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情落三
谢宁见许扶清毫不在意的模样, 还是选择靠自己,拉住了一名经过的林府下人问:“今天不是林夫人的生辰吗, 为什么要把大门锁上?”
许扶清看了一眼她拉住林府下人的手。
林府下人朝他们行了个礼, 谢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手,这个朝代虽然开放, 但还是得注意一点儿礼节的。
许扶清把目光收回来了, 漠不关心地伸手到廊道外面,雨水冲刷着皮肤,有些顺着手腕滑落, 没入垂到手肘的绯色衣袂里。
雨伴随着风,吹起绯色衣袂, 时而拍打到谢宁手臂。
她不自觉地拉下来,一不小心连带着将他抬起的手也扯了下来, 四目相对时,简直想找个土坑钻进去,“不好意思。”
许扶清朝谢宁笑了笑, 没说话。
这一笑差点没把谢宁送走, 无缘无故叫人看了不舒服, 也不是说难看,但就是古怪, 她没再揪着,将注意力放回林府下人身上。
林府下人打手势比划着。
谢宁知错了,自己根本完全看不懂,问了也是白问。
另一头,林少如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缓缓地淌水过来,恰好听到她的问题, 挥了挥手让林府下人退下。
“你先下去。”
他自己答:“西京城最近不太平,洪灾导致了不少人无家可归,大批流民涌入西京城,我这也是怕寿宴中途会出问题,这才暂时让下人锁好门。”
许扶清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欣赏着廊道之外的雨景。
大雨打得花草东倒西歪。
尽管林少如身体残缺,但他自认为出身高贵,是林府唯一的血脉,与寻常人不同,“流民乃下等人,上不得台面,若是过来讨食,惊扰了贵客定是不好的。”
流民?
最近谢宁没经常出去,再加上林府下人皆是哑巴,平时想跟他们八卦一下外面的事情都不行,所以并不知此事,“原来是这样。”
不过,什么叫流民乃下等人?
那些人分明是遭遇天灾的可怜人才对,她听不太懂林少如想表达的意思,也不是很满意这个说法,却又不好因为这种事跟他产生口舌之争。
应如婉听到流民一字,眼神微变,暗暗地攥紧衣袖。
她小时候便是林少如说的流民。
谢宁见应如婉脸色不好,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角,“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怎么这么苍白?”
原著前半卷里是有应如婉这个角色,但并没有多少着墨。
只是写她一直跟随在主角团身边,听命行事,貌似跟自己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小配角,即使去掉了也不影响剧情的那种。
应如婉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淡笑,“没事,可能是扑太多粉了吧。”
谢宁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刚刚瞧着还算正常。
林少如收好红伞,指了指大厅,道:“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还请你们先过去入座,等卫公子和沈公子回来后,下人自会带他们去的。”
风吹过,雨斜洒,屋檐处落下一排又一排水滴,像一串又一串的珠帘,林府大厅里坐满了人。
林少如亲自领他们到靠近主座的那一排,三人一排,许扶清坐在第一座,应如婉打从心底里怵他,走到第三座盘膝坐下。
谢宁没得选,只能坐在了他们的中间。
随便吧,坐哪里不是坐呢。
此时,矮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酒水,还有水果。桃花酿的醇香飘出来,她闻着便恨不得马上连喝几杯了。
可谢宁不敢轻举妄动,有种今天这场是鸿门宴的赶脚,潜意识告诉自己不简单,于是硬生生地压下了想开怀大吃的冲动。
吃的跟命相比,目前肯定是命更重要。
而许扶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捋起袖角,抬手端起一坛桃花酿,斟了一小杯递给她,微曲的长指抵在酒杯上,煞是养眼。
“喝吧。”
谢宁受宠若惊地看着许扶清,既然他能给自己斟酒,就说明这酒一定没毒,自己可以放心地喝。
她弯了弯眼,双手接下,“谢谢小夫子。”
而许扶清瞧见谢宁的笑容,却缓慢地收起了笑。她没错过他的表情变换,大为不解,想了想,把自己带在身上的糖拿了出来。
“小夫子,你不是喜欢吃糖吗,这个糖很好吃的,给你。”谢宁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掏出糖给他。
许扶清微微一怔,收下了她给的糖。
这个糖是谢宁拜托林府下人出去买的,买了很多很多,闲得无聊的时候当零嘴,打发时间。
糖里有花生,吃起来不会太甜,又香,吃多也不会太腻。
谢宁今早放了不少在卫之玠和沈墨玉的房间,让打扫他们房间卫生的林府下人送进去的,好东西要分享嘛。
至于许扶清,林府下人说他不需要他们进去打扫卫生,所以她没给到他,现下只带了一颗,干脆先给他尝尝。
若是喜欢,等寿宴结束了,再回房间拿多点儿给他。
谢宁喝完许扶清倒的那杯桃花酿后,见他并无吃糖的倾向,不免多问一句:“小夫子,你不吃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便想明白了,吃饭前吃糖容易没胃口,“我知道了,你还是等吃完饭再吃这个糖吧,到时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吃。”
许扶清垂下眼帘,轻轻地唔了声。
应如婉无意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了他掌心的那颗糖,她也有,房间里的木制小盒子装满了呢。
谢宁塞给自己的,对方说一次性买太多了,吃不完,还分了一些给林府下人,她吃了几颗,觉着还挺好吃的。
林少如以林夫人身体不适为由,代为招待客人。
吃席途中,好像有人见他们脸生而且由他亲自领来的,以为是什么从来没见过的贵家子弟,产生了好奇地问:“林姑娘,这几位是?”
“他们是家母的远房亲戚。”林少如面不改色地回。
此话一出,有名衣着华贵的男子高举着酒杯,走了过去,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颇有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原来是林夫人的远房亲戚啊,我是西京城高家的大公子,幸会,在此敬你们一杯。”男子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到许扶清脸上。
貌若好女,不凡之姿。
世人皆知,西京城美人如云,此处的美人不仅指男子,亦指女子,他倒是不曾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人,一眼便足以令人惊艳。
仔细想想,他似乎在哪儿见过此等容貌之人。
谢宁微微昂着头看男子,不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有社交牛逼症。
他们只想安安分分地坐着吃一顿饭而已,谁也不碍着谁,他为什么偏偏要向素不相识的他们敬酒呢,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最重要的是,万一他们不理他岂不是尴尬了?卫之玠和沈墨玉如今不在,她自然是看许扶清眼色行事的。
应如婉也是这么想的,偏头看向坐在第一座的许扶清。
只见许扶清仿佛没听见男子的话般,动作慢条斯理地摘下摆放在高脚碟里的葡萄,修长莹白的手指拿着酒红色的葡萄,一点一点地剥开,水液微微濡湿指尖,莫名有点儿色气。
剥好后,将皮放到一旁,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送。
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谢宁很早之前就知道许扶清的手很漂亮了,捻着葡萄的时候更甚,吃葡萄本来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到了他这里竟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她看向他泛着晶莹的指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小黄书描写的那些儿童不宜内容。
刷地一声,红从谢宁的脖子慢慢地蔓延上来。
许扶清好似能察觉到谢宁的视线,抬了抬眼,见她脸红,拿葡萄的手顿了下,一颗圆润的葡萄滚落,顺着平滑的矮桌滚下来,滚到了她盘坐着的大腿根上。
谢宁瞪大双眼,好死不死的,怎么滚到了这个位置?
应如婉见谢宁僵住了,下意识地想伸手过去替她拿开,由于男子站在他们这一桌面前挡住了视线,没有多少人瞧见。
但晚了一步,被人拿走了。
许扶清白皙如玉的食指和中指擦过谢宁的衣裳,从容不迫地夹起了那颗葡萄。她情不自禁地看过去,目光极为不自然地凝了凝。
他指腹似暧昧地微微摩挲了几下,酒红色的葡萄皮映得皮肤愈发白净,没有再剥皮,直接张开薄唇,将它整颗地含了进去,森白的牙齿轻轻一咬,汁液在口腔内溅开。
谢宁看得心尖一颤、口干舌燥。
这回连耳垂都红到不行了。
啊啊啊,是故意的吗?她忍住想尖叫和逃跑的想法,匆匆地偏开头,又撞上坐在自己右侧的应如婉投过来的视线。
对方似也感到了不妥,忙低下了脑袋,脸上的红润不亚于谢宁,明显也联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这哪里是吃葡萄,明明是勾人来着了。
应如婉还没进揽天书院之前,曾被人卖到青楼。
青楼里面有不少男倌,他们皆被老鸨一一地调教过,其中不乏用一些伎俩来讨好偷偷地来寻欢作乐的高官娘子,葡萄等等便是。
尽管知道许扶清跟青楼的男倌毫无可比性,但应如婉还是觉得他比那些经过调教的男倌更蛊惑人心。
应如婉偷瞄了一眼谢宁,心想,她以后可受得住这般引诱?
谢宁倒是没猜到应如婉在想什么,拘谨地坐着,耷拉着脑袋,望着衣裳上那丁点的水渍微微失神。
高脚碟里装着的葡萄都是刚洗好的,还带着水滴,滚到她身上的时候,水没彻底干,就算停留的时间不长,也留下了痕迹。
谢宁藏在衣袖里的手掐了自己一把,警告别再胡思乱想。
坐在主座的林少如将
男子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时受过他人的半分忽视,见许扶清不言不语地吃葡萄,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冷哼一声。
“这位公子可是觉着我不配给你敬酒?”
许扶清又拿过一颗葡萄,逐渐熟练地剥开皮,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他露出不满之意的脸,温柔地笑着说:“对啊,你长得过于丑陋,确实不配给我敬酒呢。”
谢宁脑门一跳,卧槽,招仇恨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她感叹。
男子面色果真变得铁青,紫黑色的唇翕动不止,似想说些什么话。
林少如见此站了起来,微微拉下他举得僵硬的手,适时出声,“高公子,许久未见,让我来敬你一杯吧。”
有人给台阶了,男子不再跟他们计较,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用力地挥了挥袖,转身回自己的席位,继续敬别人喝酒。
谢宁原本别在耳后的碎发被他挥袖挥出来的风吹到了脸颊边,有点儿痒。
走就走嘛,挥袖子干什么啊。
她把碎发撩回去,忍不住吐槽几句。
一抹冰凉突然伸到谢宁唇边,低眼一看,发现是一颗被剥好了的葡萄,视线再挪了挪,许扶清拿着葡萄的指尖轻轻地压着她的唇肉,似有似无地蹭着。
“这葡萄很甜。”他笑笑,清隽的眉眼似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你吃一下。”
谢宁犹豫一番,还是张开了嘴,一口咬住那颗葡萄,一不留神也咬了咬许扶清的手指,小半截。
她心咯噔地跳,舌尖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擦过他。
许扶清的目光在谢宁唇上多停留了一瞬,谢宁口中还含着葡萄,下意识地用舌尖去抵那两根手指出来。
他眼睫微颤,语气无辜:“我现在可是让谢宁你吃葡萄,而不是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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