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见此良人


  上元佳节,山月皎洁。

  一山玉雪之间,覆着霜雪的“寒雪居”傲然挺立,轩榭亭台,玉砌雕栏,无处不圣洁美丽。

  此时此刻,临崖汤池之上热气氤氲,婢女们亲自制作的花灯盏盏置在池边,池中,扶萱以手支颐,观山下盏盏灯火,看空中腾升点点天灯,享受着自己的漫漫长夜。

  说实话,如此佳节,景致美则美也,但独自一人吃酒,观灯火辉煌,也是有那么一些孤独的。

  这感觉就是,世间热闹繁华都是旁人的,仅余自己一人是独身看客一般。

  青丝垂背,小女郎轻轻一叹,拿手捂了捂眼,从手指缝里窥了眼月下夜色。

  正此时,身后传来橐橐脚步声,扶萱眨了眨眼,道:“还有酒呢,不需要添,退下罢。”

  话落却是无人回应,扶萱也没管。

  脚步声渐渐远去,扶萱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眯眼饮下,趴在池边,闭眼哼起小调来。

  突地,池中水微漾,小女郎口中曲调乍停,耳尖竖起,僵硬着身子,又畏惧又期待地凝神屏气,缓缓转头看去——

  月如玉盘悬空,漫天星子寥落银河。灯火阑珊处,璀璨星空下,八尺郎君,身姿挺拔,浴袍半掩精瘦有力的身躯,从玉石台阶上一步一步缓步走向她。

  扶萱眨了眨眼,约莫怔了好几息才回神,弯唇笑,夸道:“此人只应天上有。自上而下,皆是人间难得一回闻。”

  谢湛看着目光几分迷离,面颊酡红,笑靥如花,眼中波光粼粼的人,勾唇低笑,“是么?”

  扶萱搁下酒杯,转身朝向他,张开双臂,就要起身去抱谢湛,谢湛惊地高声制止:“莫动,出水太凉!”

  扶萱起身的动作定住,只两只白生生的藕臂坚持展着。

  谢湛见状不敢再保持慢腾腾的节奏,浴袍利落一丢,大迈了几步过去,伸手将迎接他的日思夜想的女郎拥在怀中。

  扶萱因汤里氲热而薄汗沾肤,整个人若芍药微沐,身似软若无骨。与之相反的,谢湛肌腱紧绷,背脊僵直。

  二人甫一相触,不免心里皆有些异样升起。

  “久等了。”谢湛吻了吻小女郎距他唇边最近的一处额发。

  扶萱抬脸看他,伸手摸了会他的面颊,醉意熏熏中,回他:“刚刚好。”

  她刚开始感觉孤独,他就来了;她刚开始想他,他就到了。

  城中飘起盏盏天灯,烟火绚烂升腾,风吹过檐下铜铃,发出声声悦耳的轻鸣。

  景美,人美,心情亦美。

  话语道不尽思念,二人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心中情意。

  席天幕地,扶萱坐在谢湛怀中,高高仰起嫩白脖颈,靡靡之声潺潺,经久未歇。

  管它风云变幻,任它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

  扶萱是被谢湛裹在大氅中抱回去的。一头青丝从郎君手弯垂下,妍丽娇面红晕未散,一双赤着的玉足隐隐约约露出来,脚腕处被人攥出的红痕尤在,让人一看就知,方才这朵娇花承过春风雨露。

  婢女们将头垂至心口,放轻呼吸,默声提着灯笼引路。

  大氅中,指尖尚且因用力抓池沿而有些麻木,扶萱沙哑着嗓子提醒道:“莫让扶炫见着了。”

  谢湛眼尾因春意泛出的微红未散,面上魇足之色尤在,垂目看她,“他并不在府中。”

  扶萱惊讶地仰头,便听谢湛解释道:“被沈家人邀去当了座上宾。”

  **

  广陵郡的沈家府邸热闹非凡,宴厅中高朋满座。

  沈老爷是国子学的博士出身,往前在职时期,官职级别虽仅为正五品,掌教的却是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者,堪称德高望重,深受各家子弟敬重。

  前几日得爱女从广梁郡传来的信,道,中途被歹人劫持,幸得恩人相救,沈老爷重礼,早命人备好筵席,待沈云婉归家便邀请恩人上门共赴。

  扶炫一身侍卫打扮,被邀到了沈老爷东侧的主宾之位上落座,他也并不推脱,即使这沈家在广陵郡是数一数二的世家,真要在朝中相遇,这沈老爷还得恭敬称他一身南郡公,便就大方应了。

  见一个区区侍卫如此大胆不羁的作态,有来参宴的旁的世家子弟,不免就心生嫌恶,要知道在世家眼中,寒门庶族尚且上不得台面,更何况是侍卫这等奴仆。加之整个筵席之间,眼不瞎的都瞧得出来,沈女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打在那一身玄衣的侍卫身上。

  沈女郎何许人也?广陵郡出了名的小淑女,沈家的掌上明珠,芳龄二八,正值青春年华,家世显赫清正,风貌楚楚,性情娴静。

  岂能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卫玷污眼珠子?

  即使他如何年少俊俏、神采湛然,那也不行!

  是以,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便有世家公子哥提出,想亲自与沈女郎的救命恩人切磋切磋技艺。

  扶炫目光锐利看过去,见是前几日街头驱马伤人的萧家人,嘴角噙出一抹略带恶劣的笑意,冷声问:“武艺切磋,难免刀剑无眼,不知届时可是生死不计?”

  这话说地便是狂傲了。

  他一个侍卫的命,岂能与世家公子的命相提并论?

  当即便有人呵斥他目无尊卑。

  扶炫冷哼一声,并不反驳说谁人的命不是命,而是狂道:“既知技不如人,便莫要逞能丢人显眼。”

  萧二郎拍案而起,“谁还怕你不成?”

  话落,厅中众人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如闪电般疾跃而出,下一刻,萧二郎便“咚”一声被来人扑倒在地,黑影跨坐在其身上,长剑未出鞘,鞘身死抵其下颚。

  一场比拼尚未开始,便已堪堪结束。

  眼见着这一幕发生的众人目瞪口呆,沈云婉抬手捂住了自己长大的嘴。

  扶炫附身,在萧二郎耳畔轻言了一句话,萧二郎立时目眦欲裂,狂嚎:“竖子狂悖!”

  扶炫慢吞吞地站起身,居高临下视他,道:“记住,你的命,是我今日抬了手留的。”

  萧二郎被随侍扶起身,大怒:“区区一个侍卫竟敢以‘我’自称,还敢谋害世家嫡公子,来人!去请扶家主事人来,务必还萧家一个公道!”

  ------题外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诗经·唐风·绸缪》

  (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呀?让我看见如此好的人呀。你呀你呀,你这样的好,让我该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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