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完整
他们绕开了子安,因为这一次开战的地点选择在另一处军事重地莫邪关,马车走的很慢,整整一天才到达莫邪关外,这场持久的送别也终于要到达终点。下车后金羽把孩子交给巫长老看顾一晚上,两个人一进屋他就把她抵在门上狠狠地吻住,她只是愣了一下,马上热切回应他,不论以前和以后都是什么样子,他们要一个完全拥有着对方的晚上。
身体久久没有分开,他一次又一次将她和自己送上极乐的巅峰,看着她殷红迷离的小脸,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去。她的身上,已经布满斑斑吻痕,而他的背上也被她的指甲扣出月牙形的伤痕,某一个瞬间,是真的想就这样死去,生活再也不要继续。她最后撑不住,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能动,而他,缓缓吻着她的脸,一点一点,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一点都不放过,似乎要把每一次的触觉都铭刻进心底。
“灵月,你记着,我只会对你这样,你走以后我不会让自己喝醉,我不会碰其他女人,你放心好了。”
“灵月,我明白你的选择,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比墨家更重要,但是让我排第二可以吗?不要再让其他东西比我重要,可以吗?”
“灵月,我知道你也难受,我们这样都只能让我们更难受,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这样折磨你,哪怕是同时折磨了我自己,我多痛,我就想让你有多痛,你明白吗?”
…………
他时断时续低低在她耳边说话,而她,不做任何回应。
这样的欢爱让人绝望。
两个人都累极,他紧紧搂着她,让她的背紧贴在自己的身前,下巴顶着她的发顶,徐徐拉长呼吸,却睡不着。心还在疼,这几天他是难过,可是他总是希望看到她比自己更难过,于是有一些故意的成分。而这样极致的占有之后,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似乎是觉醒了一样,痛的感觉这样清晰强烈,他再也,再也不能这样拥有她了!想到今后的日子,只觉得一片荒凉。
在这样激烈的激情之后,他以为她会很快入睡,可是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轻轻唤:“羽?”
他迟疑一下没有回答,他说了太多话,现在想要知道她会说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一只手咬在嘴里,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她身体微微的战抖让他本来就在疼痛的心上好像又狠狠挨了一鞭子,他一动也不敢动,不敢让她发现自己是清醒着的,只是他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淌进枕头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也确实是累了,迷迷糊糊相拥着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太痛,这一夜竟然没有任何梦境,她在他之前醒过来,起身洗漱穿衣,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穿着巨子的玄衣站在床边,冷冷开口:“将军,写休书吧。”
愣了片刻,他竟然一点点笑出来,说:“别着急,答应了你,我就肯定会写。”
他起身穿衣洗漱,到马车里面拿了一坛酒出来,说:“我们最后再一起喝一杯。”
天上人间,这名字现在听起来有一点讽刺,他把酒倒在两个酒杯里,说:“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希望我能喝到这种酒酿到第五年的时候,现在已经是第七年了。”
“是啊,我们在一起五年,金羽,其实像你我这样的人,人生没有几个五年,这五年我们毕竟是幸福过,有这样一个五年我很知足。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什么是对你最好的,其实忘记我是对你最好的,不要再挂念,喝了这杯酒,收好这五年的记忆,足够了。从今以往,勿复相思。”她摸着玉质酒杯清脆的外壁,姿态做足。
“别急,”他按住她想要拿起酒杯的手,顺着向袖子里面探,摸出一根她的银针。他知道她平时带在身上的银针都是没有毒的,拿起来刺破自己的中指,把血滴进酒杯里面,再推到她面前,同时把针也递过去。
她会意,同样刺破自己手指,血滴进另一杯酒中,送到他面前,然后拿起带着他的血液的酒杯,将淡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她许久没有尝过自己酿的这种酒,味道似乎醇厚许多,夹着他血液的味道,淡淡腥甜,仿佛从此以后,他的血也已经开始在她的身体里流。
他也同样饮下,放下酒杯自言自语似的:“院子里还有四坛酒,以后每年过年我都要拿出一坛来喝,我希望等到我喝完,你也回来了。”
她似乎是没听见,看看他酒杯里面那殷红的一点酒底,心里动了一下,却仍然是说:“写休书吧。”
他差不多是怒极反笑,说:“灵月,你有时候让我觉得,你比我更像男人。”
“我不是个好女人,所以你忘了我吧。”她垂下眼睛。
“不,是我不是个好男人,其实你是天下最优秀的女人,可我不是最优秀的男人,所以你要走我留不住你,也是因为这样,你会说让我忘了你,可是我却最害怕你会忘了我。”
她低头不看他的样子,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让他有点不忍心。自己起身去拿笔墨,在桌子上摊好了,提起笔,一串动作做得很是顺畅。可是笔锋接触纸面,他才发现自己无法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墨在纸上洇开一大片,他只是板着脸没有了任何表情。
“直接签名字吧。”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展开放在他面前。
她竟然自己准备好!他无法抬头,只是将笔移过去,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他的妻,这是真的,他就这样,亲手送走了他最爱的女人!“将军,保重,战场上见。”她取回休书,后退两步转身,关门的声音传进耳朵,他的心已经痛得感觉不到存在了。
从今以后,她只是墨家的白络,他只是天堂会的金羽,他们都对自己说,从今以后做回自己,背负各自的责任,也是一种痛苦的解脱,但是事实上是,都不再完整。
她带着巫长老出莫邪关,半天路程就会到达峦城,也就是南方的地界。出关之前,她得到两个消息,第一个是吕弈联系到了赶到峦城接应她的聂长老,要求见她,另一个是来自燕城,常长老病故了。
她看着马车里对面坐着的面无表情的老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自从得到常长老的死讯,巫长老就一直是这个样子。“长老,要不然让景郁过来,你到后面马车里去?”她想人总是需要发泄的,而她在这里,她大概不愿意哭出来。
老人似乎没听见,半天才缓缓摇摇头,道:“我早知道会这样,上一次看到那老东西一眼,我就知道他时候不多了。”
“那您还……”
她又摇摇头,“不需要的,我和他一直都这样,我要是那个时候给他好脸,他只能觉得我可怜他。”
她默默,人相知到了一定境界,还是免不了伤害。
“巨子大人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们的事情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巫长老挪了挪身子,“遇到他,其实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那时候我才十七,还不是墨者,说起来,他那时年纪大了一些,三十出头了。我的师父也就是我父亲是当年很有名的神医,他那时候受了很重的伤,我父亲和当时的一个长老有些交情,就留他在家里养伤,我照顾他,算是日久生情。他表明心迹是在我们家后院种草药的田边上,他说得一点都不动听,他说:‘我去和你爹求亲,好不好?’我一直记得一阵风飘过,带着金银花的香气。后来我们成亲,我为他成为墨者,可是我们却吵了一辈子,聚少离多,很长时间不见面,见了面没多久又开始生气,其实是因为什么呢?可能很多时候原因在我,当初让我当长老,当然是老巨子提出的,但是我可以不答应,可是因为吵架我就答应了,明明知道从那以后就难以再厮守。那似乎就是一个开始,那时候我们结婚不过五年,可是已经非常疲惫,我没有办法像普通女人那样把自己当成他的一部分,他的脾气也倔,很多时候两个人都是好意,可是说着说着就又吵起来,再生气,就故意去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说实话是没有误会,很多事也不是真的不能原谅,就是脾气在这里摆着,对自己对别人都够狠心,爱是真爱,可能不那么爱也就不会那么吵了!其实这样做人真是累,所以我现在看到巨子大人你和金将军,心里也不是滋味,你们……”
“其实我们不吵架,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她似乎是想为什么辩解。
“我知道,将军脾气好,那老家伙要是有将军脾气一半好我也不会这样过一辈子!所以我才更为你难过,其实是墨家拖累了你,老巨子和郑公子都打算错了,他们没权力为你决定什么,阴差阳错的,把人都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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