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林月芽的第一声咳嗽, 是被那辣油呛的,第二声是李萧寒递去茶水时,她喝得着急, 又被茶水呛到了。
李萧寒见她咳得直流眼泪,忽然就不气了, 甚至有些后悔,原本就是带她出来高兴的,怎就将人弄成了这副模样。
李萧寒替她顺着后背, 待林月芽呼吸恢复顺畅, 他这又倒了杯茶给她,叮嘱她仔细些。
可他看到林月芽竟然斜楞了他一眼,便又板着脸道:“连喝茶都能呛到, 你还能做出什么蠢事是我想不到的?”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和他虚与委蛇便是最大的蠢事。
林月芽没去接那茶盏,她那帕子摸了两下唇角的水痕,起身道:侯爷我吃好了。
不识好歹。
李萧寒将茶盏顺手就往盘子里一扔, 茶水溅出,林月芽慌忙向后退开, 一时又气愤地看他。
李萧寒全当没看见,朝门外走去。
待他将门打开, 林月芽才跟了上来。
陆渊和叶默站在门外,夏河正打算向里面传话, 就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
陆渊“诶”了一声, 将手中折扇收住,“这不是巧了么?”
李萧寒愣了一下, 随后又看向站在陆渊身后的叶默, 还是同早晨那样一副清肃谨慎的样子, 他对李萧寒颔首恭敬地道:“侯爷。”
他这一声不大也不小,刚够传进林月芽耳中。
这个声音实在太过熟悉。
林月芽登时愣住。
李萧寒自然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反应,他也朝叶墨点头示意,这才又看回陆渊。
两人从前隔三差五便会见面,有时候是商讨公事,有时候是闲来无事随便聚聚,自从那次在云腾院陆渊替林月芽诊过脉之后,二人便一直没有见过面了。
便是陆渊隔几日还会去永安侯府替长公主行针,两人也似乎像是刻意避开,一次也没有碰到过。
旁人还当他们是因为传言,刻意疏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萧寒便是知道陆渊在隔壁,也没有想过他会主动寻过来。
陆渊还是从前那副洒脱模样,学着叶默那样,叫了一声,“侯爷。”
李萧寒看他,陆渊从前很少这样称呼他,便是当着旁人的面也不会。
陆渊避开他眼神,看向身后垂着头不敢上前的那道身影,故意道:“原来侯爷不是一个人啊。”
这下林月芽不能再躲,她上前两步来到李萧寒身后,冲外面的人微微屈腿,却不曾抬过头。
李萧寒略微侧过半步,将林月芽彻底隐在身后,肃声道:“今日带着家眷,不便与二位相谈。”
“家眷吗?”陆渊故作疑惑,“原来林姑娘是侯爷的家眷啊。”
一个通房就能称为家眷吗?
陆渊蹙眉,夏河愣住,而站在最后的叶墨,双拳不知不觉收紧。
林月芽也心里咯噔一下,不理解为何李萧寒要这样说。
李萧寒也没有留意,竟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便是说了也无妨,林月芽本就是他的人。
陆渊眼神绕过他,看向后面的林月芽,“林姑娘,你可还安好?”
陆渊也是后来才知道林月芽不姓木,他没有怪她,同李萧寒这样的人周旋,是应该谨慎,甚至要谨慎到事无巨细才行。
林月芽还是不敢抬眼,她只是点点头,没有其他反应。
可她这副模样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安好。
李萧寒彻底沉下脸,陆渊却无半分怕他的模样。
气氛越来越古怪,惹得楼下堂食的人都纷纷扬起脸朝上面看,祝梨反应快,直接绕到陆渊和叶墨的身后,黑着脸望着楼下的人,那些人一看这架势,赶紧就低下头不敢再看,这听又听不清,看又不敢看,实在心里憋的难受。
李萧寒冷眼看着陆渊,陆渊也回看着他,两人默不作声,似是暗暗较劲儿。
而身后叶默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月芽身上。
他想要她抬头,想要看看近半年未见的人可否真的安好,甚至还想着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终于,林月芽没忍住悄悄抬了眼皮。
与她眸光对上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怔。
叶默的双拳更加紧握,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家眷……
叶默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他怕他控制不住表露出什么情绪来。
这半年中,他在永安街的那条小巷里等过她无数次,便是殿试的前一日,他也在里面等了她将近两个时辰。
任职的第一日,他顶着一身疲惫,在黄昏中再次来到那条小巷,夜幕降临时,他刻意从永安侯府的门前经过,他想问一问,不求别的,只想知道她如今是否安稳。
最后他还是没敢开口,侯府规矩森严,万一他的开口给她带来不好的后果,他定会自责死。
然而叶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此处,她成了永安侯的……
家眷。
这怎么可能?
叶默还是没有控制住,心情极为复杂地又看她一眼。
林月芽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见他又看过来,林月芽扯出一个笑容,冲他快速地点了下头,随后立即将眼眸垂下,不敢再与他对视。
这个笑容带着苦涩,她的眸子也分明含着湿意。
叶默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移到李萧寒身上,只是与之前的恭敬不同,这当中含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其他情绪。
这边陆渊率先打破沉默,他再次绕开李萧寒,问身后的林月芽,“我方才听到这边的咳嗽声,莫不是林姑娘身子不适?”
李萧寒不客气道:“无妨的,不劳你费心。”
陆渊笑道:“这怎么说呢,当初还是侯爷叫我去给林姑娘诊脉的,既是经过我手的病人,自然我得负责。”
李萧寒彻底失了耐性,他转身一把拉住林月芽的手,语气冷冷地对面前挡着路的陆渊道:“让路。”
陆渊嗤了一声,侧身避开,对着李萧寒和林月芽离去的身影,语气也凉了下来,“林姑娘心里郁结,侯爷切莫忘了。”
李萧寒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陆渊又立刻露出笑脸,“萧寒兄慢走,回头有空,你我再聚,到时候好好切磋两盘棋,如何?”
李萧寒道:“好,明日便可。”
临走时,他又瞥了眼一直站在陆渊身后的叶默,此时叶默眸中的情绪已然不在,他冲他恭敬地点头示意。
直到李萧寒拉着林月芽走出清月楼,陆渊才收起笑容,对叶默道:“若不想惹火上身,今日的事便不要传出去半句,至于那女子的事,不要问。”
叶默自是点头应下,便是不问,他也听得出来,月芽是不情愿的。
回去的马车上,李萧寒一直阴沉着脸,林月芽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想到叶墨方才看她的眼神,也不知怎地心口堵得难受。
随着马车的摇晃,她不由回想起她同叶默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还有临别前,他对她说的那句,“那好,我等你。”
林月芽心情沉闷极了,甚至眼睛开始发酸,她用力做了几个呼吸,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些过往。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侯府门前,李萧寒原本已经快步走上了侯府门前的石阶,回头看到林月芽笨手笨脚提着裙子艰难下车的模样,便又折返回来一把将她从上面拉下来。
林月芽趔趄一下似乎是扭到了脚,她吃痛皱眉,李萧寒明明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却依旧板着张脸道:“下个马车都下不来,你还能做什么?”
若不是他忽然拉她,她怎么会下不来,就是慢一些而已,况且也不至于扭到脚。
林月芽此刻实在没有心情再同李萧寒演戏,她没好气的去甩他手,李萧寒愈发握得用力,最后连拉带拽将人拖进了府里。
林月芽一路踉跄,好几次都踩到了裙摆上险些摔倒,她咬着下唇硬是将眼泪憋住没有落下。
两人一上长廊,李萧寒便直接将她横抱到身前,大步朝春和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丫鬟仆役看到纷纷垂眸避开。
春和堂这边,季嬷嬷放心不下,一直守在春和堂的廊口,她远远看见李萧寒抱着人大步往这边走,连忙冲院里喊了碧喜和小桃,随后立即迎了上去。
待走近,季嬷嬷才发觉两人脸色都不对,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李萧寒身侧,询问道:“侯爷,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月芽原本是能忍住的,可一见到季嬷嬷,满肚子的委屈顷刻而出,她抽泣着将头瞥到一边,瞬间泪如雨下。
李萧寒脸上寒霜更重。
碧喜和小桃也从屋里出来,看到李萧寒的脸色,一时没敢上前。
小桃反应快,见李萧寒快走到主屋门前,便赶忙过去将门打开,准备进去拉凳子的时候,却被李萧寒冷声叫住:“你们出去。”
三人互看一眼,只好都守在门外。
林月芽想起彬县那次,李萧寒就是这样将她抱进净房的,随后故意将她扔在地上,疼得她腰身好似要裂开。
林月芽心里一横,纤长的手臂如两条小蛇,紧紧缠在李萧寒脖子上。
李萧寒睨了她一眼,一时心里又气又笑,他走到床边,冷声道:“松开。”
林月芽见是到了床上,这才将手松开。
李萧寒也没扔她,而是将她慢慢放下,接着就去脱她鞋袜。
林月芽忙要抽回脚,却被李萧寒一把抓住,他看她时眸子带着警告,“再动一下试试?”
林月芽咬住唇,默不作声地掉着泪珠子,也不敢随意再动了。
她的脚只是略微扭了一下,算不得严重,李萧寒帮她轻轻揉转了几圈,最后又将鞋袜给她穿上。
“哭得这样凶,我还当你是脚扭断了。”起身时李萧寒道,“又蠢又矫情。”
林月芽豁出去了,她实在不想再忍,抬袖将眼泪抹掉,望着眼前高大的将窗外日光几乎全部遮掉的李萧寒,一字一句尽可能清晰地表达:侯爷既然这般看不上奴婢,不如就将奴婢放了?
背光中的李萧寒,神色晦暗不明,只听他淡淡地说道:“继续。”
林月芽索性就直接道:奴婢又蠢又笨,又不能讨侯爷开心,奴婢实在不知,侯爷为何要留着奴婢,气了自己不说,还总是折腾奴婢!
她这一身的伤痛,哪个不是因为他。
林月芽说完以后,觉得身心顿时畅快不已。
可等了片刻,没得到任何回应。
屋里静得可怕。
林月芽有些心慌,她眯着眼去看李萧寒,想要看清楚他的神情。
然而李萧寒忽然抬手,林月芽下意识合上眼向后缩。
李萧寒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你以为我会打你?”
他那样疯,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林月芽慢慢睁开眼,原本想像从前一样违心地摇头,可随后她一想,今日都说这么多了,也不怕更诚实些,便梗着脖子点头道:侯爷总是欺负奴婢。
她的下巴忽然被李萧寒捏住。
“你今日不对劲儿,是因为陆渊么?”
林月芽惊愣,随后立即摇头否定。
李萧寒轻轻用指腹在她下巴上揉搓着,“栾山那三月,他是何如待你的?”
作者有话说:
林月芽:我打算摆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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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10!最近要是有时间会尽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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