上晾头发,望着头顶的满天繁星,双手放在腹部,难得的宁静时光。

        她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了说话声,声音低沉醇厚,像纯酿的酒。循柔转了一下头,看到了对面阳台上打电话的庄抑非。

        他也注意到了那个长发飘飘跟个女鬼似的循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打电话。

        循柔也没理他,只是他一直在那边打电话,声音低低沉沉,像催眠曲似的。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庄抑非打完电话时,循柔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梦里的事情虽然模糊,但他隐约觉得……

        庄抑非按了按额头,或许是这几天太忙了,才会做那种荒诞的梦。

        ……

        胸前佩戴着一朵小白花,身上穿了一身黑裙子,循柔反应过来,她这是又入梦了。

        怀里抱着一个黑白相框,循柔转过相框,看到了照片里笑容灿烂的老庄。

        吓人一跳。

        循柔立马甩开了手。

        “哐当”一声,相框被扔到了地上。

        刚走进屋里的庄抑非脚步顿住,视线落在黑白相框上,父亲的遗照被继母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

        循柔眨眨眼,“我手滑了。”

        庄抑非走过去,捡起遗像,看到了父亲过于灿烂的笑容,他默默地把遗像合到了桌上。

        男人刚娶了一个小妻子,正是新婚燕尔,却突发意外,猝然离世,只留下还没成年的儿子和美丽柔弱的妻子。

        循柔已经收拾好心情,迅速地入了戏,微微垂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水汪汪的大眼睛渐渐漫上水雾。

        她抬起头看向庄抑非,泪眼婆娑,带着哭腔,细细弱弱地道:“小庄,你爸就这样离开我们了,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我好伤心。”

        庄抑非看着合在桌上的遗像,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循柔伤心了片刻,坚强地说道:“你爸虽然去了,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你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着你把学上完。以后,我来照顾你。”

        庄抑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循柔抹了抹泪,一双水洗过的眼眸分外澄澈,她叹息了一声,“好了,天也不早了,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你先去写作业,我给你做饭,饭做好了就叫你。”

        庄抑非果真回了房间。

        他倒是不客气,循柔想到什么,赶紧拿起相框追了过去。

        庄抑非刚要关门,一只素手抵在了门上,他抬眸看向她。

        循柔二话不说把相框塞到了他怀里,“你爸最疼你,又离开得那么突然,什么都没交代,肯定放心不下你,照片放在你屋里,他能时刻看着你,也好让他安心。”

        “他可能更想你。”庄抑非把照片推了过去。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循柔用力地摁了过去,转身离开。

        庄抑非拿着那个相框进屋,看了几眼,塞进了书架里。

        让父亲在里面挤着是有点不孝,庄抑非看着书架,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把相框拿出来。

        “咚咚哐哐……”

        庄抑非偏过头去,外面的声响仍在继续。

        “哐哐哐哐哐……”

        庄抑非刚走到厨房,就看到她拿着一把菜刀在挥舞。

        “你在干什么?”拆家吗?

        “嗯?”她听到声音,转过了身来,手里还拿着那把锋利的菜刀。

        寒光凌冽地挥过来,庄抑非瞳孔微缩,迅速地侧身避开。

        惊险的一幕发生在瞬间,他的喉结滚了两下,险些做了她的刀下亡魂。

        循柔持着菜刀走近。

        庄抑非出声道:“站着别动!”

        循柔神色无辜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庄抑非平复了一下心跳,朝她走了过去,将她手里的菜刀拿了下来。

        “你拿我的菜刀做什么?”循柔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快别闹了,我还要做饭呢。”

        “你确定你会做饭?”庄抑非道。

        小瞧她,循柔毫不谦虚,“当然。”她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不然怎么养得了这么大的儿子。

        庄抑非看了眼她自信飞扬的模样,再瞧菜板上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大白菜,陷入了沉默。

        父亲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要留着她祸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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