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徐质
许昌城内。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梁洛坐在雕龙宝座上,底下衣袖飘飘,钟鸣罄沸,乐声悠扬。
透过缭绕的香雾,只见许昌城中文武大小官员齐刷刷地跪在一旁。
顾秉章率先打破了沉默:
“殿下!卑职……”
不等他说出口,梁洛从座上暴起,他用他那凌厉的眼神环视一圈,大声吼道:
“闭嘴!张口卑职闭口卑职,这许昌城究竟是你为主将还是我为主将!啊?你们说啊!”
顾秉章微微抬眼瞄了一眼梁洛,依旧不依不饶,恭敬地说道:
“许昌城中当然是您任城王为主将了!卑职……”
“好!既然我为主将,尔等可知何为军中第一禁令?”
众人有些愕然,自己是来劝谏的,怎么扯到军中禁令去了,这任城王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我大梁以军武立国,先武皇帝立国之初便定下规矩,凡不服从主将令者,杖杀之,而后将尸首运营三日以示警戒!”
文武们听罢吓了一大跳,都把头狠狠低下窃窃私语。
乐工和舞女们听到梁洛要杀人,都吓坏了,也停止了动作。
“谁让你们停下的?来人,给我把他们都拉出去剁了!”梁洛被激怒了,此刻有些上头。
看着刀斧手从幕后走出,乐工舞女们求饶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此刻顾秉章终于懂了,梁洛这是在责怪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劝谏,任城王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受得了!
现在只要他顾秉章说一句违抗军令的话,让梁洛找到借口,片刻之间便尸骨无存。
他有些畏惧了,只能暗自对着地面砸拳。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站起身,正步走到中间,郑重地对梁洛行了个礼。
梁洛看对方是个书生,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开口骂道:
“怎么?毛都没长齐的小杂种,也要出来摇唇鼓舌?来啊!一起拖下去砍了!”
那书生却是一摆手,道:
“慢!大王且听我一言,如若还是想杀我,殿外有沸鼎,我自会受那凶镬之邢,莫要脏了大王的手!”
“有话快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嘴里能蹦出什么金蛋来?”
那人整理了一下衣袖,说:
“小民徐质,本在山西学经诵典,后值战乱,便逃难而来。难民中都传言驻守许昌的任城王以仁义出名,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从未受匈奴袭扰!”
这一番吹捧,梁洛心情舒缓了很多,他一道手势禀退刀斧手,期待地望着眼前人。
徐质哪能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于是接着夸道:
“我自打奔许昌以来,百姓家家有余粮,许昌兵虽不多,但是令行禁止,守备森严,我也被大王您的仁义深深感动!乱世之中扔以民先,大王乃当今世上之唯一!”
“你以为你夸我一番便能免除死罪了吗?”梁洛眉头微皱,但是内心别提有多得意了!
“大王您错了,我徐质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是不能画一奇,出一策,上不能言主之过错,下只能大谈妄谈成就,巧舌如簧,大言炎炎之人,不配说自己读过圣贤书!”
梁洛听到“实话”二子,显得更为得意了!
随后徐质话锋一转,道:
“我徐质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但是如今大王不小心有了过错,我不敢说我是比干在世,但也想仿齐之邹忌,搏点身后芳名!”
其实到此,梁洛气也消了大半了,就差一个台阶了,这不,徐质送来了。
梁洛诡异一笑,问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各过之有啊?”
“其一,大王素来仁义,因此会可怜那些匈奴百姓,这没有错!”
“其二,乐工,舞女们没有大王的指令就擅自停下,大王处置他们,何过之有?”
“其三,大王向来令行禁止,大王又是许昌驻军主将,按军令行事,更加没有过错了!”
“啪!”梁洛对着案牍重重一拍!“徐质!你特么耍我是不是?说要给我指出过错的是你,现在又说没有过错,你想来妖言惑众?”
徐质显得惊恐万状,重重地磕了个头,道:
“大王明鉴啊!切等微臣禀明!大王过去和现在都没有过错,如果一定要找出点过错,那就是大王执法或许严格,这和大王的仁义有些违和了。”
“哦?你是说,我的过错不在过去和现在,那就是在将来咯?”
“正是!大王有没有想过,您今日确实是按照军令和国法处理了众人,但是许昌城外的人会怎么想大王您啊!这么多人一日之内被杀了,他们会说您残暴不仁,假仁假义,这对您的仁义之名伤害多大啊!”
哪知梁洛将身子往后一摊,不屑地说道:
“呵!徐质,那我告诉你,世人都以为我爱惜那仁义的名声,可我今天告诉你,我还真不在乎那点…虚名,外面人怎么看我不管,我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乱世当用重典,国法军法不能乱,其他的我管不着。”
说完就想要唤出刀斧手剁人了。
其他人也被梁洛这一举动惊了一身汗,不禁替徐质担心起来。
呜呜呜~………
超出所有人意料,徐质竟当面哭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才会这副模样。
梁洛也有些意外,他内心并不想杀点徐质,因为他说话太撞自己心尖儿了。
梁洛微微站起,笑道:
“放心,我不会杀掉你,我虽不是什么贤王,但是绝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是杀一个谏臣,放心,不管你今天说了多过分的话,你都不会死的!”
台下有些人觉得徐质内心是个胆小鬼,纷纷投入鄙视的目光。
哪知徐质不仅没有谢恩,反而是向前爬了几步,哭道:“我哭不是为自己哭,而且为了百姓哭啊!”
大家更加懵逼了,你哭和百姓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梁洛忍不住苦笑问道:“唉,你说说,为什么你哭就是为了百姓啊!”
徐质更来劲儿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着,声泪俱下道:
“大王怀揣一颗真正的仁爱之心,因此不会爱护自己的名声,更不会为虚名而改节!我斗胆请大王想一想,许昌城外还有多少百姓啊,如今大王的仁义传遍四海,多少百姓士人想归附大王您啊!”
“如果大王您不珍惜名声,那些百姓又要遭遇多少天灾人祸,此刻,我想请大王多为百姓想,国法军法也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啊!”
梁洛被这个逻辑整得很懵,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绽,甚至还觉得很舒服,多重复杂的情感交织之下,他终于下定决心顺着徐质搭的梯子往下爬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徐质走去,亲自将他扶起,笑道:
“今日多亏了有徐质,天不负我大梁百姓啊,我差点酿成大祸,大家快快请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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