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穿戴齐整时,正好有婢女步履匆匆来报。
“王妃,朝阳公主派人请您即刻入宫小叙。”
江晚芍眨了眨眼,在记忆里搜索着朝阳公主的模样。
似乎是一个活泼明媚的少女,年纪与她相仿。
不过,在十六岁的记忆中,二人交往并不深。
朝阳公主是当朝宜妃的女儿,在三个公主内算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前去朝阳宫的路上,抱月絮絮叨叨把当今圣上的后宫、子嗣情形事无巨细叙说了一遍。
江晚芍觉得复杂,比听书院里的先生讲书还要无聊。
抱月性子直,急急忙忙地提醒她。
“王妃,您一定记好,切莫得罪贵人。”
江晚芍打了个哈欠,把方才她所说的简明复述一遍。
“知道啦,当朝太子是赵乾朗,皇后所出,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名唤赵乾明,贵妃所出。
这位朝阳公主,是三位公主中最年长,名唤赵安阳。”
抱月刚点了下头,马车便停了,帘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王妃,朝阳宫到了。”
上好丝绸织就的轿帘被宫女缓缓掀起,暖炉散发的甜香幽幽飘散而出。
抱月率先下车候在旁边,踏脚小太监急忙跪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充作车凳。
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自马车内伸出,皓腕上叠戴的金镶玉蝴蝶手镯,衬得她肤色愈发欺霜赛雪。
抱月轻轻托着那只手,小心扶着江晚芍下车。
进了外殿,忽然有宫女前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王妃,朝阳公主有贵客面见,请您先随我到偏殿守候。”
江晚芍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慢悠悠随她去了。
抱月却是立刻露出愤愤之色,这几年她早就察觉到,朝阳公主明面上对自家王妃极好。
可那态度上,却总是不对劲,一副讨厌王妃又不得不讨好于她的模样。
只是王妃从不允许她说朝阳公主的不是,一门心思将她当做好姐妹。
“早不来晚不来,贵客偏偏这个时候来?
王妃,朝阳公主只怕是故意让您等候的。”
等那宫女走了,抱月倒了杯茶,恭敬捧给江晚芍。
“八成是这样。”江晚芍倒没什么波澜,轻轻抿了口茶。
“茶是三清茶,水是梅花上采的新雪化就。”
她放下茶盏,朝抱月浅笑了下,“若不来此处,哪里品得到如此好茶?”
抱月瞪大了眼,这些摄政王府中本也不少嘛。
江晚芍也不见外,自顾自到软榻上闭目歇息。
殿内温暖如春,又极为安静,不知不觉间,她沉沉睡了过去。
……
“芍儿,户部尚书愿将这孩子收为养子,你不必太过忧心。”
裴渡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的视线渐渐聚焦。
江晚芍有些恍惚,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院落之中。
面前,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被仆从抱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小男孩眉眼精致,清澈的眸中透着几分乖巧。
怀澈?
她想出声,却无法开口,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江晚芍正疑惑着,忽然听见自己嗓音带着哽咽,软绵绵道。
“阿渡哥哥,不如把怀澈当做我们的儿子,我们亲自抚养,好不好?”
说着,她抬眸瞧向身侧的男人。
裴渡剑眉微拧,沉思片刻,似是不太赞同。
“芍儿,我们还未成婚,若是有了这孩子,会有无数流言四起。”
江晚芍瞧着自己伸出手,拉住裴渡的袖子,轻轻晃着。
嗓音温柔,“阿渡哥哥,有流言又如何,我们彼此信任就够了。”
这时她多少明白了些,她这是……在梦中找回了从前的一段记忆。
原来,收养怀澈是自己的主意。
裴渡的预料果然不错,悠悠众口,流言纷飞,如今许多人都明里暗里认为怀澈是他的私生子。
江晚芍有些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想继续往下看,忽然听到抱月的声音。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幽幽传来的,“王妃,公主召见,您该起来了。”
软榻上的女人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迷蒙的水眸。
“我还想看看接下来的事呢。”
红唇微张,小声嘟囔了一句。
“您说什么?”抱月全然是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模样。
慌慌张张为江晚芍把发髻上歪斜的金簪扶正,确保她仪容端庄。
“无事,我们走吧。”
江晚芍悠悠起身,或许是太医的那两碗汤药见了效,想起这么一丁点旧事。
不过她也知道,恢复记忆,如同调理病体,不能急于一时。
绕过花梨木雕花牡丹刺绣的屏风时,迎面便是一道不甚友好的打量视线。
江晚芍察觉的清楚,小脸上标志的笑容却分毫未减,笑意盈盈的抬眸望去。
金丝楠木的琴台后,一名美貌女子端然而坐。
她身着明黄色的繁花宫装,头发梳着一丝不苟的芙蓉髻,边上缀着支镂空飞凤的金步摇。
薄粉敷面,雍容华贵。
只是眼神中透露出的些许烦躁,与她周身的气质极为不符。
“芍儿,让你久等了,本宫真是惭愧。”
她起身快步向江晚芍迎来,腰间缀着的玉佩随脚步叮咚作响。
江晚芍莞尔一笑,优雅从容地向她行礼。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赵安阳眼中划过一抹诧异,“芍儿,你与本宫情同姐妹,不必拘礼。”
今日的江晚芍,怎的如此异样?
赵安阳本想在偏殿晾她一盏茶的功夫,好让她知道自己心中不快。
哪知宫女很快回禀,说江晚芍在偏殿的软榻上睡着了。
赵安阳气的摔了自己近来最喜欢的一只芙蓉白玉杯,银牙几乎咬碎。
眼看着人在偏殿睡得香甜,她坐不住了,又气恼地命人将其唤来。
江晚芍在离她不远处的圈椅上坐下,随即浅笑。
“不知公主有何事相商?”
赵安阳咬了咬唇,眉目间有悲哀之色涌现。
“本宫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担心芍儿你。
听说,你和锦书表哥相会之时,裴渡带人闯了进去,给锦书表哥扣了莫须有的罪名,便打入地牢折磨……”
赵安阳沉沉叹了口气,“芍儿,你一定很恐惧吧,不过别怕……”
“公主殿下多虑了。”
江晚芍微微扬起唇角,柔声打断了她。
以上那段对裴渡残暴无情的控诉,她听人说了好几次,耳朵都要起茧了。
“夫君是为我名节考虑,一时愤怒才那般举动,至于锦书哥哥,不是早就送回国公府了吗?”
赵安阳花了三炷香时间才想好的说辞被她堵在嗓眼,好不憋闷。
“芍儿,你是被那裴渡灌了迷魂汤吧,为何忽然如此信他?”
江晚芍维持着浅笑,“裴渡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信他。”
赵安阳:……
她不自觉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深呼吸几番,继续劝道。
“芍儿,你忘了吗,新婚之夜,裴渡丢下你一个人独守空房,若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他还将那逍遥楼的花魁接入府中,生生毁去你的脸面,这样的人,你怎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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