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与晨曦的过往（八）
一股怒意冲上头顶的黄泉，向前迈出了一步，顿时一阵庞然气势压迫了过去，让那教师感到一阵心悸。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围殴的时候不仅不能保护自己，还得小心翼翼地考虑着能不能还手，反抗时还要替这些人考虑一下他们的身心感受？！”
黄泉脸色阴沉，压抑着怒意喝问道，言语间也是完全没有对教师该有的敬重。
那教师语塞了一下，粗略一思考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混账。
他作为教师，的确有着关心学生的责任，然而更重的是担心这次事件会闹得太大，导致学校、或者自己受到牵连，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脱口而出这番话，仔细想想也是有些后悔。
此时他也是不愿意再和黄泉多做口舌之争，把注意力放在了倒在地上手臂残废的那男生身上，现在的关键是要保住这个学生，万一这学生真的因失血过多而死在这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幸，他刚才电话通知的不仅仅是医院，也通知了学校的其他同事领导，得知了有打架斗殴发生，甚至有学生重伤的情况下，校长、年级主任以及校医都以拍马莫及的速度赶了过来，见到这场景也是差点眼前一黑，校医更是手忙脚乱地打开急救箱，先进行紧急止血，而外面更是隐约传来了救护车那刺耳的鸣笛声，显然是已经马力全开地赶过来了。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也没人再搭理站着的黄泉和梦晨曦，但黄泉却已经能预料到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这时，梦晨曦却在背后揪了揪黄泉。
他扭头一看，正好对上梦晨曦那泪汪汪的大眼睛，在泪光流连的美眸之中，有着一股后怕，也有着一丝可怜楚楚的迷离。
看着梦晨曦的脸蛋，黄泉的怒气都慢慢消去了，就连那一直冲击着自己脑海的异感也缩了回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
黄泉轻轻按住梦晨曦那有些颤抖的手，细声安抚着她。
梦晨曦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用双眼牢牢地看着黄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里，仿佛……过了今天后就再也见不到黄泉一样。
……
第二天，黄泉的确没有再见到梦晨曦。
就在这课堂之上，昨天被自己一拳打断了手臂的男生家长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狰狞地痛骂自己下手狠毒，要让自己付出代价的时候，黄泉却一声不吭地看着梦晨曦的座位，那上面已经空空如也，原本堆放的书籍无影无踪，桌面擦的一尘不染，椅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里面，一切都像崭新的一样，仿佛连之前坐在这里的人儿都是不存在的。
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座位，黄泉已无心去听周围的家长、教师们的各种言语，他双目之中只有这个座位，仿佛还能看到坐在上面的女孩的身影，但他内心知道，今天开始自己就再也见不到梦晨曦了，再也见不到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了……
直到来闹事的家长、劝说的教师们都离开了，黄泉才回过神来，回忆着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无非是又要赔偿又要负责任之类的话，貌似还说因为自己闹得事这么严重，也不能再让自己在这学校待了，要自己退学云云。
黄泉不禁冷笑了一下，瞳孔之中却毫无笑意。
事已至此，他已无心去争论对错，既然学校执意要平息事端，为了不影响学校名誉宁可不管是非曲直，也要把自己推给这罪魁祸首的父母处理，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去辩驳。
只是……虽然并不后悔自己为了朋友挺身而出制止暴行，但最终还是会连累到父母，而且也打断了自己原先预定的人生计划，黄泉多少有些惆怅。
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明明是受害者、反抗者，甚至也占据着道义的高点，却因为别人更加有权有势，就要因此而低头？难道当真是实力才能决定一切吗？
若是……若是我也能有着左右他人的实力的话，又岂会遭受如此憋屈？又岂会让弱者遭受相同苦难？
不经意间，黄泉握紧了拳头，目光中闪过一丝金芒，只是当时无人可见。
回家之后，黄泉把事情告诉了父母，他们这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本就是清贫人家的家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母亲差点以泪洗脸，父亲更是脸色黝黑，在盘算着要赔多少钱，但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责怪黄泉，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黄泉都没有任何过错，硬要找出一个瑕疵来的话，那就是他还手时不知为何能把对方的一条手臂给报销了。
可这又算什么过错了？
但是，最终父母第二天陪着黄泉去学校的时候，却发现准备了一晚上的钱财并没能派上用场。
黄泉看着眼前的校长，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昨天他陪着那男生的家长来找自己时，可以说是恨不得赶紧把自己丢出校门任由别人处理，现在却换了一副嘴脸，绝口不提赔偿的事了。
校长脸色有些别扭，像是混杂着些许惊慌和谄媚，把桌面上的一叠纸币推了回来，道：“对，他们不追究这事了，说是自己孩子的确顽劣不堪，吃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黄泉皱了皱眉，无法理解这其中的转折原因，昨天那可是恨不得要立刻把自己送进牢里去的人，怎么会今天就突然改口要自食其果了？
而校长见黄泉在沉思之中，讪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那个学生的确是有错在先，我们已经给予了开除处理。但是呢，就……有一些特殊情况，黄泉同学你也不太适合在学校里呆着了。”
黄母顿时站了起来，据理力争道：“凭什么呀？明明是我家儿子挨了打，又已经查清楚了原委，凭什么还要把我儿子赶出去呀！”
谁不知她这一站，校长竟也立刻跟着站了起来，连声安抚道：“不不不，李夫人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听我解释！”
“主要是这次的事情都已经传出去了，学校里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黄泉同学把别人的手给打断了，这样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其他学生们的异样眼光会一直伴随着他。我也很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学习前程，而且也是为了做出补偿，我们决定向另一所学校引荐黄泉同学，确保他能够直接入学，绝对不是纯粹想找理由赶他走！”
校长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是我们G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比我们学校要好的多。”
黄父黄母面面相觑，脑子都有些懵，怎么听起来的确像是补偿呢？当真有这种焉知非福的事？
但无论他们怎么问，最终也没能从校长嘴里问出具体由来，他们也懒得再争，更何况发生过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想黄泉再留在这所学校里了，便答应了下来。
而黄泉更是没有任何意见，仿佛要转学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尤其是梦晨曦已经不在了，他对这所学校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去哪不都一样？
跟着父母离开了校长办公室，黄泉独自走向教室，沿途遇到不少学生都远远地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同班同学们更是立即噤声，躲开了黄泉，直把他当做是洪水猛兽一样。
而黄泉却根本不管旁人，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后，本欲起身就走，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梦晨曦的座位上。
默默注视了书桌片刻，黄泉把手伸过去，轻轻盖在那一尘不染的桌面上，仿佛是牵着梦晨曦的手，喃喃自语道：“晨曦……无论未来还能不能再相见，我都会永远记得你，记得我的唯一一个朋友。”
说罢，他转身离开，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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