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嘘。”陆西橙竖起一根食指放到唇上,“考完就过了,我们不聊。”考得好的可能下一场就松懈,考得差的心态就更差了,所以不聊。

几人瞬间住嘴:“听橙橙的,下午三点考试,我们回招待所休息下吧!”

这时大伙儿很庆幸他们提早来了县里,因为好多人中午没地方去,就待在学校临时安排的教室里,人多又吵,根本休息不好。

刘小草就是其中之一,她啃着冷硬的窝头,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头垂得低低的,她报名参加高考是抱着侥幸心理,她不想在那个家待下去,没人的男人,不是自己生的两个孩子,对她来说就是包袱,他们一年到头挣到的工分还不够她给刚出生的小侄子买一包奶粉,她想回城里去,想找个好对象。

她只有上过小学,以前和陆西橙交好时,陆西橙经常教她中学的知识,但是她妈说女孩子读那么书没用,所以她也没认真听。

要是早知道会高考,她就不嫁人了。

沈安宁倒是也住上了招待所,可她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语文考试,她的脑子就是懵的,题怎么会这么难,好多字她都不认识,文言文更是完全看不懂,作文写得乱七八糟,她也想写出有水平的东西,可就是想不到写什么,她觉得自己懂很多,后面要改革开放了,就是沸腾的时代啊,然后呢,怎么办?

陆西橙和霍竞川回到杨继忠的院子里,杨继忠正蹲在煤炉子前扇着风:“川哥,我烧了热水,你和嫂子先洗洗脸暖暖,饭马上就好。”

杨继忠原本是不太会做饭的,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缺钱缺票,每天去国营饭店吃也吃得起,后来经常去霍竞川家蹭饭,看他川哥烧饭做菜洗衣洗碗样样都来,他慢慢地也学会了一些,手艺不算多好,简单的菜是没问题的。

中午他就炖了个玉米排骨汤,做了木耳香菇肉片,蒸了鸡蛋羹,还烫了点白菜,陆西橙特意提醒过,不要做太油腻和重口的菜。

霍竞川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之间不用客气。

中午,两个人没再复习,而是抱在一起饱饱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奔赴下一场考试。

这时候的高考,文科只有历史和地理,理科是化学和生物,总分五百分,到第三天上午,考试结束,陆西橙额外加报了外语,下午还有一场。

乘坐着拖拉机来的,自然要等他们俩一起回去,因为复习得很充分,所以考完,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放松,尽管天很冷,几个姑娘还是相约着去逛供销社:“橙橙,下午好好考,我们给你买沙琪玛吃。”

“好。”

下午,霍竞川照旧和陆西橙一块儿来学校,只是他不参加考试,进不去里面。

“你先回去吧,晚点再来接我?”陆西橙四下张望,学校周围没什么店铺,他只能站在外面等,还下着雪呢!

霍竞川撑了一把黑伞,给她把厚厚的手套戴好,伞递到她手里:“嗯,两个小时后我再过来,快进去吧。”

陆西橙举着伞一步三回头,像第一次去上学的孩子,霍竞川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直到人看不见了,他站到围墙边,打开另一把伞,静静伫立。

会英语的人很少,考场里只有三个人,陆西橙做得特别顺,做完,她望向窗外,想到霍竞川的性子,最后检查了一遍卷子,选择提前交卷。

冬天昼短夜长,四点多,天黑沉沉的,天空飘着大雪,北风吹过,斜斜交织。

陆西橙费力撑开伞,疾走在空荡荡的校园内,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快到校门口时,她放慢了脚步,探头往外瞧。

只见不高的围墙下,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默地站着,他撑着的伞顶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

似有所觉般,他突然侧头,对上一双泛红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主人扁扁嘴,向他飞扑而来。

霍竞川大跨步上前,将她紧紧拥住:“怎么了?试卷很难吗,没关系,如果考得不好,我陪你明年再考,不哭。”

陆西橙吸吸鼻子:“才不是,我是冻的。”

霍竞川解开军大衣的纽扣,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那我们今晚不回大队,我给你煮点姜汤喝,再睡一觉。”

陆西橙噗嗤一笑:“回去的,你抱抱我就好。”

霍竞川就把她抱得更紧,这时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抱了一会儿,他转身蹲下:“上来。”

陆西橙趴在他背上,解下围巾,把两个人一起围住,小脸埋进他脖颈里:“霍大灰,你真好。”

“妹妹也好。”霍竞川站起来,从包里打开带来的毯子给她兜住:“把手放我衣服里。”

“我要撑伞呢!”他都背着她了,她要帮忙撑伞呀!

“我撑。”霍竞川用一只手在后面托着她,另一只手抓住她两只小手放进自己衣领里,贴着他的皮肤,再捡起伞撑着。

只是这样,陆西橙的两条腿就没了着力点,不过男人个子极高,腿碰不到地面,她灵机一动,圈住他的腰:“我们会不会被人抓住啊?”毕竟现在还很保守。

“你抱紧了。”霍竞川说完,迈开长腿跑起来。

大大的黑伞往后倾斜,挡住了背上的姑娘,不注意看,只会以为一个人在雪中奔跑,傻乎乎地撑着伞,却没有遮住自己。

陆西橙注视着近在咫尺男人冻得泛红的耳朵,凑上去亲了亲,把毛毯也给他盖住。

这条路很短,也很长,他好像一直一直都背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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