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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待不闻脚步声,得英方从屏风后转出。眼神将将抽离,猛然间被屏风上的刺绣闪着眼。此时正值午时,光线刺热。凑近屏风细看,光滑的表面实则凹凸粗糙。得英将屏风搬至窗牖边,强光照射之下,屏风上清晰地被照出两行字。上一行写:红蓝,旋覆,葵,款冬,曼陀罗;下一行只两个字:荜茇。

        得英想上一行字正是花老汉所讲配花毒常用的五种花,这荜茇莫非就是缺的那一味草药?想到此,得英欣喜不已,又细细一字字读了几遍,遂笃所断,真是喜出望外,险些呼喊跳跃!

        那罗通刚愎自负,因偶得花毒之法,甚是得意忘形,每夜定要秉烛赏读配方,故而将其绣在屏上。他少时家穷,未曾上过私塾,因自小在药行做工,倒是跟师傅学通了各路药材属性。他人勤奋肯吃苦,后来凭着机缘进入典药局,又借着手段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官位。罗通实则不甚通文墨,却标榜自己最爱墨宝。

        《暮雪》是他花重金购得,可怜他至今竟不知被买办诓骗!他所持的这幅是赝品,此时他兴致勃勃当众品论此画,有几个颇懂画作的,已对其真假起疑,但惧于罗通,仍笑脸倾听。

        林长松也识出此画为赝品,亦是默不作声。但听罗通乐呵呵地说:“想当年,老朽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二十年前,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是老朽勒紧裤腰带好几年才凑出来的!”众人都翘着大拇指称贺,心里却在想:“你个贪官!怕是你搜刮民财,让百姓勒紧了裤腰带!”

        一旁的林妙生笑嘻嘻说:“罗伯伯,这画真是妙!一眼两眼可是看不够,可否准小侄拿回家,细细赏玩几日?保证丝毫不差地给伯伯送回来!”罗通为难,上司的公子有求,他若不应,那就是打林志的脸;他若是应了,又恐此画有去无回。

        “林少爷!”罗子溪从人群里走上前,朝众人揖礼,柔声说:“小女不才,自小喜画,兴致所到,也情不自禁绘上几笔,爹爹极爱华池先生工笔,受此熏陶,小女子愈观华先生画作,亦是愈喜欢。这几日缠着爹爹借这幅《暮雪》来临摹,爹爹才松口应了,这昨日才开了个头,画了几笔。林少爷,你看可否等小女临摹差强人意了,再送到林府上?”

        罗子溪急中生智,想出此法拖延林妙生再从长计议。想他京城一名望公子哥,断不能当着众亲贵与一个小女子抢夺。

        林妙生心想罗通虽心狠手辣,但不及其女儿会灵机应变。罗子溪只要推说临摹未成,自己便不能来强要。遂笑着说:“罗小姐冰雪聪颖,不过是一幅暮色雪图,必不出一两日,便能从子溪小姐笔中活脱脱地复现,到时妙生一定来瞻仰!”罗子溪打了个恭,说:“唯恐拙作刺眼,还望林少爷不要笑话才好!”说着退立一边,眼神温和地瞅向林长松,后者亦点头示意。

        众宾客吃酒谈笑,无人注意到小厮模样的得英已回来。她从身后拉了拉林长松的袖角,愉快地低了低眼神。知她成功,林长松一喜,遂同她移步至园子外廊下。

        宴会正在兴头,一时半会不散,得英急于回去配药。林长松问用的是哪味草药,得英在他手背上写出“荜茇”二字。林长松眉眼一抖,轻言:“这味草药极不易得!”

        得英问:“皇宫里的典药局也没有吗?”她抱着一丝希望,林长松道:“此药源于波斯,辛烈苦寒,并非中原常用之药。典药局或有存余,但年久失效,恐不能入药。”得英的神色黯淡下来,她依然振奋地说:“既然是药引,我就一定有办法将它找到,天无绝人之路!”

        二人的话,被罗子溪听了去。她很好奇一个小厮为何与林长松如此亲密,便跟了过来。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身后又跟着一个林妙生。

        得英握住林长松手腕,在其手背上写字那一幕,深深地刺痛林妙生的眼。他的马车绕道而行,偏偏堵住得英的去路。两个小厮抓住得英,架着她上马车。得英茫然,街上大叫:“救命!有土匪,强民女!”

        人群熙攘,却无人上前来解救,只因大伙都识得那是林府的马车,无人敢惹!

        得英被塞进马车,一个趔趄冲到了林妙生的怀里,趴倒在他大腿上。得英认清是何人造次,心下倒不恐慌了。她嫌弃地从他身边远离,靠着马车前面蹲坐着,反儿胆大无惧起来,质问道:“你抓我上马车干什么?”

        林妙生悠哉哉地说:“送三小姐回府!顺便跟三小姐培养感情,解除误会。”

        得英摸不清他葫芦里卖何药,想到在罗府书房承蒙他救急,不如以退为进,先示以谢意。于是说:“在书房,多谢林少爷!”林妙生盯着她道:“知恩图报是美德,你打算如何报我?”说着逼近得英。

        似有一股热气迎面蒸腾,得英伸出双手抵对他,胃里如翻山蹈海!马车给得英留下了心理创伤,她坐不得马车,一进马车,当年父母被害的场景就如排山倒海般涌来。更何况此刻又和冤家路窄的林妙生同车!应激之下,得英猛地呕吐,脏物全喷在了林妙生身上。

        林妙生大叫一声,紧忙后退!小厮勒住马,询问何事,林妙生捂住口鼻,大声命道:“改道回府,速速!”他一向喜整洁,呕吐物上身,岂能忍!

        正欲臭骂得英,可得英已经不省人事!

        得英倒在一片呕吐物上,直看得林妙生想吐。马车停在林府后门,林妙生跳下马车,直奔府里,边说:“速速将此马车扔下山崖!”

        小厮追问车里的姑娘怎么办,林妙生无奈,气呼呼倒退几步,说:“连这个臭丫头一起,都给我扔进海里喂鱼去!”

        到底是仍下山崖还是推进深海?小厮们糊涂了,又不敢再问,只干站在一旁发愣。

        林妙生哼了一声,径直进屋。须臾,两个管事婆子出来,着小厮将得英从车里抬出来。小厮悄声说:“这个姑娘得罪了少爷,说要扔去海里喂鱼!”婆子面无表情,只说:“抬进去!”小厮又问:“那这马车是扔进山崖还是海里?”

        婆子们不理。

        “送到木材坊,便宜作价换了。”却看说话者,正是童九鹤。小厮领命去了。旧马车没了,童九鹤奉命去买辆新的。他自笑道:“方圆几千公里都没海,妙生啊,妙生,好一个妙言妙语!”

        林府客房内,仆妇齐上,给得英净了身,换上素洁裙衫。折腾一番,得英却不醒。连日来,为花毒奔走,实是疲累,如今药方已在手,心内的沉重释下许多,这才昏睡,倒非身体有恙。

        赏谢过医员,林妙生又屏退众仆人,站在一步之遥,注视着平躺在床的得英。一身杏黄素雅的内衫裹在她身,乌黑长发如流动的光影斑驳倾泻。朱唇秀眉,竞相争辉。他一时看痴了!

        得英翻了个身,妙生吓得往后退。得英又翻身向内,似是在梦里寻舒适姿势。妙生故意扯掉覆在她身上的被褥,欲害她惹上风寒。如孩童般顽皮幼稚!稍许,暗笑几声,反觉无趣,索性又将被褥盖回去,小心翼翼地把边角都压实,得英身体自感到比方才更暖和,一把拽住了妙生的胳膊压在脸下。

        妙生挣脱不开,俯倒在床,压在被褥上,嘴里恨恨地说:“你个疯丫头!敢占本少爷的便宜!快松开!”只见得英梦里笑得萌甜,嘴角弯曲上扬,嘟哝哝说:“真好,药引找见,三叔叔就有救了长松哥,你真好”听到此,妙生骤然一抽手,得英的头顺势被扭向相反侧,磕在床外沿,登时醒了!

        得英迷瞪片刻,坐起身,问:“这是哪里?”又见前方站着林妙生,以为在梦里,就说:“真是阴魂不散!你个混小子,快快从我梦里消失!”说罢,她复躺下,闭紧眼续梦。忽感凉风拂面,猛然又坐起身,见窗户开着。再细看周身,都是陌生的摆设。她慌了,疑问:“我不是在做梦?”

        林妙生正恼她梦里痴叫林长松的名字,一个箭步跨到她身边,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本少爷是阴魂不散,他人就是喜相逢了?好!你吐了本少爷一身,又弄脏了本少爷的马车,那马车已被扔进了山崖!你赔,都得你赔!”

        得英极力张大嘴,一口咬上妙生的拇指和食指连接处,丝毫不留牙劲!妙生痛得大叫,得英趁机跑下床,抱住桌上一个茶壶,举在头顶防他攻击,说:“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拉进马车!我又没说要坐!再说本姑娘最讨厌坐马车,你强人所难,非但不跟本姑娘道歉,还胡搅蛮缠,是何道理!同是林府的少爷,怎么长成天壤之别!”

        林妙生险些气炸,脑袋里嗡嗡乱响,他定了定神,严肃地说:“好一个理直气壮!”他忽然正经,得英反倒没了底。林妙生一步一步,迈着淡然的步子向她靠近。

        得英举握紧了茶壶,说:“劝你识相点,茶壶不长眼!”

        “我才要劝你识相点,茶壶里是刚烧的热水,一个不留神,再毁了你的容!天生丑女一个,再被开水烫一烫,今后你可怎么好意思出门!”林妙生拿起一个茶杯把玩。

        得英道:“放我走!”林妙生冷嘲道:“不如你就留在本少爷府里,做个粗使丫头,好好侍候本少爷,把本少爷侍候舒服了,前尘往事可既往不咎。”

        “呸!”得英啐了一口。他把她当什么了!粗使丫头,亏他有脸张嘴!林妙生立起身,叫道:“你别不识好歹!”他总能被得英激怒。得英想与他好话不成,只能来横,对准妙生肩膀砸壶。

        林妙生敏捷闪躲开,茶壶坠地,热水四溅,反有几滴回弹到得英脸上。一击不中,对方进而紧逼。得英抓起地上碎片,厉色说:“林少爷,本姑娘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何总与我过不去?少时虽得蒙你搭救,却非我求你。况且你抢画像骗走玉佩,我势单力薄只能认栽。今时今日,是你强拽我上马车,至于呕吐弄脏你的衣衫和马车,实非我能把控。若有得罪,深感抱歉!我三叔命悬一线,我心急如焚,没有闲心与少爷你闲玩!若你仗着出手相救过,处处索我不快,那我把命还你就是!”说着用碎片抵住脖子。

        破釜沉舟这一计点中了林妙生的穴道。他不愿她死的。看着她拼死一搏的模样,听她说与己并无深仇大恨,妙生心头一软,说:“你把药方说出来,本少爷就放你。”

        得英想他非医者,要药方作何,难不成是罗通一伙,故意试探她?林妙生猜出她心思,继而说:“你别忘了,你三叔叔亦是我小姑父。姑父重病,我岂能袖手旁观!说出药方,本少爷门路比你广,寻几味药,轻而易举!”

        林妙生这几句话倒有几分人的味道,得英思来,说不定他真能弄到荜茇,于是便说出药方。林妙生果不再为难,派人送她回凤府,她谢绝好意,说:“一来我讨厌马车,二来恐再弄脏林府珍贵的马车,惹林少爷不快!”

        暮色垂降,得英疾步出了林府,辨清方向,方走了几步,只听身后急促马蹄声,将要避让,却被马上人凌空拉起到马背,坐定在其胸前。

        “怎么又是你!一府少爷,说好了放我走,岂能食言!”得英挣扎扭打。

        林妙生道:“本少爷去探望小姑父,顺道带你一路,坐稳!”扬鞭一声,骏马飞也似地前奔,耳畔风声呼啸,模糊景物一晃而过。得英伏在马背,压紧身体。

        不一会儿功夫,便到凤府。法顺等候多时,迎上来道:“三小姐,大事不好!”得英慌了,问:“三叔叔更不好了?”法顺见有外人在,欲言又止,只说:“不是三爷”

        迎面又遇上管家明叔,他说:“三小姐回来正及时,老爷找你说话,这会正在毓华堂。”

        得英料想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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