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告
应拂云哪知道蛇妖心中所想,见身上蛇躯安静下来,她便抬手在言辞板上写字回复。
应念珊不过是怕她还想出逃,用找丫鬟一事试探她。她先前讨丫鬟,是为了耍蛇妖的好感,但蛇妖连秋月讲的故事都不感兴趣,让识文断字的小丫鬟读话本应该也没什么用。
硬是讨要,还会惹人怀疑,后面想再提别的要求也会困难很多。
识字的丫鬟不要也无妨,材料准备,她一人足矣。但她还没有去道观求结契用的符箓,她还必须要出门一趟。
不能和应念珊起冲突。
应拂云斟酌措辞,在言辞板上一字一句写道:‘多谢妹妹好意,流珠是妹妹的贴身侍女,我怎么好意思借用?向母亲讨丫鬟已是三日前的旧事,最近我观有白似乎不喜欢听人说话,连小丫鬟们间的闲聊,他也不愿听。想必小蛇如我一般喜静,识文断字的丫鬟大抵是用不上了。’
应拂云写完,递给应念珊看,果然见应念珊志得意满的笑容。
生活所迫,她一向擅长察言观色。
应念珊将言辞板递回,瞅见应拂云写字手上的翡翠镯子,青绿色的玉镯套在纤细白皙腕骨间,更显她楚楚可怜。
应念珊不着痕迹地感慨,“母亲还真是疼爱姐姐,这可是上好的冰种翡翠,做成这样大小的镯子,可要花上不少银钱,都够我半年花销了。”
应拂云目光落在青绿色的镯子上,刻意忽略时还能忍受,如今被应念珊特意提醒,她喉咙泛酸,忍住恶心反胃感,微笑着将镯子褪下来。
“姐姐这是做什么?还是戴着吧,”应念珊止住应拂云褪镯子的手,轻笑道,“这镯子还是戴在姐姐手上好看,攘袖见素手,皓腕约玉钏,真是再楚楚动人不过。说起来,我今天来,除了替母亲送新衣,还有一件事要说呢。”
应拂云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
流珠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块斑驳青玉玉佩,连带一份同心结和香囊,躬身交予应拂云。
应拂云伸手去抓,手却莫名颤抖,一个不稳,便眼看着象征昔日温情的玉佩砸到她腿上,又滚落在地。
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惶惶然想尖叫着逃跑,最终却只是平静地弯腰捡起,听嫡妹假模假样的安慰。
“这是陆哥哥让我转交给姐姐的,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想必姐姐心里都明白。”
“陆哥哥接人待物确实过于温柔了些,对谁都是如出一辙的温和体贴,姐姐还是莫要太难过,以免伤了身体。”
应念珊眼中笑意盈盈,扶着流珠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应拂云,品味她的痛苦,而后心满意足道。
“母亲和世兄的托付,珊儿俱已完成,若是无事,珊儿便不打扰姐姐了。”
应拂云摇了摇头,轻扯住她的衣袖,在言辞板上写道,‘多谢妹妹替陆玄闵走一趟,姐姐还有一事相求。’
应念珊低头看字,按下起身的姿态,又坐回软凳上,瞥见应拂云左臂上缠绕着的小黑蛇悄无声息地爬走了,而她这个哑|巴姐姐竟然没有反应,看来也没有多喜欢蛇,不过是想借着养蛇讨好掌印太监,好多活几日罢了。
应念珊,或者说等着借应拂云上位的应家人心态都很矛盾。
一方面他们巴不得立刻把应拂云送进太监院里,希望应拂云能得掌印太监青眼,好为应家带来更多的好处;另一方面,他们又看不上应拂云委身于不能人道的狗宦官,觉得应拂云丢人现眼,恨不得她出阁后,隔天就死在太监院里。
比如很少现身的应父和应拂云的嫡兄,一面想要靠买女儿博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一面又担心将女儿(妹妹)送到狗宦官床上会遗臭万年,平日里甚至都不愿看见应拂云,权当应府没有这号人。
应念珊的心态和她父兄差不多,又因为陆行闵的缘故,对应拂云多了几番厌恶。
自以为看清应拂云的计划,她扯唇轻笑,拨动腕间的白玉珠链,低头看应拂云继续写字。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院里有些奇怪,嬷嬷磕掉了牙,大丫鬟高热不退,我最近更是噩梦连连,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快要到离府的日子了,我担心会出事端,想去道观求签问符,就是安个心也好。’
言辞恳切,看不出问题。
应念珊心中犹豫,抬眸,目光与流珠相接,流珠轻轻摇头,指了指手上的银镯子示意。
应念珊这才回想起来,之前应拂云借着掌印太监的名义,向姚氏要了好多值钱的衣服首饰,甚至还有现银,结果转手就拿着这些钱要逃跑,连身份路引都办下来了,可不容小觑。
说不定应拂云现在还想着逃跑呢。
轻轻抚摸发髻间的金镶玉步摇,应念珊婉拒道,“姐姐多疑心,这些事情间,哪有什么关联?”
应拂云垂眸,在言辞板上写字争取。
‘但母亲前几日也无故落水,我心实在难安,若是不能去道观,可否派人随我前往司妖局一趟,我求些个符箓置于枕下,也好啊。’
流珠按住应念珊蠢蠢欲动的手,福身行礼,目光如刀,毫不避讳地直视应拂云。
“拂云小姐这是非要出门一趟了?难道是您仍旧不认命,心中不满,想再像上次那回找机会逃跑吗?离出府的日子不远了,我劝您还是收收心,安心待嫁,不好吗?”
应念珊闻言,忽而放声大笑,许久方止,笑盈盈地劝解道,“流珠这样说,姐姐可别生气呀。毕竟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陆哥哥会帮你逃走了。哦,对了,瞧珊儿这记性,即使是陆哥哥,帮到一半也后悔了呢。”
“萧公公可是姐姐这辈子最好的出路了。姐姐,你看看你,天生哑疾,身体又弱,口不能言,肩不能提的,还没多少本事。即使真的逃出去了,没人照顾你,你靠什么活下去呢?”
应念珊的目光扫过房间,这房中诸物,无一不是姚氏为应拂云添置的,应拂云可没出一分钱。
应念珊指着木架子上半成品的刺绣,眉眼盈盈,似乎是真的不理解应拂云的想法,温声问道。
“靠秀花吗?可是秀一辈子也换不来姐姐手上的一个翡翠镯子呢。说不定秀到最后,唯一好的眼睛也要秀坏了,还是莫要折腾了。去道观一事,珊儿做不了主,不过珊儿会同母亲说说,一切端看母亲的意思。”
说罢,不再等应拂云写字,应念珊欠身行礼,搭着流珠的手,施施然转身离开。
流珠则稍稍落后一步,替自家小姐收尾,冷声质问。
“拂云小姐啊,你怎么就不信呢?人各有命,你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
好一句人各有命!好一句有什么好不满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高处,就可以轻易地将她敲骨吸髓,将她的价值吞吃地一干二净,甚至还可以反过来责怪她为何心有不满,为何敢怨恨。
他们到底怎么敢的啊?!怎么能比妖物更能吃人啊?!
应拂云抬手扶额,看着应念珊离开的背影,人忽然泄了力气,腿一软倒躺在椅子上,从不离身的言辞板滚落在地。
板面上写着她想争取的话,她想辩驳的言论,可惜不能发声的她,用以沟通的文字一旦被拒绝查看,连传达情绪也做不到。
这便是命运吗?
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这难道是种错吗?
应拂云向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言辞板,细心地将上面的灰尘擦去,又一字一句地将她写出来的话抹去。
铜镜光滑,映照出她寂寥的身影,应拂云对镜惨笑,遽然发现,她的蛇不见了?
趴在她肩上的蛇妖有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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