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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兴师问罪


  余家人。

  余家人。

  谢湛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真想要嚼出些别的味道来。

  余氏这余良、余翼、余冰三兄弟,自从先帝时期起,便从许多普通世家中异军突起,成了继王谢之后的第三大世家。近几年,更是随着新帝登基,余皇后盛宠,逐步占了许多重要职位,大有赶超别家的趋势。

  余翼回建康城后,领了扶以言原先的吏部尚书的位置,虽不及另外两个兄弟,却也不算差。可以说,余氏家族在中枢举足轻重。

  自然,扶家进京后政见算得上尖锐,但再是如何,目前也是动不了世家根基。不过,能提前对扶以问痛下杀手,也能免除后患。

  作为世家中人,他不是不能理解。

  可余家算得上对此事做地滴水不漏,豫州他也不是没查,当真一无所获。建康城中暗中跟着余家人的,因对方也有侍卫在身,靠近些便不那般容易。

  究竟从何处,能有突破……

  猛地,谢湛撑了撑半阖的眸子,“你方才说,那李茂曾救过余婧妍?”

  石清道是。

  谢湛指尖点了点桌案,“派人跟着她。把第二个传言往余翼身上继续引。”

  谢湛话毕,将两张纸挪开,露出了下方一张纸。

  他呼吸一窒。

  是幅画,虽是画法粗糙不堪,却是能清晰识别出来画的内容。

  刘府,芙蕖塘,船上一位红衣女郎,团扇在手,笑容灿烂。

  极为不祥的预感蔓上心头,谢湛提着纸冷声问:“何处来的?”

  石清缩了缩肩膀,“城中的书斋。查过了,最初的来源是余三夫人的婢女。”

  “王艾?”

  “是。”

  谢湛冷笑一声。

  当真是有样学样来了。王芷怡就搞了这么一出,利用书斋传画,将扶萱唬地以为他与她如何了。

  现下又来个扶萱的画,不就是要传那劳什子余浩与她有瓜葛么。

  谢湛将纸狠狠地揉进手心中,恨声道:“备马,去趟扶家。”

  “我儿亲口所言,五月十三,刘府芙蕖池畔,你曾邀他参宴。”——彼时京兆府衙门审案时,余冰所言。

  “我与扶女郎一直在一处,从未听见过她邀请余三郎。”——张瑶所言。

  合着,就是那日她邀请的余浩参加生辰宴的?

  彼时他问过她余浩找她作甚,她还拧着性子不告知他。他若是当时便知晓,不就能免了后续一大批后患了么。

  谢湛叹息一声。

  委实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

  清溪园。

  这几日,扶萱颇有些疲乏。

  此刻,她刚沐浴完毕,正懒洋洋地侧躺在软榻上,曲着一只手肘撑着半边脖子和脸颊,起劲地读着话本子。

  玲珑抱着一个匣子由外走进,唤了声:“女郎。”

  扶萱未转身,仍旧面朝靠墙壁一侧,问道:“可是找到了?”

  她那一套珍贵无比的话本子,原先分明好好地放在了伯父的书架上,竟是找了几日皆未寻见。本是一套,她读了一二三册,偏偏第四册不见了,都不知那威勇将军后来是否凯旋,又是否与那位女郎共结连理。

  读了大半,到头来却是读了个有头无尾的故事,这是她读话本子时极为讨厌的事情。

  听得扶萱发问,玲珑摇头回道,“并没有,奴与六公子又找了一回,还是没有。可奴带了首饰回来,是谢公子送来的,说是女郎你的东西。”

  扶萱又翻了一页书,懒声道:“放妆奁里罢,与另一只放在一处。”总算是把她的红玛瑙耳珰还回来了。

  玲珑看看自个手中的东西,又看看妆奁方向,“女郎,不止一只。还有,谢公子请你出门一趟,他在大门外等你。”

  扶萱眼皮一跳。

  这时候,他来作甚?

  不过,反正她也有事要问他,刚好自个不用跑一趟。

  扶萱缓缓直起身,慵懒道:“给我绾发。”

  话毕,她抬眸看向玲珑,这才发现她手中端着缘佳楼买的那匣子首饰。她怔了怔,想及扶家现状,终是让玲珑给她收了起来。

  **

  秋风萧萧有声,凉夜寂寂无月。

  眼下已是九月底,夜间四处皆凉,扶萱拢着披风,以极快地速度从扶家大门跑上了谢湛的马车,上车前还不忘让石清将马车驾到扶家人看不到的隐蔽处。

  听着她的吩咐,谢湛将唇角拉成了直线。

  他是见不得人么?

  可待扶萱未施粉黛,面色苍白地进到他的马车,他那点不悦立即被忧心取代。

  谢湛眉头一皱,伸手将人拉到身侧坐下,“你身子不适?”

  “老毛病了,不碍事。”扶萱道。

  “是何病?”谢湛眉宇皱地更深。

  扶萱抬眸看他。

  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中,隐有几分关怀。

  可这事又该如何说?

  扶萱颤了下睫羽,再抬眸时,一双妩媚的杏眸,眸光晶晶亮亮地看着谢湛,一本正经道:“大夫说是天生便如此的,身子里少了门东西,天冷时,便不可劳累,不可伤神,只能好生歇着。”

  谢湛嘴角一抽。

  他虽不懂行医问诊,《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素问》、《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哪本他没读过?她当他好唬弄不成?

  按她这说法,怕生的非是病症,是“懒症”罢。

  知她无碍,他懒得与她辩驳,指着她红了半边的脸颊和脖子,“这处怎红着?”

  一听这话,扶萱吓地霎时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自个的脖子,拢着眉,“不都消了么。”

  话毕,她就朝着罪魁祸首瞪了一眼。

  因他,有几日,她都成日要往脖子上盖几层脂粉遮掩,与家人一并用个饭皆是胆战心惊。

  美人目中愠怒,娇噌地看来,说到底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见她如此,又明了原因,谢湛薄唇微抿,绷了绷脊背。他目光沉沉,落在因未着半点脂粉显得尤为洁净的女郎脸上,又移到她细白纤长脖颈。

  今日她身上的香味尤为明显,忆起上回的香软及圆|润,谢湛心中悸动不已,滚了滚喉结,膝盖上的手指收成了拳。

  因想及旧事,两人坐地与上回一般无二,扶萱多少有些不安。

  在谢湛目光直直,沉默不语中,她率先开口道:“我有事问你。”

  谢湛冷硬地道了句不急,抬手指向矮桌上皱巴巴的纸,意思是你自个看。

  他皱着眉,睥睨扶萱,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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