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锒铛入狱
魏征狂巅般的拿起宣纸,对着李世民疯狂的怒吼:“好一个观前鉴后,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有些人享受了几年的太平盛世,恐怕早已将前秦前隋之覆灭抛诸脑后。”
“呜呼,天见犹怜,这满朝文武还不如初入朝堂的太子看的清澈,食民俸禄,却不为民请命,真乃苟活也”魏征甚是不屑的一一扫视身旁的文臣武将,这些人平时谏议百出,豪言壮语,为何到了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只是自怨自艾的磕头,磕头有用麽?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向天子以表死谏之心?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文官仍旧将脑袋埋藏在衣领处,默不作声;武官亦是好不到那里去,向来忠肝义胆的秦琼,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冷眼相看。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尉迟恭以及程咬金更是少有的封口不严......
对于魏征的歇斯底里,李世民仅仅只是略微停顿片刻,随后跨步走到魏征面前,一把夺过其手中的宣纸,仔仔细细扫视一番。
大殿出奇的安静,两名玄甲军被魏征的咆哮所惊醒,顺势躺在地上,不敢乱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世民很随意的将宣纸直接撕掉,冷笑道:“朕不是秦始皇,朕亦不是杨广,朕是大唐的天子,朕乃开创这贞观之治的第一人,哼,魏征,朕今日必杀你,任何人休想阻拦!”
魏征早已置生死不顾,但心念天下苍生,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惜了我大唐百姓,又将遭受如此厄难,老天,你这贼老天,瞎了眼麽,你就忍心这满目疮痍的天下再起祸端?”
两名玄甲军,在李世民威严的目光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想尽快将魏征拿下,逃离这阴森恐怖的太极殿。
李承乾内心云涛骇浪,冲着李世民吼道:“父皇,难道这些年来你的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都是装模作样麽?魏侍中何错之有,大兴土木,不顾民生,本就是混账作为,魏侍中恪守本分,进忠进言,不惜死谏,实乃大唐之福,父皇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李世民仿似炸毛的公鸡,暴跳如雷道:“李承乾,朕再说一次,你让开,朕非要砍了魏征不可。”
李承乾冷哼道:“哼,父皇若是要斩杀魏侍中,那麽也将皇儿一并斩杀了吧,反正皇儿也不想看到大唐土崩瓦解的那一天。”
闻言,李世民瞋目裂眦地大吼道:“李承乾,你以为朕不敢?”
“要杀要剐,何须多言”李承乾有些心灰意冷,这真的是声名赫赫的千古一帝李世民,现如今不过是一头发狂的冷血帝王罢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呼!
李世民气的来回踱步,手指苍天,毛发森竖道:“来人啊,将魏征与太子李承乾一并拖出去砍了!”
“嘶”旁观众人刹那间倒吸一口凉气,适才对于魏征之事,众人可以闭口不言,但现如今已经牵扯到大唐储君,若是仍旧沉默不言,恐怕说不过去了。
杜如晦双膝匍匐至李世民身前道:“陛下,太子殿下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故而出言不逊,望陛下海涵呐!”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李靖、秦琼等人皆是纷纷附和道:“太子只是一时莽撞,还请陛下开恩!”
然而李承乾并未领情,淡淡道:“心之所念,诸位卿家不必于本宫说情!”
李世民狂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李承乾。粗重地喘息着,像一只即将伸出利爪捕获猎物的狮子,而李承乾,眼神清澈,无悲无喜,平静地直视李世民。
交锋!火花!震撼!还有接踵而至的无边杀意!
这是殿内所有人心头最直接感受到的东西。
父子对视不知多久。李世民终于开口,嘿嘿冷笑道:“好个心之所念,好个大唐太子,哼,朕今日便斩杀了你与魏征这两个以下犯上的逆臣!”
“随便”李承乾轻飘飘回道。
“哼!”李世民袍袖狠狠一挥,扬声大喝:“来人!剥去太子以及魏征官衣官帽,拖出去砍了!”
两名玄甲军,很快将李承乾以及魏征的官衣官帽剥去,李承乾毫不挣扎,仍淡然的看着李世民,朝服被玄甲军粗鲁地剥下,那颗忠君报国的心儿也随之落地。
眼见着李承乾以及魏征两人即将要被玄甲军拉出殿外,杜如晦连忙阻止道:“住手!”
李世民皱眉道:“怎么,克明你也阻拦朕?”
杜如晦摇头苦叹道:“陛下,臣不敢。臣只想提醒陛下,按照大唐律议,即便犯人犯下重罪,但也不可立即处死,还需有大理寺细细查明,再交由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三省共同确定罪名是否得当!”
李世民讥笑道:“大殿之上,公然辱骂朕,这罪名还需要查明?”
杜如晦不卑不吭道:“魏征以及太子殿下以下犯上固然不假,但是大唐律议亦是有明文规定,任何罪行还需按照律法行事。自大唐建立以来,还未曾出现过不审则判之说,故而还请陛下再斟酌一番。”
李世民沉默不言,须臾后,朝着孙伏伽询问道:“孙伏伽你乃是大理寺少卿,你说说你的看法?”
“这......”孙伏伽为难道:“陛下,这......这杜仆射所言不虚,按照明文规定,不论他人犯下何种罪行,都需要大理寺会审,然后将会审结果交由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三省共同定夺。”
......
在杜如晦等人的谏议下,李世民终究没有杀了李承乾以及魏征,大手一挥:“来人!将太子李承乾以及侍中魏征一并打入大理寺监牢。”
这就入狱了。
李承乾望着大理寺那道半丈高的门楣心冷不已。
大理寺门口,官员得了宫里的消息,早早在门口等候,官员们脸上也露出了苦笑,原因无他,一位当朝太子,一位当朝宰相,这庙小菩萨大,这日后该怎么会审?
李承乾与魏征关在一处,倒也有个相互说话的人儿。
大理寺的监牢还算干净,或者是大理寺的官员故意为李承乾以及魏征挑选了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
魏征迈着略见蹒跚的双腿,走进监牢,直接跪坐了下来,不由得叹息道:“老夫这辈子也算值了,睡过死人堆,睡过乱葬岗,现在这监牢也能睡上几日咯!”
李承乾顺着魏征旁边坐了下来,开口道:“魏侍中还睡过乱葬岗?”
魏征两眼望着天窗,苦笑道:“前隋末年,我于瓦岗李密帐下为官。王世充率大军袭击仓城,当时仓城只有孤军一支,兵力与王世充悬殊甚大,后来我打算饶其后方,烧其粮草,让他知难而退。然军队出了奸细,我等刚踏入王世充大军后方,便被层层包围,最后我们被逼到丛林深处,为了活命,只得假装死人,躺在乱葬岗里,这才躲过了一劫......”
李承乾感叹道:“想不到魏侍中年轻的时候还带过兵打过仗,这让我有些始料未及啊!”
一束斜阳透过监狱天窗,散乱在魏征布满沟壑的脸上,额头上的血迹染红了包裹在外的绸缎,让人感觉有些萧条,魏征现如今不过五十多岁,然却白发横生,尤为显老。
提及过去,魏征的眼神显得尤为光彩,向李承乾滔滔不绝的说起自个儿年轻的时候,如何从军,如何杀敌......
空旷的监狱,一老一少蜷缩着身子,围在稀少可怜的碎阳旁,相互温暖。两人很知趣的不提及适才朝堂上所发生的的一切,就着自己的过往趣事相互诉说,相互倾听。
李承乾斜搭着脑袋,好奇道:“既然魏叔伯年轻的时候酷爱行军打仗,怎的到了太平盛世便做了文官呢?”
魏征挪动了一下老态的身子骨,窘迫道:“不瞒殿下,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极为重武轻文,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隋末动乱,我先跟随武阳郡丞元宝藏,后又辗转至李密账下,皆是军中长官。说来也惭愧,多次领兵竟然未曾一胜,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可是就是打不过人家;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人不能死脑筋,该变通则变通,故而放弃了军中职务,开始了从文......”
没想到魏征早年还有一颗驰骋沙场之心,可能是造化无常,竟然未取得一次胜利,这样也好,若不是对于军队心灰意冷,魏征怎会弃武从文,若不是弃武从文,魏征怎会有后世响亮的名号,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李承乾觉得人生的道路充满着无数的可能,猝不及防的给你一个大转变,譬如说这大明宫修建一事,李承乾到现在都觉得仿佛在做梦一般,短短半日,锒铛入狱,短短半日,从谏如流的李世民变得冷血无情,这令李承乾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接受此事,虽然自己乃是后世一灵魂,并非李世民的亲子,可是多年来的相处,李承乾很在乎这位“从天而降”的父亲,并且也很享受那种家的感觉,可是就是这位平日里对自己尤为温煦的父亲竟然当着满朝文武要诛杀自己,甚是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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