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赵家凶芒
高胖子急得连连跺脚道:“你把话说完啊!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不是急人么?”
谢半鬼坐了下来缓缓道:“其实我们刚来京城就已经掉进了别人的局,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跳出来,没想到他们会利用金刀来逼我们往下走。”
谢半鬼咬牙道:“最开始,我以为国子监的案子很简单,直到我进入国子监之后,才发现这案子里的水实在太深。你自己想想,在京城里面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可能在国子监里没有暗探么?就算是没有暗探,他们想收买或许威胁几个平民士子给他们办事也一样易如反掌,为什么非要让我们混进国子监来?”
谢半鬼一顿道:“而且我们在国子监做了什么李成森都一清二楚,你能说他们在国子监里没有眼线?”
高胖子倒吸了口凉气:“你是说锦衣卫想要对付我们鬼衙?”
“不是!”谢半鬼道:“是因为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他们查到东西牵扯太大,锦衣卫对这个案子非常的感兴趣,却又有所顾忌不肯自己动手往下查,才把案子扔给了我们,让我们去这件案子背后牵涉的东西翻出来。成了,他们会得到莫大的好处,败了,他们也可以置身事外。而且,对这案子感兴趣不止一家,连东厂也跟着搅合了进来。”
高胖子皱着眉头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赵思远死的那天开始,就有人不断的掩饰案情,可是偏偏还有人在不停的给我们提供线索,想让我们继续追查!”谢半鬼道:“赵思远箱子里的那把木梳,把我们的视线引向了许记。但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把许记的人全都灭了口。而后,又有人在朱广通的肚子里塞了头发,想让我们继续顺着梳子的线索往下追查。只不过,我没有去理会而已。”
高胖子问道:“许记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十几天了么?”
“不是!”谢半鬼道:“陈二狗给了我们消息之后,我曾经出去过一次,潜进顺天府停尸房里看过许记掌柜和伙计的尸体,那些人死亡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五个时辰,只是有人用药物制造了尸体高度腐烂的假象。那时,我还不敢肯定是有人在引我们入局。”
谢半鬼点上了烟袋:“直到灵衙五毒之一的蛛后潜入国子监杀了那个助教,我才肯定有人设好了局牵着我们往前走。蛛后说,她杀人是为了一件私活。可是你想,什么样的人,用得着蛛后亲自出手?什么人又能重金请到蛛后?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们顺着地道的线索继续往下查。”
“所以,你才消极怠工,不肯往下再查?”高胖子问道:“那你提供给锦衣卫的线索呢?”
“那是在敷衍,也是为了给我们拖延些时间。”谢半鬼道:“李成森自然看出了我的目的,才会通过锦衣卫向鬼衙施压,催促我们继续查案。所以,心儿来的时候,我根本没去看她给我的资料。让金刀安排她立刻回鬼衙,也是为了防止她被人利用,让我们陷入被动的局面。没想到,他们把主意打到了金刀的身上。”
赵森咬牙切齿的道:“好一个锦衣卫,好一个穆三,他以为锦衣卫能只手遮天么?我这就回去禀告老爷,让他出面去找锦衣卫。”
“不行!”谢半鬼阻止道:“害金刀的未必就是锦衣卫,万一找错了人,大家都不好收场。再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往对金刀不利的方向发展,最重要的还是金刀的态度,如果他执意要认罪,我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根本没法替他翻案!”
赵森苦着脸道:“那怎么办?”
谢半鬼沉思道:“从金刀的态度上看,凶手肯定和他有关,不是他的生死至交,就是他的红颜知己。肯定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对他反复暗示,他才会觉得我和胖子肯定掌握了什么证据,能把那人找出来,为了保护对方,他才主动认罪。所以,金刀周围的人就是最好的线索。还有……”
谢半鬼话锋一转道:“梅心儿走到哪儿了?赶紧把她追回来,她带给我们的资料里,肯定有很重要的线索。”
“别费劲去追心儿啦!”高胖子急躁道:“资料既然是锦衣卫给她的,李成森那里肯定还有副本,找他要不就得了。最不济,咱们把他抓起来严刑逼供,把他那一肚子稀屎全倒出来。”
“资料未必就是锦衣卫提供的……”谢半鬼摇头道:“就算是,他们现在也不会承认,而且以我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把一个锦衣卫佥事抓起来。找心儿吧!”
“好,我这就是去追……”赵森调头就走。
“等等!”谢半鬼拦着他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金刀行刑。斩立决的日子是七天,七天之内我们不可能把案子查清。你回去通知你家老爷,不管用什么办法,至少也得把行刑的日子拖上一个月。”
赵森跺脚道:“我家老爷在军中有一定威望,可是跟文官的关系却僵得不能再僵,根本找不到能说得上话的人啊!”
谢半鬼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冷意:“那就再杀几个士子,杀人你们总会吧?”
“高!”赵森眼里杀气蒸腾:“锦衣卫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明天晚上之前,我保证锦衣卫在国子监里的暗线一个都不剩。”
谢半鬼又补充道:“不止,连东厂的暗线也一块拔了!另外,派人给金刀送信,把我今天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另外,就说是说的,让他翻供,只有他翻了供,我们才有机会救他,连带救他想保住的人。否则的话,只能把他,把赵家全都给搭进去,尽可能说的严重一些,逼金刀翻供。”
“好!这个容易。”赵森满口答应了下来。他知道为了赵金刀,赵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况且干掉厂卫的暗线,不仅能给赵金刀赢得时间,还能震慑厂卫,让他们不敢乱来。赵家人自然不会手软。
赵金刀,是大明一等侯爵破虏候赵奎最小的儿子,也是整个赵家的心头肉,赵金刀出了事,赵奎这个当年站在尸山血海当中,饮血狂啸的破虏候会无动于衷?
按赵奎的性子就是没风也敢掀起三尺浪来,况且这回赵金刀明显是被人算计才身陷囹圄,整个赵家立即露出了足以令人惊惧的狰狞。
入夜,国子监又燃起了盏盏明灯,士子们也仍旧是挑灯夜读。只是,上百士子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的觉得坐立不安,不少人还在没来由的阵阵心悸。
不知他们,就连国子监的灯火也在今夜变得异乎寻常,平时在大风天都不会轻易摇晃的烛火,今天不知怎的,会呼呼啦啦的晃个不停,灯花一个接一个爆在外面,火星都能蹦出老远。
一盏灯如此也就罢了,要是偏偏国子监屋里屋外数百盏油灯都是如此,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慌了。再联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那些士子就更坐不住了,一个个扔掉书本,推开窗子东张西望,或许看着了同伴才能让人心里稍稍安稳一些。
整个国子监里唯一没动的就只剩下谢半鬼和高胖子,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搅人心神,搅乱灯火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而是有人散发出来的杀气。
谢半鬼捏着梅心儿送来的资料,漫不经心的道:“赵家好大的手笔,天子脚下也敢放出这种凶人来搅风搅雨,就不怕犯了皇家的忌讳?”
“别人怕,赵家却不怕!赵家是不惹事,皇上就不高兴的硬茬子,敢算计赵家人纯属找死!”高胖子冷笑道:“赵家人本就是皇家近卫的一员,从太祖爷的时候就在世世代代的护着皇上,就算全天下的武将都反了,他们也不会反,而且越是跋扈就越是安全,看着吧,今晚有那些人好受的。”
高胖子话音没落,就听院外传来阵阵呜咽之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到那种令人心悸的气息猛然剧烈了几分,仿佛是有人在他们头顶上悬了一把刀,刀刃上的寒气冷森森的刺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蓦然,一道亮晶晶的丝线以空中圆月为背景,像是清冷月光从天而降,如同情人的手指缱绻缠绵的绕过一个士子腋下,轻轻在他身上交织出一张细网。
“丝线?”高胖子眯着眼睛道:“这不是赵家的手法的呀!”
“是蛛后!”谢半鬼也凑到了窗前:“这个人应该对灵衙十分重要,不然蛛后不会冒险潜进来救他。看来赵家人要动手了……”
“呜——”似号角又似鬼哭的啸声擦地而起,数十道黑影跃上半空,背对着明月在院内投下数道如同鬼怪般的虚影。
蓦然,黑影同时甩出铁链操纵的弯钩,直奔几个士子头顶而去。国子监士子何时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形,当时吓得手足无措,连躲闪的本能都丧失殆尽。
两把铁钩如同灵蛇绕过一人头部,分作左右穿入那人胸口猛力一拉,生生把人肋骨扯出体外,胸腔中的脏器顿时飞溅满地。同时,有一只钢钩从背后飞来,穿入尚未倒地的尸体后颈,把人头凌空拽起甩向院外。
“天哪——”
眼见满地血腥的士子吓得亡魂皆冒,有人瘫倒在地上,有人抱头痛哭,有人疯狂奔逃……国子监顿时乱作了一团。
“跪下!统统给本座跪下,乱动者,死!”黑暗中传来的吼声阴冷如刀,摄心心魄,不少士子像羊一样跪伏了下去,抱着脑袋瑟瑟发抖,连抬起头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有人看见,一条铁钩紧贴着地面,像蛇一样蜿蜒疾走,带着铮铮震动的声响,穿透了一个逃跑的士子脚踝,将人横向拖倒在地。
就在那士子倒地的刹那,五柄铁钩幻出的半月形黑光,向士子背后猛击而下,直透肩背,血光乍起之间,五把铁钩分向较力,顿时将人四分五裂,各自拖拽着一截尸身向远处滑去。
看到这一幕的士子,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还能支持的人,却听见有人冷声道:“田志千,王铮,刘栋,张健……,都是谁?”
“是他……还有他……”
如同棉布给撕开的声响不断传来,人临时的惨叫声天上地下的接连响起,热滚滚的鲜血成片的洒在跪地的士子背上,他们眼见鲜红血流在自己面前越淌越快,也越来越近。却不敢躲避,眼睁睁的看着血水流向自己的手掌,瞒过手背,渗进袖口。没死的士子终于支持不住,接二连三的昏了过去。
国子监院内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唯独甲字房的院子丝毫没有动静,显然那些杀手并不想进甲字房,甲字号的人也没打算出去。
甲字房,谢半鬼余光扫见一个人影贴着地面以几乎让人难以发觉的速度慢慢向甲字房院子移动。
同样看到那人影的高胖子小声道:“你说的蛛后,用蜘蛛丝把人拖进来了,是不是看准赵家不会再甲字房杀人?”
谢半鬼眯着眼睛道:“赵家不杀,我们杀也一样。”
谢半鬼说完右手一抖,侧向甩出了“斩鬼血滴子”,血滴子四周的刀锋如同旋动的车轮贴地急掠,临近士子颈部时忽然弹起半尺,对准那人脖子飞旋斩落。血光迸射之中那士子的人头滚出几尺,血滴子的刀锋直接斩进地里三寸,成行的鲜血顺着刀刃四下横流。
“哼!”黑暗之中冷哼一声,跺了跺脚飞身而去。
谢半鬼和高胖子对视了一眼闪身跟了上去,尾随那人进了国子监地道所在的库房,却见早被封死的地道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人重新挖开了。那人正是借着地道掩护,才躲过了赵家杀手的视线潜入国子监。
谢半鬼蹲在地道附近捏起一把泥土搓了又搓,断定地道是被人刚刚挖开不久,才招呼高胖子跟了下去。
两个人站在地道当中,只听见上面有人来回踱步,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不多时,那终于下了决心,转过身又向地道出口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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