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 番外二
番外二前世,HE(一)
温印是真的离京了,李裕忽然开始不习惯起来。
空荡荡的成明殿,哪怕有再宫人伺候着,也即便有大监在,但他总觉得每日里都少了些什么。
他每日看折子都到很晚,朝中每日有忙不完的事,等晨间醒来的时候,却还是下意识伸手,想去拥她,但龙塌宽敞,空出来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他每日还是很忙,但仍然有很多时候会想起她。
譬如不经意间瞥到龙案上的白玉瓷瓶,分明瓷瓶里的花束每日都会换,殿中伺候的宫女也会每日都按温印留下的习惯插花,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温印插的花,是她每日的心情写照,所以从不刻板,他一看就知晓她今日想什么,所以旁人学不来……
黄昏时,他会想起窝在明和殿椅子里陪着他,一起看书册的温印;回寝殿时,他会想着在殿外逗腊初和下下玩的温印;沐浴和就寝的时候,他还会想起在成明殿中与他日夜亲近的温印。
呵,李裕自嘲,委实难熬了些……
至少,比他想象中的更难。
他原本以为早前他们二人也分开过,也试过在盼望中各自忙碌的情景,他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可能是会不习惯,但只要忙起来了,也能熬;只是眼下才清醒,从他二人新婚之后开始,这一切变得不容易起来……
人是有贪念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陛下。”身侧,大监提醒了声。
李裕回过神来。
今日是例行去慈福寺替父皇祈福。
慈福寺就在京郊,从宫中去往慈福寺要半日多脚程,马车已经备好,随行的都是禁军,一切从简,跟随的宫人就大监和利安两人。
“陛下小寐会儿吧,路上还有些时辰,等到了,老奴叫陛下。”大监在马车中伺候。
大监知晓天子因为沧州的事,昨晚近乎一宿没阖眼,去慈福寺的路上正好有时间。
李裕应声,也伸手拄在车窗处,头枕在手腕处小寐。
他是犯困了,迷迷糊糊中也知晓大监给他盖上了披风,怕马车途中灌入的风寒……
这一幕他是有印象的,睁眼的时候,也见大监温和朝他道,“睡吧陛下,有老奴在呢~”
他安心阖眸。
……
等再睁眼的时候,也是有人在给他盖披风。应当是马车行驶途中颠簸了些的缘故,方才大监给他盖好的披风又落下了。
李裕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脑海中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睁眼时,见到眼下的人是利安。
“大监呢?”他淡声问起。印象中,睡着之前,是大监在马车中伺候,眼下却是利安,许是马车中途停下过,他没醒,一直睡着的缘故。
他只是随意问了声,但分明利安整个人都僵住,脸上是震惊,诧异,还有些许惶恐的神色在。
李裕略微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怎么了?”
李裕问完,也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利安来。是利安,但看着沉稳干练了许多……
但沉稳干练,不应当是这幅模样。
而再次听到天子开口,利安这才反应过来,惯有的沉稳也让他迅速镇定,躬身道,“陛下方才可是梦着了,大监他……早就随先帝去了,有些年头了……”
李裕微怔,但没有出声。
父皇……不是在建秋山吗?
而大监,不是才给他盖过披风吗?
李裕眉头再次蹙紧——大监早就随先帝去了,有些年头了?
利安这处许久都没听到天子声音,方才天子那番话已经让他心中担心,眼下更甚。
利安知晓不应该,但还是下意识抬头,“陛下,小的唤随行的太医来看看?”
李裕目光微滞。
说来也奇怪,先前他还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错愕,尤其是利安口中那句有些年头了。
但自利安说完“唤太医来看看”,李裕脑海中的浑浑噩噩好似慢慢散开……
他似是知晓怎么回事了。
李裕沉声道,“不用了,朕刚才好像做梦了,不打紧,你出去吧。”
利安将信将疑看了看李裕一眼,但天子吩咐,利安还是拱手应是,离开了屋中。只是出了屋中,利安也留心没有走远,就守在屋外,怕天子这处还是有些奇怪,至少他还在……
李裕也缄声,良久才从小榻上起身,去到一侧净脸。
九月入秋,水拂在脸上有些凉意,他也从方才的昏昏沉沉中更快清醒过来。
他早前是做梦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许多事都重来了一遍,梦里还有父皇,温印,和大监……
梦的尾声停留在大监温和给他盖上披风的一幕,同他说着“睡吧陛下,有老奴在呢~”,他也安心阖眸。
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当下。
他当然记得,眼下是南巡回京的途中,他在顺城,东山郡王府下榻……
他许久,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了。
真实,又荒诞……
梦里,温印是娄长空,当年那场大火,他折回了娄家去找温印,温印还活着,父皇还活着,大监也活着,他把丁卯托付给了外祖母。
梦里,他同温印大婚,在凤鸣殿,在宫中,在离院,她每日都同他一处……
李裕眸间氤氲,鼻尖也微红。
低头看向盆中时,也咬紧牙关,双手握紧梨花木架的两侧轻颤着。
他很想她,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他没想到,梦到了是一整个过往,闭眼,还是凤冠霞帔下,她眼中的笑意,仿佛还历历在目……
温印过世已经八年了。
这八年,他每一日都在想起她……
方才的梦有多真实,大婚之后有多甜蜜,到醒来后,都让人如同剜心蚀骨般窒息。
李裕将脸沉浸凉水中……
***
黄昏过后,东山郡王在府中设了家宴。虽说是家宴,但还是要邀了顺城管辖内重要的官吏一道。
长风局势初定,今次天子南巡是国中大事。自南巡折返,天子专程到了顺城见东山郡王,是莫大的殊荣。
尤其是天子还在家宴上露面,是给足了东山郡王颜面。
早前国中就有传闻,天子在被罢黜为废太子的时候,就蒙受过东山郡王的恩惠。后来这些年,也一直是东山郡王府在支持天子。
如今长风初定,国中百废俱兴,天子去年登基,眼下后宫空置,都说这次天子来东山郡王府,应当是提亲的……
家宴上歌舞盈袖,觥筹交错,一直持续到入夜很久。
东山郡王一面同旁人说着话,也不时看向主位上的天子,天子今日的举止有些奇怪,饮了很多酒。
东山郡王看他。
……
等宴席结束,旁人陆续辞别。
也都是东山郡王府的世子在应对,东山郡王同李裕一道,在后苑苑中散步。
“老臣见陛下今晚饮得有些多,秋风寒凉,怕是会头疼。”东山郡王看他。
李裕笑道,“没事,余伯,朕就今晚想同一起走走。”
东山郡王更加确定天子心中有事。
“陛下没事吧?”东山郡王目睹担心。
李坦根基稳固,而且党羽众多,又掌权多年,这些年天子同李坦对峙的不易,东山郡王都看在眼里。那时候,东山郡王几乎都和他一处,所以早就亲厚熟络,也自然会担心。
旁人口中所说,天子这趟来顺城找东山郡王府提亲都是无稽之谈。权且不说天子不会有这个意思,这些年他都同天子一处,自然知晓天子心中装着过世的温印,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孙女,外孙女往天子跟前送。
天子想同他一道走走,是想同他说话。
东山郡王心知肚明。
而李裕也如实道,“朕没事,就是,今日家宴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到眼下都没有缓过来。”
东山郡王笑,“梦到温印了?”
李裕也笑,“瞒不过余伯,是梦到温印了,还有父皇,大监,还有余伯你……”
“哟。”东山郡王不由擦了擦汗。
这里除了他,好像都过世了……
李裕似是也反应过来,不由笑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东山郡王也笑,“老臣知晓。”
李裕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垂眸,“余伯,我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但又莫名觉得很真实。就是,好像忽然一切回到九年前,舅舅出事,父皇被李坦软禁,我在离院清醒,一切都从头来过……”
东山郡王目露诧异,但没打断。
李裕继续道,“梦里很多事情都经历过,但定州那场大火,我没有同伍家树和安润一道离开,而是折回了娄家,去找温印,温印还活着……”
东山郡王见他眼底隐隐碎莹,知晓他是想念温印了。
“她一直活着,我同她大婚了,还在明和殿看书……”李裕哽咽。
东山郡王知晓,一直以来他都让自己尽量忙碌,也尽量不去想早前的事。但等到南巡告一段落,诸事落下,心中总是会有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紧绷的弦断了。
东山郡王开导,“陛下,老臣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再有一个年头就十年了,如今朝中诸事落定,许多陛下早前尽量不去想的事,眼下也都跟着慢慢浮上心头。陛下心中有遗憾的,下意识里总会不断去想,譬如,知晓温印当时会死在娄府的大火里,所以会想若是当时折回了娄府会如何。陛下想救回一个人,这样的执念太深,所思即所梦……”
李裕看他,“余伯,这个梦很长,很真实……”
东山郡王叹道,“那陛下,您再好好想想。在梦里,是不是温印,先帝,大监这些陛下想念的人还活着,旁人的轨迹并没有发生变化?”
李裕迟疑看他,脑海中想起了安润,想起温兆……
“是。”李裕沉声。
李裕驻足,看向眼前的倒映着灯盏光晕湖面,波光粼粼,又在秋风下吹起了涟漪,李裕继续道,“我还梦到,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
他没说起娄长空和温印……
东山郡王也驻足,同他一样面朝着眼前的湖泊,温声道,“那现实当中,这两个人是不是一个人还活着,另一个人已经死了,而且,这两个人还有关联?”
李裕眸间诧异看他。
东山郡王尽收眼底,也知晓自己说对了,继续同天子道,“陛下,人的梦有时很奇怪,就因为两个人中一个活着,另一个死了,所以我们在梦里才会把他们想象成一个人,因为这样在下意识里,我们才会觉得这样的梦是真实的,因为他们是一个人……”
东山郡王说完,李裕也反应过来。
低头丧气笑了笑,而后应道,“是啊,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东山郡王看他,“陛下,这趟南巡结束,先不着急回京,多给自己一两个月时间吧,人有时也需要慢下来。”
李裕看着他,良久,微微颔首,“朕知道了。”
……
翌日,东山郡王府苑中。
“陛下明日要走?”余淼一面煮茶,一面看向天子。余淼是东山郡王的孙女,李裕待她亲厚。
方才李裕散步时,见余淼在煮茶,应当说,是在学煮茶,李裕不由想起早前的事,还有梦里的事,所以李裕上前一处。
余淼问起,李裕应道,“不等明日了,晌午之后就走。”
“哦。”余淼一面应声,一面手忙脚乱。
李裕温和笑道,“在煮云州珀珞?”
余淼点头,“嗯,我看书上说,云州珀珞要配盐煮。”
李裕笑,“是,但是要先下茶,后下盐,你这样煮不对。”
余淼看了看眼前:“……”
余淼尴尬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煮的不好喝。”
李裕莞尔。
余淼前一刻还很沮丧,下一刻又斗志,“再次来一次。”
李裕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但最后大抵还是煮出来了。
“陛下,您尝尝。”前三沸为精华,余淼将第一沸恭敬盛给他。
但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接。
虽然知晓不应当,但余淼还是偷偷抬头看向天子,只见天子眼眶红了。
“陛,陛下……”余淼惊呆。
李裕起身,“无事,朕有事先走了,茶先不喝了,你慢慢煮。”
“是。”余淼起身,朝着天子福了福身。
李裕转身,脑海中的思念蜂拥而来。
“水沸了,现在下盐还是晚些再下?”
“先下茶。”温印轻声。
他感叹,“我这看着像不像行家?”
温印笑,“不太像。”
他凑近,“也是,煮茶是次要的,主要是看你。”
“那我要喝茶,这次换你煮。”
李裕红了鼻尖。
如果温印真是娄长空该多好,那她还活着。
但如果温印是娄长空,在那场他没有折回的那场大火时,她遭遇了什么……
李裕攥紧指尖。
如果梦里梦到的都是真的,那温印是特意避开他的,一直在他身后,却再没见他。
李裕悲从中来。
——人的梦有时很奇怪,我们在梦里才会把他们想象成一个人,因为这样在下意识里,我们才会觉得这样的梦是真实的。
李裕心底若钝器划过。
他是魔怔了……
温印,早就不在了。
***
“陛下,老臣就送到这里了。”东山郡王亲自恭送圣驾至顺城外。
天子听了他昨晚的话,这一趟南巡倒是真不着急回京了,放空两月。天子身边跟随的人,也都脱下了禁军装束。
旁人眼中,天子还在顺城的东山郡王府下榻,天子可以去散散心。
“多谢了,余伯。”李裕看向他。
东山郡王伸手捋了捋胡须,笑容可掬道,“能替陛下分忧,是老臣分内之事。”
彭鼎上前,“主家,马车备好了。”
李裕转向东山郡王,“留步吧。”
东山郡王朝他拱手,“老臣恭送陛下。”
余淼也在身后,朝他俯身。
李裕看了看她,“下次有时间,朕再饮你煮的茶。”
余淼笑了笑。
等李裕上了马车,彭鼎等人也跃身上马。
马蹄声声,浮尘扬起,看着几十骑护着马车渐渐远去,余淼也扶了东山郡王起身,“爷爷。”
东山郡王温声问道,“你同陛下一道煮茶了?”
余淼附耳,“爷爷,我还看到陛下哭了……”
东山郡王握拳轻咳两声,“没大没小的。”
余淼赶紧噤声,但脸上有笑意在,“爷爷,陛下是不是想起谁了?”
东山郡王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又看向远去的那几十余骑,只剩了一片扬尘,东山郡王叹道,“是啊,陛下是想起温印了。如果温印还活着,应当是中宫了,陛下也不会到眼下还自己一处……”
余淼好奇,“爷爷,温印是早前永安侯府的二小姐吗?我听他们说起过,陛下还被幽禁在离院的时候,只有温印同陛下一处,陛下后来能从定州脱身,也是因为温印的缘故,但是温印没逃出来,被烧死在大火中了……”
东山郡王叮嘱道,“这件事是忌讳,别在天子跟前提起,这么些年过去了,天子身侧一直还空着,是天子心中的位置已经有人了,谁做中宫都不重要,无非是摆设。”
余淼笑道,“可我看陛下连摆设都不想要……”
东山郡王没有再出声。
想起逼宫那日,天子同李坦在大殿中争执,想起天子拔剑杀了李坦,也想起尘埃落定时,天子离开宫中,在离院坐了整整三日,到第四日上才回宫……
再后来,就像没有任何事情一般,整个人一心赴在朝事上,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停歇,每日都在明和殿中,没有一刻旁的时间,也不想旁的事情。
他也听利安说起过,天子有时夜里醒了,会整宿睡不着,就在成明殿中看折子到天明,然后洗漱上朝。
天子是勤于政事。
但凡事都有过犹不及。
所以这趟南巡,原本也是他和何相商议的,天子心中郁结,要么靠时间一点点淡去,要么离开京中,到处多走走,许是会换幅心境……
无论之前如何,但这次在顺城见到天子,比以往好多了。
忽逢乱世,父母兄弟都亡故,一直陪在身边,一路走来的夫人也没了,换成谁都需要时间。
“走吧,兴许下次见天子,天子就不一样了。”东山郡王再次捋了捋胡须。
一侧,余淼一面搀着东山郡王,一面轻声道,“爷爷,陛下这趟是去哪里?”
“爷爷哪里知道?那是天子的事,不打听为好。”东山郡王说完,余淼会意。
***
李裕要去的是项城。
项城就是顺城边上,穿过鸿山,三五日路程就到。
他是想去确认一件事情。
项城是最近的地方。
李裕喉间轻咽,又嘱咐一声,“路上快些。”
彭鼎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是,主家。”
“都快些。”很快,李裕再度听到彭鼎的声音。
李裕靠在马车一角,目光空望着马车顶部——如果,图光在项城……
***
“真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张许可看向温印。
温印一面摇头,一面咳嗽着,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五官精致,容颜盛极,清矍,又带了几分病弱与娇气……
入秋了,她早前喉咙受了伤,眼下说话也不能说太久。风一大,又迎风咳了起来,有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
眼下,张许可说完,温印轻声道,“真不用了,誉白(张许可字)我自己去一趟就好。”
张许可还想开口,温印打断,“先不同你说了,这里风太大了,我也有些不舒服。”
张许可只得颔首,“好。”
但温印刚放下车窗上的帘栊,张许可又撩起一条帘栊处的一条小缝,担心看她,“真要去吗?”
温印点头,“嗯,很重要。”
张许可轻叹,“我同你一道去吧,至少路上有个照应,我正好也顺路。”
温印婉拒,“真不用了。”
张许可奈何,最后低声道,“那,我等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张许可话音刚落,安心上前,“放心吧,张老板,还有我在呢。”
张许可附和着笑了笑。
安心径直上了马车,吩咐了声,“走吧。”
等安心落座,马车也缓缓驶离。
温印开始在马车中翻账册,许是入秋凉了,温印又接连咳嗽其阿里。
安心取了毯子给她盖上。
东家自从早前受了伤,大病一场,到眼下也没见好,是落下病根了。大夫总让将养着,将养着,但早前战事紧张,天子身后,处处都是东家在奔走。
尤其是老夫人去世后,娄家的担子都在东家身上,东家还在替天子奔波,一刻闲下的时间都没有。去年国中局势初定,但久战过后,各处缺粮,东家又去了南顺苍月等地筹粮,病情一直拖到眼下。
等马车驶出去有些时候,安心才稍微撩起帘栊的一角,偷偷看出去,“东家,人还在呢!”
温印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安心看她,“东家,这人怕是又要阴魂不散。”
自从早前战事,东家找他冶铁之后,就一直缠着东家。
东家去哪里,他都想跟着。
安心叹道,“等走远一些,叫福旺和顺子来,总要想办法把尾巴甩掉。
温印阖上账册,淡淡笑了笑,又朝安心说了声,“水。”
安心才见是福旺忘了在马车里备水。
安心出了马车,忽然间,马车中就剩了温印一人。
温印靠在马车一角,裹着厚厚的毯子。
听说李裕在顺城……
温印仰首空望着马车一处,脑海里都是早前少年气的李裕唤着她阿茵时的模样。
李裕……
早前在定州,她若是晚走一步,险些就同他照面了。
他不知道,她那时远远看过他。
小奶狗长大了。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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